在朱权被老朱召进宫中之时。
随他一起回来的宁王军士们,家在京中的军士们,也一一返回家中。
比如宁国公主驸马府的李定国,汤嘉丰,牛二等人,其实胡海国当然也是京城人士。
只是他还在大宁府留守,这次没有跟着回来。
宁王奉旨南下,只能带领五十骑回来。
所以他明面上的人马并不多。
宁王在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就宣布分批回家休假。
他以为刚刚回京,应该会是最安全的时候,没想到第一天他就被困在宫中。
而从就藩起就一直追随他的牛二,在宁王进宫之后。
开始慢腾腾的回家走。
他一路跟随宁王作战,自始至终都在宁王身侧。
现在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宁王亲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论武力值,除了朵颜卫的鲁至深能够和他过两招之外,宁王军中他的勇力当属第一!
当然,宁王殿下就不比较了。
这是全军的共识。
他穿着黑色红纹军服,健壮有力的身材,加上凸显的肌肉。
凶猛武将的气势展露无疑!
胯下的战马也是除了宁王的踏雪之外,最高大的!
他整个人移动起来,就如一个小型的城堡,哒哒哒的走在街道上,引得无数目光注视。
他走的很慢,在即将宵禁的时辰,也没急着赶路。
他甚至想,如果这时候宵禁也不错,那就可以推迟到明日回家。
不在家中过夜。
明日回家看一眼,就回宁王府!
他的家就是宁王所在的地方!
在来来往往的街道上,他的思绪不禁开始飘散。
飘散到那一年的那一个冬天。
他是洪武二十三年正月应征上宁王招贤令的,之后跟随宁王北上。
那一年的冬天真冷啊!
比漠北冰天雪地的荒原还要冷!
比他深卧积雪中半日之久还要冷!
他当时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就那样被撵出家门,浑身除了他自己两百斤的肉以外,什么都没带。
他在郊外的破庙中待了两宿,想着去找份工做。
只是有家刚刚去了半日,就被他惊人的食量给吓退,让他滚蛋。
他空有一身武力,却是不想做打家劫舍,勒索人的伙计。
想想他那时候软弱的,遇到事情大多情况只会哭诉。
怨不得被嫂嫂日夜责骂‘窝囊废!’‘空长这么大个儿!’‘还不如邻居的老六!起码他还能往家里捞东西!’
这样的话,他听多了,更加喜欢躲在无人的角落中哭。
他本身就不是强势的人。
转过东大直街,到西大直街之后。
进入留条胡同,养马胡同,道里胡同。
拐过一道又一道弯。
穿过一个一个巷口。
京城的样貌没有变。
留条胡同口还是那家卖炊饼的,养马胡同还是有修锅的,修锄头的。
里面的邻居他都认识。
只是他们望向他的目光,是畏惧的,敬畏的。
甚至他们不敢多看他几眼。
想起以往的他们,可是大老远就跟他打招呼,让他帮忙搬搬抬抬的。
他不禁往下瞥了眼自己的穿着。
只是换了身衣服,骑上马儿,他们都不认识他了吗?
这就是殿下说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吗?
还是说,环境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气质使人不敢认识你?!
他专注的看着前方。
没有再去查探原因。
因为他的‘家’快到了!
他生活二十年,一直由着哥哥嫂嫂带大的小院子到了!
他轻轻的勒住战马,转头打量许久不见的屋舍。
还是那个模样,土砌的墙壁,茅草做的屋顶,篱笆围成的院落。
院中除了一个大石磨之外,别无他物。
家徒四壁!
这就是他家的状况。
看来两年来,毫无变化。
他看看天色。
太阳正在落山,等夜色来临,就要宵禁。
看来今晚是要在这里住上一宿的。
就在他停下脚步之时。
围观的许多街坊邻居也随着他一同停下来。
在这处平民集中的居住区,平时哪里有大人物上门。
如今能够看到明显不凡的人物,出现在这种‘小地方’,可不得每家每户都探出脑袋,打探消息。
已作以后的谈资。
“牛大家的!你家来大人了!还不快出来!”
就在牛二愣神的功夫中,有人大声叫嚷起来。
他不由寻声望去。
是嫂子口中经常拿来和他比较的小六啊。
他见着他望过来。
马上扬起一副谄媚的笑脸,深深的鞠躬。
想要上前又不敢,只能自认为做足礼数之后,等待大人物的翠青。
他在大宁府也见过此等人的。
应该说,这些通于事务的人,确实不惹人讨厌。
可是他马上移开目光。
他就是莫名对小六讨厌。
也在这时。
那扇紧闭的大门豁然打开。
他那嫂子抱着一个婴儿,后面还跟着两个娃儿出来。
哦,原来在他不在的两年内,哥哥和嫂子又生了一个孩子。
不知道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他再望望身后跟着的他的大侄儿和大侄女。
大侄儿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大侄女穿着发白的露袖麻衣,正充满畏惧的看着他。
两年不见,他们都认不出他了吗?
“大人!您是?!”
嫂子慌忙鞠躬,一脸恐惧。
她不会觉得他是来找事的吧。
牛二心中一声苦笑。
看来他的变化是真大啊!
也是,以前有些驼背的身材,在每日不间断的操练下,已经转为挺拔的体格。
以往经常低着的头颅,如今高昂着。
以往黑黝黝肮脏的脸颊,如今被他洗的干干净净。
以往破旧的只能保住下半身和肚皮的麻衣,如今换成锦绣织就的军装!
如今的他,怎会被人再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