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真实身份，扎克利仰起鼻孔朝天：“哼，你去问问我鲁道夫是——”
    “问了，没人认识你！”
    罗薇不想听这些废话：“布尼安先生，我想你的名字可能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出名，至少没有出名到世人皆知的地步。”
    “不可能！”扎克利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说他不出名比杀了他还难受，“这世上没有人不知道我鲁道夫的大名！”
    罗薇：“我就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我的亡灵也没听说过，是吧，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不能再赞同地点头：【是的，主人。】
    在他活着的年代，只有炼器大师的名号才会享誉世界，区区高级炼器师，还真不算什么。
    扎克利听不到亡灵的声音，但他能看到帕特里克点头的动作，顿时气得面红脖子粗。
    “你们、你们不知道是你们孤陋寡闻！”
    要是世人都不认识他，那他隐姓埋名躲到北地的举动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扎克利愤怒地拍着胸脯，枯瘦的掌骨敲击着胸腔，把突出的肋骨敲得哐啷啷响。
    “我鲁道夫，鲁道夫·弥诺斯，当世最伟大的炼器师、弥诺斯锻造术的继承者、魔法协会尖塔议席白袍法师，西原有一半的炼器师都是我的学生，谁敢说他不知道我鲁道夫！”
    罗薇：“嗯……”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弥诺斯”这个姓好像也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正想问问帕特里克，谁知这一举动却惹恼了扎克利，扯着嗓子就开始咆哮：“够了！你这个无知的外来者，你问他有什么用？你得去问西原的魔法师，问活着的、有名望的魔法师！你到底懂不懂！”
    看着眼前破防的干巴老头儿，罗薇差点笑出声：“你不是不信我来自雾原吗，现在怎么又说我是外来者了？”
    扎克利心里一窝火，捂着抽痛的心脏：“西原人才不会像你这么没见识！”
    罗薇：“对于我们雾原人来说，你也很没见识，毕竟你连炼器大师都没见过，西原人真差劲。”
    见扎克利又要吹胡子瞪眼，她跳过这个话题，抬高声音问：“那么，布尼安——弥诺斯先生，既然你的地位如此显赫，为什么又要改名换姓来北地当奴隶商人呢？”
    扎克利面色倏地阴沉下来，语气森寒。
    “因为我的女儿，死在了教廷的猎巫行动里。”
    气氛突然安静，黑暗张牙舞爪地扑进牢笼，似乎要把这位沧桑的老人撕成碎片。
    罗薇沉默了两秒，低声道：“抱歉。”
    “这是红发人的悲哀，”扎克利双眼含恨，“可笑的是，西原本该属于红发人。”
    “所以你摇身一变，当起了奴隶商人，打着做奴隶生意的幌子，藏匿人口、操练兵丁，等着有朝一日推翻教廷、建立红发人王国？”
    “没错，一切为了红发人的胜利。”
    “我们的目标一致，”罗薇说，“西原教廷奉伪神为至尊，吞噬真神的权柄，为了排除异己还将亡灵之神污蔑成了邪神。因此推翻教廷也是我的目标之一，我们可以合作。”
    扎克利：“奉伪神为至尊？你说的伪神难道是——”
    “左眼和右眼，”罗薇回答，“想必你登岛前听到过生命之神陨落的消息，那就是伪神干的，祂们没有神力，只能靠掠夺权柄和汲取信仰维持神身，所以祂们才要折磨世人，好从世人的苦难中获取更多的信仰。”
    扎克利拧紧眉头：“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罗薇问。
    扎克利吐出一口浊气：“十年前，我在冰原遇到过一个自称先知的老家伙，他给我唱了一段吟游诗歌，他说，太阳和月亮不会掉落，左眼和右眼抢占王座。”
    罗薇惊讶：“你也遇到了银龙族长？”
    扎克利：“银龙族长？”
    “是的，”罗薇点头，“他是世界上的最后一条银龙，有预言的本领，不过十年前就被教廷杀害了。”
    扎克利有些可惜，早知道他真的是先知，他那时就该问问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推翻教廷。
    时间不早了，罗薇说回正事：“弥诺斯先生，方便透露一下，你手有多少兵吗？”
    “你还是叫我布尼安吧，”扎克利沉声道，“有多少兵我不能告诉你，但你要借的话，我最多只能借给你三千士兵。”
    按照这个时代的社会背景，三千士兵，相当于一个小公国常备的精锐军数量，而这还只是他敢借给罗薇的兵力。
    以现在的最低标准、三个后勤供养一个前线士兵的比例来算，他可调动的总兵力应该在一万左右。
    如果他还养了骑兵，那他的兵马人数就远在一万之上了，因为骑兵需要的铠甲和马匹极耗财力，至少要十个普通士兵做后勤、一百个人供养才行。
    她估算的数据可能夸张了一点，但就算是养活三千人的步兵军队，在这个时代也非常艰难。
    这意味着他不仅要有练兵的场所，还要有自己的粮食产地，否则囤这么多兵很容易被人发现。
    罗薇发现自己小瞧了扎克利，能悄然在北地建起一个庞大的地下王国，扎克利绝没有他看起来这么莽撞易怒。
    他故意装出头脑简单的样子，恐怕就是想钻进她的圈套，好来探她的底细。
    罗薇心思微转，又问：“布尼安先生，如果我让你帮我招募士兵，你能帮我招到多少人呢？”
    扎克利胡子抖动：“这可不好说，得看冬天的流民有多少，夏天会不会闹灾荒，今年有几个公国会打仗。”
    “今年之内，送三千个奴隶到恶魔岛，男女老少不论，应该不难吧？”她试探道。
    “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扎克利眯着眼睛说，“要这么多奴隶，你有粮食养吗？”
    罗薇：“你猜？”
    粮食没有，海里的鱼多得吃不完，反正有亡灵捞。
    “哼，”扎克利冷笑一声，“三千个太多了，你当人都是牲口，想抢多少抢多少？最多一千个。”
    “一千五百个，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还得给我借兵，”罗薇强硬地说，“这是我的底线。”
    扎克利凶狠地看了她一眼，憋着一股气道：“成交。”
    罗薇露出真诚的笑容：“合作愉快，布尼安先生。”
    扎克利黑着脸：“跟你这种狡猾的家伙合作，没什么好愉快的。”
    罗薇淡笑不语，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给他递了一个台阶。
    扎克利也识趣，没有再说废话，背着手挺着胸气势傲然地往外走。
    就是跨出牢门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跌倒，被帕特里克捞起来时像个佝偻的小老头，形象全无，泛青的嘴皮子都在颤抖。
    罗薇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毕竟对方已经是她的合作对象了，多少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