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地球的两极吗？”
    小小川点头，但不明白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每年的春分到秋分是北极的极昼，从秋分到春分是南极的极昼。”
    他听着病床上的人声音柔和，看见对方的眼中满是憧憬。
    “一个极昼的周期最长可以达到189天，那里没有黑夜，不必害怕失眠。”
    “那里是属于自由的乌托邦。”
    “去北极吧！听说那里有独角鲸，据说出海看到它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那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可我……没有时间了。”
    小小川猛地抬头，怔怔地望向病床上的人。
    他不敢去问对方。
    为什么没有时间了？
    医院里几乎每天都有病人离世，他本不该这么恐慌。
    可他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光，灼热逼人。让他莫名想要掉眼泪。
    半晌小小川吸了吸鼻子，“听起来，那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只要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他就可以去北极，在那里度过一个189天的极昼之旅。
    那里是属于他的乌托邦，没有拉他下坠的黑夜，不会令他害怕失眠的天堂，还有代表着幸运的独角鲸。
    更是小何哥的愿望。
    萧前川看到了小孩儿眼底氤氲的泪，兀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直是在替小何哥完成心愿。现在终于想通了，那是他自己带给自己的希望。
    在这个循环里，他注定了要走向既定的结局。
    可小小川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是该好好一一告别。
    “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如果哪一天你真的到了北极，可要记得拍一张独角鲸的照片烧给我啊！”
    小小川一听这话，立刻撒开了对方握着自己的手。
    “谁要去北极了？烧什么照片。自己去看啊！”
    瞧着小孩儿干瘦的脸气鼓鼓的终于有了点儿肉感，萧前川没忍住上手捏了一下。
    小孩儿一把拍开，更气了。
    萧前川笑得停不下来，笑得弯下了腰，头埋在被子里笑出了泪。
    他知道，小孩儿答应了。
    就像他能看到医院的鬼魂那样，他看到萦绕在对方身上的灰黑死气没了。
    确切的来说，是那些死气全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很好！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恶的，恶人怕不要命的。
    他现在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萧前川脸埋在被子上蹭了蹭，抬头见小孩儿偏着头，不看自己。
    知道自己的脾气，一时半会儿哄是哄不好的，他不如转移话题。
    “唉！对了，你是怎么上来的？保安没拦着吗？”
    小小川这才转过头来，一脸诧异。
    “姓凌的没告诉你？”
    萧前川被问得一噎，从禁闭室醒过来到现在，凌警官跟自己没说超过三句话。
    这能怪他？
    萧前川打小就聪明，这是杨妈妈常挂在嘴边的话。
    没有一点儿夸大。
    小小川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两人之间闹了矛盾。
    随后他小大人儿似地叹了口气，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我给你把他叫进来，你自己问吧！我饿了，下去找岚波一起吃饭去。”
    看小孩儿这副样子，要不是他就是自己，萧前川真想一巴掌拍对方脑门儿上。
    装什么成熟？还叹气！
    刚想说对方一句，小孩儿叹气长不高的。
    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高，萧前川不吭声了。
    目送小孩儿走到门口，看见他还让凌警官弯腰，对着人耳朵嘀嘀咕咕了半天才走。
    萧前川瞬间觉得那小孩儿没安好心。
    凌警官进门，态度果然就变了。
    没去收拾擦过血的毛巾，而是坐在小小川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质问道。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闻言，萧前川有些心虚。他抠了抠指缝里的血痂，察觉到了凌警官的视线，又立刻将手缩回被子里。
    “没！没瞒着你，骗小孩呢！你可别把他的话当真。”
    “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凌日照脸上看不出表情，萧前川只好回忆自己刚才跟小小川说过的那些话瞎猜道。
    “说我时间不多了，让你好好照顾我，别凶我？”
    这下凌日照的脸色变了，变得很糟糕，然后又一瞬间收敛。
    “我没凶过你。”
    “还有，你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哦吼！
    自爆了。
    萧前川更加心虚了。可他面上强装淡定，语气轻松。
    “嗐！我刚就是在哄小孩，骗他说我这病不太行，想最后出去看看，让他跟我一起逃跑。”
    “他这才答应的。”
    凌警官严肃的表情让萧前川看不出他到底信没信。
    但没关系，凌警官是他见过的最有分寸感的人，即使不相信，也不会一味地去逼问。
    萧前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问道。
    “你把禁闭室砸了，带我出来真的没关系吗？还有小小川就这么随便跑也没人拦着吗？”
    凌日照抿了下唇。
    刚才对方说的那些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萧前川不想说，他也没办法。刑讯审问、威逼利诱他都在行，可没有一样能用在面前人身上。
    用在这个他藏在心底里的宝贝身上。
    “付勇信死了。”
    凌日照没有感情地陈述着。
    “然后护士长要去报警，这才发现整个医院的通讯都断了。所有出口的电子门也都自动上了锁。”
    “南山安定医院现在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闻言萧前川不能理解，“哈？怎么会这样？”
    “我发现付勇信尸体上的腕表似乎是什么特殊装置，在监测到他心率停止的那一刻将自动连接整个医院的防控系统，关闭了所有信号与出口。”
    凌日照说着发现萧前川的侧脸靠近耳根的位置还有一小块血迹没擦干净。
    “现在整个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陷入了恐慌，没多少人还坚守岗位。”
    拿起毛巾折了折，他一边继续说，一边翻找出一块儿稍微干净的地方伸手替对方擦脸。
    后者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立刻定住。
    “倒是这里的病人接受能力良好。甚至没了管束，比以前更开心了。”
    萧前川僵硬着身子，等凌警官收回手，脸颊已经红透了。
    对方明明在说如此正经的事情，可他却想到了昨天在病房里发生了的那些……
    猛地他抬头看向凌警官的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
    昨天……该不会用的也是这条毛巾吧？
    “怎么了？”
    凌日照拧了把手里的毛巾，盆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萧前川移开视线，飞快摇头，“没什么。”
    我不对劲。
    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不能再想。
    那都是为了解开施迪择在自己身上施加的天赋技能伤害。
    是权宜之计，是不含任何私心的帮助。
    对！同伴间的互相帮助罢了。
    萧前川这样想着，看向凌警官的目光坦荡了许多。
    他将洛邪在禁闭室里的发现说给了凌警官。
    然后两人立刻达成了一个共识。
    调查付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