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座秘密的小院中。
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哦,不,应该说是,换了面容鬼都认不出来的朱元璋。
已经被困在这个小院中,怎么都出不来的朱元璋。
以前的他,动不动就将朱权关押起来,不知道此刻被关押着的老朱,是什么心情。
想来,不会太好。
自从醒来到现在,不饮不食,已经将近一日了。
以他六十五岁的高龄,再来个两日,怕是撑不住。
方世丰坐在对面,有些想笑。
皇帝的这番态度已经传到宫中,想必过不多久就会有人来看望他。
他也不着急。
反而有心思,好好的仔细的打量朱元璋。
国字脸,两孔鼻......
再下面嘛,一半色斑一半黑乎乎的脸颊也不知道是谁的创意,还有那金灿灿的黄头发。
说是色目人都有些奇怪!
色目人老了黄头发也变成白头发了呀。
看着这副面容,怎么都还原不出来皇帝原先的样子。
“陛下稍待!想来殿下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觉得有些无聊。
方世丰开口,能和洪武大帝聊会天也不错啊!
“......”
他得到的,是屁...都没有一个。
“刚刚陛下小心翼翼想要出去的样子,想必在下是唯一有幸看到的吧!”
换个方式,方世丰开始调侃。
他必须得和皇帝聊开。
不然这一段时日,他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和牛二那个憨子一起‘守卫’陛下。
让陛下不管是在物理上,还是诡计上都不能逃脱!
中午之时,他可是亲眼看见,皇帝陛下可是趁着牛二专注手中雕刻之际,想要暗搓搓逃跑的。
可惜。
那手碰到的大门啊,是怎么都拉不开。
然后他又看到伟大的大明开国皇帝陛下,试图攀登围墙。
可惜啊!
围墙表面上是土质的,可是内里可不是。
殿下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那墙光秃秃的,想使劲踹出个坑?
陛下单脚跳的气急败坏,就是前车之鉴。
高一丈多,没有任何攀登之物,而且墙头上应该是设置了障碍,望上去亮闪闪的,一看就踩不得。
面对白面书生笑意盈盈的脸庞。
老朱想狠狠的吐过去!
他满肚子恼火。
只是他做了二十多年帝王,终究是将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了。
再也不能自然的做出,把唾沫吐人一脸的壮举。
这时候,他才有些敬佩那个不似人子的汉高祖!
汉高祖开国成为帝王之后,还能往儒生的帽子里撒尿,可是他连往人脸上吐口水,都做不出来了!
比不过,比不过啊!
终究还是在一件事情上输给了他。
想到这里,他深深的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
“父皇何故叹息啊?”
这道声音出现的很突兀。
之所以显得突兀,是朱元璋一早就已经确定,在这个不大的院子中,只有三个人。
他,对面的白面文士,还有正窝在门槛上雕刻一整天的傻大个!
而这道声音,当然不是他们三个人发出来的。
但小院的大门没有被推开,此人也不是从墙壁那一面翻过来的!
好像他一直待在小院中一样。
可朱元璋十分确定,这个小院中原先没有他!
他的不孝子,朱权!
他萎靡一天的精神,抖得被刺激起来。
他目光冰冷如同看死人一般,盯着笑的露出两个酒窝的儿子。
他原先还有些怀疑,将他关在此处的人是不是老十七!
他还怕冤枉了儿子,猜想过无数个敌人!
李善长的余孽!
胡惟庸的余孽!
就算他最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南康公主朱虹摇,他也在不断的为自己的儿子找着借口。
他明明是汉高祖那样的人物!
怎么会有唐太宗的命中之劫?!
被自己的儿子造反!
他娘的,现在看上去,他好像还成功了一半!
真他娘的!
宫中那些人都是饭桶!
他的龙卫呢!
他的小伙伴汤和呢!魏国公曹国公那帮青年才俊呢!
他的目光冰寒,暴虐!
像是要化身一头吃人的凶兽一般,将朱权一巴掌拍扁。
“儿臣参见父皇!”
朱权恍若未觉。
仍然毕恭毕敬的,行礼起身。
他的面容上笑意真真切切,看来外面的问题被他处理的不错。
“父皇?哈哈!咱可不敢有你这样禽兽不如,无父无君的儿子。”
朱元璋扭过头,狠狠的骂。
语气仿佛要将人的血肉也能撕下来一块一样。
含着无边的寒意恨意。
朱权起身的动作顿了一顿。
有时候人真的很矫情,明明事情做都做了,可是当人指着你的脸骂的时候,就是有些心中堵得慌。
“老方!去端些酒肉上来!孤今日要和父皇痛饮一番。”
朱权扭头吩咐。
本来看着情形不对,已经在悄悄踱步远离的方世丰应声,遁去。
不多久。
一应小菜齐备之后。
才拉着牛二遁到最远处。
给两人留够谈话的空间。
朱权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
此时的夕阳无限好。
金黄的光线洒进院落内,红日高高的悬挂在云端,天空的云朵已经变成五颜六色的云彩。
落日,观景。
父子,相对!
“父皇先坐下来,用些饭食。不要因为我这个无父无君的混账东西,影响到您的身体。”
朱权摆弄着饭菜,给酒盅满酒。
只是朱元璋一个冰冷的眼神丢过来,就再也没有别的反应。
“父皇以后还要从这里出去,说不定还会重新回到朝堂,将我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干掉,不吃饭,不养好身子,这些事情,可都办不了。
最后,说不定一气之下,一命呜呼!
那辛辛苦苦一辈子拼杀出来的江山,可就落到我这个禽兽手中......”
再接下来的话,他没说。
等待着朱元璋的反应。
几息之后。
终于,老朱转过头,愿意看着朱权。
他的面色,依然冷峻,眼底的寒意丝毫未减少,冷声冷语。
“咱还有从这个小院中出去的一天?你,当今的太子殿下,还敢留着咱这个祸患?!”
六月的落日。
落到人身上,明明该是温暖之极。
可这个小院中,充斥的却是缭绕不息的冰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