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全宝见状就要快步上去,却被彰小乙拦住,只听彰小乙高声喝道,
“所有人持兵拒敌,把这些妇人都绑了,若是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这杨都头的部下本来都是携带着兵刃的,这时候见到老长官出了事,当下都是将兵刃抽了出来,至于智全宝与彰小乙的部下,更是持着兵刃紧紧跟了二人上前。
果然人不知道板子打下来多痛,就不晓得规矩为何物,还有妇人不知深浅的还要来闹,其中一个当即被杨都头部下一脚踹倒,还不等她爬起,便兜头一刀将脑袋斩了下来。
方才还是如花似玉的生动美貌妇人,如今已经被抓着发髻扔到人堆里吓人的死肉团了。
大部分妇人都被这一幕吓得浑身颤抖,便是想嘶喊都没了力气,许多人都是软烂瘫倒在地,有那些色厉内荏的这时候已经失禁了。
“再有乱者,这便是下场!”
元三儿一嗓子起来,然后衙役们轻车熟路的都是高声喊道,然后便掏出绳索过来捆人,大部分都是束手就擒,个别还想往外跑的,都是被禁军一刀一个,又死了两三个,许多人都老实了,除了指挥使身边的几个妇人。
堂堂指挥使竟然被几个妇人劫持,传出去简直是这路禁军的奇耻大辱,而几个指挥使的亲信还想来逞能,竟然不是这几个妇人一合之敌,受伤倒地也就罢了,还有两个已经一命呜呼了,其余几个连滚带爬往外面来,更是得来部下们的咒骂,这些人便是今日命保住了,来日也逃不过军法了。
智全宝扶起杨都头,可惜这位好汉已经是殁了,仔细看来竟然是左颈被划开了一道齐整且深入的口子,便是这一下,神仙也是救不了了。
杨都头手下的弟兄们都是红着眼围了过来,眼看如此情景,一个个牙齿都要咬碎了,
“将军,为我们都头做主!”
智全宝也是怒火中烧,又是怨恨又是自责,若非自己做下这个局,杨都头也不至于命丧此地,然而自责中更是怨恨这指挥使,若非此僚何至于此,然而心底却又有些侥幸之感,折了杨都头,但是也让贼人们露了头。
这伙贼人必然是冲着这场宴会来的,否则这半掩门里的娼妓哪里有如此身手能偷袭成功,这杨都头也是军中翘楚,便是针锋相对,智全宝也不是能轻易就拿捏住的。
所以偷袭他的即便是因为是女子而让他放松警惕,可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便能得逞,这女子也是个高手,而这等阴邪手段实在是太符合邪教中人的做派了。
这时候彰小乙已经将她们几个团团围住了,三个人挟持了指挥使,困兽犹斗,此时仗着许多人投鼠忌器的考虑,打算僵持下来。
可惜,对比楼上宴饮的宾客,任何一个人都比这指挥使来得重要。
更何况此人也是难逃一死,他不死,杨都头算什么?这一指挥的禁军算什么?军中汉子可不傻,只有这厮死了把所有罪名扛下来,杨都头的死就是因公战死,所有人才没了坐失主将的连坐之罪。
那承局与杨都头的副手都凑过来,
“将军,您看?”
“先让弟兄们等等,我问几句话,你们先把这些丢人的东西拉下去,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那承局登时明白了,智全宝又对元三儿说道,
“三儿兄弟,你跟着去,做人做鬼让他们知道深浅,”
又对奎九儿说道,
“那些妇人都拉到城墙根儿去,分开看管,不许她们之间说话,也别让她们死了,一会儿找她们问话!”
再对那承局吩咐道,
“剩下的节级官,你去说清楚了,杨都头不能白死,否则我便让他们都去陪着!”
做完了这一切,智全宝才走到彰小乙身边,一双虎目紧紧盯着那三个妇人。说实在话,便是江湖侠士、緑林好汉也没几个有胆子盯着盛怒时候的智全宝的眼睛看,被这双眼睛盯住了,感觉到的恐惧远胜被豺狼虎豹盯着,那种沁入心神的恐惧以渗人的寒意来沁入四体百骸。若是一般的妇人,只需智全宝盯住她,便能将这人吓得晕厥过去,可是面前的三个妇人,虽然也是有些畏惧,却挟持着那指挥使,所谓困兽犹斗便是如此。
“说说吧,你们今日是怎么打算的?”
智全宝也没许多废话,直入主题。
“停住莫过来,否则便是一刀要了他的命!”
“你等若是只为了杀了此人,大可马上动手,否则还是把话说清楚些,否则白白死了,于事无补!”
这时候瓮城四面的弓手弩兵都已经对准了这里,智全宝作势往后还退了几步,丝毫不以这指挥使为意。
“事不能济,我等何惜此身!”
