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
那真的是落针可闻。
不少朝臣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他们还有替皇帝尴尬的一天!
被自己的儿子,当着众多儿孙的面,当着他的班底,满朝文武的面。
一顿质问!
而且还那么有理。
就问你朱元璋会怎么做?!
不少人在心虚过后,都抱着热闹的心思,留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的眼睛微眯。
“对于出征两万将士的封赏,已经拟好,沈溍,马上发布下去!”
皇帝陛下服软了?!
真是活久见。
刘三吾范文正,还有汤和李景隆等人,纷纷诧异。
他们的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吗?!
“至于你!宁王朱权!咆哮朝堂,降俸禄为一万石!剥夺身上骠骑将军爵位!”
朱元璋再出口,就是刀刀见血的惩罚。
可不像刚刚的只是做做样子。
想朱权经历大同苦战,浴血漠北一月,才获得的骠骑将军位,就这么两句话间没了。
汤和听闻这话,才低下头去。
这才像他认识的陛下嘛。
朱元璋什么时候被他儿子拿捏过!
李景隆刘三吾等人,皆是沉默不语。
朝堂之中,好似没有一个为宁王鸣不平之人。
而宁王朱权呢。
他......笑了!
畅快的笑了。
“哈哈哈哈!”
他露出的是爽朗的,仿佛十二岁还没有经历被关宗人府之前的那个笑容。
笑声引来众人侧目。
宁王这是...怒极反笑!
“.....多谢陛下!”
笑完之后,他觉得浑身舒畅,压在心头的那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他声若洪钟的说着。
比刚刚的那声控诉更为干净果决!
朝堂之中。
面对无罪被剥夺官爵,面对亲生父皇明显的针对。
体会到世界上这么大的恶意之后。
宁王朱权反而一脸解脱,更为洒脱!
他的这般神色引得许多官员侧目。
怪不得宁王能将蒙古打的抱头鼠窜,能有如此胸襟之人,盖为英雄之辈!
而列于最前的众多藩王们,表情各不相同。
秦王晋王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而燕王......
燕王再也忍不住!
“父皇!宁王土特河大捷,不可不赏!请父皇!赏罚分明!”
燕王朱棣出列,对着老朱就是深深一拜!
如此对待老十七,他看着心中特别不舒服。
若得胜的将军都被如此对待,那大明朝干脆亡国算了。
谁想要这样一个大明朝!
父皇做的太不地道。
随后老五周王朱橚,老十一蜀王朱椿,老十二湘王朱柏纷纷出列。
“请父皇赏罚分明! ”
一时间,继文官跪地请命之后。
诸位能够上朝的藩王,也相继出列,来保宁王。
他们同为藩王,最是感同身受。
若是自己遇到此等事,恐怕不能坦然的高呼一声“谢陛下吧!”
哦,宁王是真的生气吧。
不然什么时候将‘父皇’的称呼改为‘陛下’的。
老朱挑了挑眉,轻轻笑了一声。
“对于宁王的封赏当然没完!刚刚是宁王对朕不公的处罚!”
老朱今日好像格外好说话。
竟然当着众位朝臣,露出了笑容。
这么多时日以来,朱元璋可从来不曾如此表情丰富过的。
“一项一项来!至于宁王...朕是想着他留在宫中多陪伴朕一段时日,哪里谈得上‘软禁’!分明是想太多!”
朱元璋怒目瞪向朱权。
好似一个父亲对儿子表现的不满。
“都起来吧!”
待得众人起身之后。
他不再理会这茬。
也不再向前走了。
而是重新坐到龙椅上。
“立储之事,容朕思量两日。”
“宣蒙古新任可汗天保奴。”
他闭眼,轻轻道了一句‘思量两日’。
中国的汉语这时候起就博大精深。
‘两日’可以代表实际上的两日,也可以代表两三日四五日。
不过对于朱元璋此时的让步,众臣只好起身。
立储岂是一个朝会就能确定的。
他们已经做好长久上书的准备。
而上首的老朱,在吩咐面见蒙古天保奴之后,就感觉有些精力不济。
今日的朝会,真是磨人啊。
很快!
天保奴上得殿来。
这位自从随着宁王一同来到京城之后,就被大明朝臣忘到九霄云外的‘大人物’。
脸上没有一丝怒容。
而且他还浑身冒着热情的,请安。
“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路上他学习到的大名礼节。
他一丝不苟的做着。
做完之后,想到许久不见的宁王,又对着人群中的宁王,深深的一鞠躬!
“神勇无敌的宁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同样万分认真的行礼问好。
他见过宁王在战场上的姿态。
虽然这些时日以来,他打听到的京城消息,都是宁王被软禁,宁王会被降罪,宁王会完蛋。
可是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在战场上英勇无敌,百人千人都对付不了的大明宁王,会斗不过这一帮愚蠢的大明人。
他可是最有眼光的!
他相信自己!相信宁王最终会在这一场夺嫡之战中获得胜利。
所以他对宁王仍然是恭敬无比,或者是因为几日不见,显得更为恭敬。
蒙古可汗的行礼,给众臣造成一种感觉。
就是名叫天保奴,听说是捡漏做了蒙古可汗的,怎么这么分不清楚轻重!
给人的感觉是对待宁王的行礼,比对待陛下更为慎重,腰弯的更低!
一向重视礼节规范的方孝孺,暗暗皱眉不已。
而上首的老朱,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平身!”
“不知可汗前来,所为何事?”
朱元璋拿出两国邦交的慎重姿态,对待他。
毕竟蒙古虽然已经残废,可是他们的疆域与大明不相上下,他们的民风更为彪悍,这样的大国,可比安南,琉球等小国的使者,更加需要慎重对待。
天保奴愣了一下,不知道大明皇帝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以为他只是来这里走个过场,献上礼物,就可以走了。
他禁不住望向宁王。
是宁王让他来的!
他一点都不想来好不。
不过,他还不至于蠢到将这样的实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