这妇人哪里哟普丝毫的犹豫,又是同样的手段就划断了这指挥使的喉咙,智全宝一愣,眼看着这三个妇人还想作势扑过来,只听一阵梆子响,四面八方的箭羽便劈头盖脸朝她们射了过来,须臾便将这三个青春尚好的妇人射作刺猬一般,登时毙命。
智全宝与彰小乙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些匪人到底是闹得哪一出,彰小乙转瞬便有了些想法,急忙将元三儿、奎九儿叫了过来,
“二位兄弟,这些女子被擒时可做了登记?可知道这几个作乱的妇人是哪里抓来的?又是谁抓的?”
最后一问,其余几位也明白过来了,对啊,这几个女子有这等武艺如何能被轻易拿下呢?
“哥哥莫急,这些咱们都有记录,且容我来查查!”
元三儿急忙让跟着办事的书手拿着簿册过来。
“这里,”
元三儿指着记录说道,
“瓦子东三道巷的一处水茶坊,这里有一伙人撕打到街面上,其中有几个乃是本地住户与商贩,说是被这几个女子伙同几个汉子来做局讹他们钱财,这里是咱们的衙役与帮闲一起料理的,那些本地住户与商贩有熟识的人作保放了回去,而这几个都被咱们绑了来,几个娼妓被这指挥使留下了,其余的五个汉子都押往了西门去了!”
智全宝问道,
“这最后一批妇人都是怎么来的?”
“也都是些混街面的下九流东西,但这些人说实在的都是咱们硬凑来的,也是这些人胆子小,除了惊吓了几个,倒是无人被殃及!”
奎九儿经办此事,急忙答道,还把他这边的记录拿了过来。
“先押着吧!”
智全宝仔细说道,
“这几个妇人有问题,那些被押走的也好不到哪去,一会儿你们便过去看看!”
元三儿不知怎地,竟没接话,只是拿着两份簿册来回的翻着。
“三儿,怎么了?”
智全宝看他眉头紧锁便知道必然是簿册中存在问题。
“这些记录我与奎九儿是分头负责的,按着章程明早将会整理成正式记录报送衙门,若不是这会儿放到一起,还没发现其中古怪地方!”
“仔细说说!”
一行人说着话来到城门旁的门亭说话。
“兄长请看,”
元三儿将簿册摊开在门亭内的桌案上,说道,
“这批仙人跳被擒之人中,便有两个持有外县的公凭,都是北面蓼阳县的,仔细问来二人乃是邻乡,”
元三儿指了另一份簿册,
“这第二拨乃是奎九儿经手的,”
奎九儿凑过来看了看也是点头。
“第二拨是一群赌徒因为争执诈赌,便在赌坊中群殴起来,这伙人合计九人都被咱们拿了,其中又有两个也是蓼阳县的,其中一人与仙人跳中一人乃是同乡,”
元三儿又指了第一拨,
“这是第一拨人,乃是我亲自拿了几个敲诈路人的,都是用扑买骗人下注却被人识破的,还有三个趁着混乱下手的蟊贼,这几个放生意的却又有两个是蓼阳县的,还都是与仙人跳中另一人乃是同乡,那里有这么巧的事?”
当然不应该这么巧,三拨人里每次都抓了两个蓼阳县人,其中还彼此纠葛,实在匪夷所思。
智全宝也是沉吟自问,
“都来自蓼阳县?”
元三儿提醒道,
“兄长可还记得那巫氏兄弟与松家姊弟,当时不也是自称来自蓼阳县?”
“果然如此!”
智全宝哪里能忘了这几个人,看来这些人和事果然串起来了。
彰小乙却问道,
“后面几拨人呢?没有问题吗?”
“后面两拨都是为了这最后一拨的妇人做的掩护,都是临时抓的泼皮,最后还有咱们自己人假扮的,送出内城,把那些泼皮教训了一番也就放了,”
他又补充道,
“倒是第四拨也抓了三个赶黄昏的贼人,只是这几个乃是新手,才要动手就被几个白役擒住了,放到平时也就放了,今日便也抓了来送到西面。”
奎九儿打开簿册,找到了说道,
“这三个乃是表兄弟,不过他们不是蓼阳县人,乃是太谷县的,我仔细瞧瞧,”
他看着元三儿如此认真,这时候自然也要有所表现,其实谁也没问他,奎九儿倒是煞有介事的说道,
“三个人都是太谷县东北面邻近大野泽的,这是常乐乡北野亭丰泽庐的。”
谁知他这本来多余的一句话,竟然勾起了彰小乙的兴趣,
“这是他们自己说的,还是从公凭或凭由上抄录的?”
“乃是抄录的。”
“可有登记姓名?”
奎九儿不明所以,但也是急忙答道,
“都有记录,便是没有公凭或凭由,也让他们自己报上来的,便是为了日后查证所用,”
边说着话,奎九儿把簿册摆在彰小乙面前,用手指着,
“两个堂兄弟,另一个是他们的表兄弟,这丰泽庐我在凤尾埠便对这里有所了解,没有什么深奥的家族,许多都是客户沦落在此,这两个姓齐,另一个姓区,都不是此地土着。”
彰小乙急忙问道,
“这丰泽庐可是在太谷县的东北边缘,”
“正是。”
“邻近哪里?”
回话的还是奎九儿,对于丹阳城墙外面的风土人情,他可比元三儿熟悉多了,
“乃是寿安县惠济乡西野亭丹萍庐。”
“有没有抓到这里出来的闲汉?”
元三儿急忙翻动簿册,果然查到了,
“赌坊里斗殴的有一人便是这里的,只是此人姓茹,乃是那里的渔夫,便是他指责他人使诈才引发殴斗,只是虽然两地毗邻,却也实在看不出问题啊?”
彰小乙却十分凝重的说道,
“师兄,旁人或许不知其中深浅,咱们也是该一目了然!”
“不错,”
智全宝眼神又是凌厉起来,
“这两个地方与前日咱们遇袭之地距离相当,若是不仔细说起来,咱还真是忽略了!”
这么一说,元三儿与奎九儿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晓智全宝他们在水泽那边遇袭,却并未联系到具体地点,这么一说许多巧合的出现,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彰小乙又继续问道,
“那个渔夫既然是城外来的乡下人,绝不可能人生地不熟的去赌坊,他的同伴都有谁?”
元三儿索性也不说话了,便把这九个人的记录都放在彰小乙面前,只是彰小乙这么仔细一看,竟然神色巨变,
“师兄,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怎么说?”
彰小乙指着其中两个人的记录,
“这二人一个来自寿安县治平乡治平庐,姓俞的,一个来自寿安县治平乡北野亭安平庐,姓季的。”
三人都不说话,只等彰小乙继续说下去,
“丹枫馆今日乐班里面便有两名舞姬也是一个乃寿安县治平乡治平庐,姓俞的,一个是寿安县治平乡北野亭安平庐,姓季的!”
彰小乙面色凝重的说道,
“看来咱们还是百密一疏啊!”
智全宝猛地站起身来,眼眸精光四射,
“师弟,你速去示警,将我的手下也带去,我守在这里,这里指挥使等人被杀看来也是有意为之,咱们都打起精神来,”
又对元三儿、奎九儿说道,
“你们去调集所有人手过来,我来下令协调禁军拨付军械下来,把你们装备起来一会儿去城西,我担心野六儿那里有变!”
一行人哪里还敢耽搁,尤其是彰小乙已经等不及其余人跟着,快步往里走,却又不敢跑起来,只怕打草惊蛇。
到了四楼庖堂,彰小乙急忙问道守在这里的部下,
“这是上到了什么菜肴?”
“还不是全羊宴吗,这是那些东丹人念叨许久的,这才上到一半,只怕用完了全羊宴至少也要一个时辰。”
彰小乙则取过单子来看,按着进度四首乐舞已经进行了两首,等这全羊宴都上了,便是第三首乐舞,而彰小乙再看乐舞名单,这第三首乐舞乃是五人作舞,三人伴乐,那两个舞姬的名字赫然在列。
还来得及!
然后彰小乙就冷静了下来。
该怎么做才稳妥?
他此时决不相信刺客只可能是这两个女子,便是这庖堂之内的所有人也让他怀疑起来。
只看他仔细看了看菜单,已经有了主意,但也十分冒险,
“这现烤制的乳羊是拆解好了再送上去吗?”
“正是!”
“那如何能使得?这烤乳羊最佳的便是拆解当时就拿来食用,否则这嫩油离开了火气便起腥膻气,那些东丹人也就罢了,咱们的长官们可就受罪了!”
您的意思?”
“改一改这道菜的顺序,放在全羊宴的最后,咱们领着庖夫上去,当着诸位贵人的面来操持这道菜!”
嘶,几个手下倒吸一口凉气,
“勾当,咱们擅自更改顺序,只怕?”
“只怕上面怪罪?”
彰小乙似乎做了许多考虑,然后说道,
“这样吧,你们上去寻芦文字或者风勾当,便说我这里有事相商,”
他又叮嘱道,
“莫要惊动旁人,你们也轻松些,无非是做个锦上添花的改动,此事若是做的利索漂亮,咱们也没白守在这里一晚上!”
听了这话,这几人以为明白了彰小乙的意思,几个人也都兴奋起来,这等争出风头赚彩头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