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镜仙宫。
    萧前川不请自来，镜仙像是早有预料，直接避而不见。
    整个镜仙宫鸦雀无声，除了大门被敲得邦邦响，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萧前川没了耐心，顺手举起还抓在手上的小鸢，抡圆了胳膊砸到门上。
    “咣当！”
    “哎呦喂！”
    一声巨响伴随着哀嚎，大门被直直撞开。两扇门板各自垮了半边，摇摇晃晃好似在冲客人招手欢迎。
    萧前川跨过门槛，手掌轻轻一推，吱呀欲坠的大门彻底躺尸安静下来。
    路过小鸢的时候，这家伙正效仿门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装死。萧前川瞥了一眼，谅对方也翻不出个花儿来，没做理会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去。
    忽略了前厅和卧房，萧前川径直走向衣帽间，也没敲门直接一脚踹开。
    “哎呀我去！”
    正躲在里面试新衣的镜仙吓得手一抖，新做的外衫还没穿上，就被他失手给扯成了两片破布。
    “你你你……”
    镜仙气得胡子飞起，指着萧前川手抖个不停。
    按下对方得了鸡爪疯般的手指，萧前川连连点头，“是我我我。串个门而已，不必激动成这样。”
    “你……我……哎！你来干什么？”
    镜仙上前关门，随后转身心疼地抚摸起自己的新衣。
    萧前川随手捏住衣袖一角，轻轻从对方手中抽出一半破衣，仔细摩挲着料子，幽幽开口道。
    “聚酯纤维棉。抗皱，挺阔，耐磨。但亲肤性不如全棉。有机会回去，我给你带几套好的，新疆棉的。”
    闻言镜仙脸色大变，一把将衣服抢回来，塞进衣柜最深处。
    “什么聚酯纤维？什么新疆棉？你说那些下界的东西我听都没听过，更没去过。犯禁的事情我可从来不会做。”
    “我这可是灵蚕丝织的，你个不识货的，别在这胡说八道。走走走！别来烦我。”
    嘴上骂骂咧咧，镜仙动作却谦逊有礼，抬臂指向不远处的穿衣镜示意萧前川先行。
    “行！既然不欢迎我，那我走好了。”
    萧前川配合地说完这句，便一头撞入了面前的穿衣镜中。
    镜面波纹荡漾，摆脱了一层粘稠的阻力之后萧前川来到了与镜外一模一样的一间衣帽间。
    镜中界可以隔绝一切外界气息，过去水神可没少被镜仙拉来听他在这蛐蛐别人。
    萧前川深知老友臭美的脾性，环顾成排的衣柜，挨个打开慢慢品鉴。
    “哎！看就看，别上手啊！再给我弄坏了，我非把你身上那件鲛绡法衣给扒下来。”
    萧前川回头，只见镜仙皱着眉穿过镜面，一脸严肃地抱臂站在一旁。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凝滞。相视片刻过后，同时噗嗤一声大笑出来，随后双方大步上前结结实实地抱在了一起。
    老友相逢，感慨颇多。
    萧前川眼眶泛红，用力拍了拍了对方的肩背，却不曾想两掌拍得人咳了个撕心裂肺。
    “小镜子，你怎么了？”
    萧前川满脸担忧，连忙扶着人坐下，好半天镜仙才缓过劲儿来。
    “哈？还小镜子呢！你看我这花白的头发，满脸的褶子。”镜仙长长叹出一口气。
    “哎！我已经老了啊！”
    闻言萧前川面色凝重。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老友的处境。
    镜仙自身特殊，可以借由镜面通往异界，吸取其他世界中的灵气补给自身。
    他本可以如同太阳神那般耀眼，永远青春活得潇洒又恣意。
    可当年为了救他一命，镜仙甘愿耗尽神力，一息之间从俊美青年衰弱成耄耋老人。
    这么多年休养生息竟都没能恢复，如今看上去整个人的状态反倒更加糟糕。
    “是我对不住你！”萧前川真心觉得亏欠？
    镜仙喘均了气息，立马又吹胡子瞪眼起来，“你这说得什么话？想绝交是不是？在异界轮回那么多年，我还以为你能有些长进。结果还是这一点儿没变，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走走走！我用不着你扶。”
    知道镜仙的脾气，萧前川索性顺着对方的意退开几步在一旁坐下。
    “好，不谈过去，只说现在。”
    萧前川抬手倒了杯茶推过去，“怎么停下游戏关闭直播？”
    刚端起茶杯还没凑到嘴边，镜仙又无奈放下，“你这是两个问题。”
    他缓缓伸出两个手指，“一，怎么停下游戏。二，怎么关闭直播。”
    “你一回来就要搞事情？那我告诉你，这两件事没一个简单的。”
    镜仙说得认真，萧前川也听得明白。
    “不简单，但是做得到对吧？”
    镜仙没有回答，萧前川举起茶杯在对方的茶盏上碰了一下，轻声呢喃，“那就好。”
    茶汤在碰撞中溅落而出，萧前川的手湿了，而镜仙面前的那杯还稳稳定在桌上。
    “好什么好？游戏规则可是蕴含着天道法则。想停下游戏除非逆天而行？关闭直播倒是容易，你直接杀了我就行。不过，你若出手干预游戏，那便是与整个神域为敌。”
    镜仙低头看着杯中旋转的青绿色茶水，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哀伤。
    “你应该有所察觉，现在维持神域运转的灵气全靠从游戏连通的其他世界中吸取。且不说游戏停止后，神域能够支撑多久。就单说神域数万观众，在直播中断的瞬间，他们绝对会陷入疯狂。”
    镜仙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萧前川。
    “也许等不到神域自行坍缩，众神自己就能亲手将这世界毁灭。”
    萧前川慢啜细品将杯中茶饮尽，自顾自地又续满，“可我回来了。不会让这茶杯空掉。”
    “你……”镜仙张了张嘴哑然失声，干脆拿起桌上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已经凉透，却浇得他心火更旺，“好！我帮你。”
    “不！”
    出乎意料的拒绝让镜仙有些不知所措，可不等问出心中疑惑，萧前川就一语道破了他内心深处最为担忧的秘密。
    “你时日无多了。”
    镜仙想要大笑着反驳，然后再呛上两句扯开话题。可戏谑的目光刚与对方的水眸撞上，他无坚不摧的伪装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我……哈！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苦笑一声，镜仙仰头，眼中有晶莹的光芒闪烁。
    “是啊！被迫用神力连接异世助天道开启游戏。我早就快撑不下去了。现在终于等到你回来，我可以放心拼上自己这条性命去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不！你不能牺牲在此。相比于有意思的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镜仙低头茫然看向萧前川，只听对方说。
    “你是我后手，所有人的退路。如果……”
    听完了萧前川的话，镜仙半晌没回过神来。
    再抬头，面前的座椅上已经空空如也，唯余桌面上两盏茶杯满满当当。
    出了镜仙宫，如萧前川预想中的一样。
    在整个九重天转了遍，他也没能找到一丝天道的影子。
    游戏还在正常运转，言而无信的家伙对他避而不见。想讨个说法都找不到人。
    夜幕降临，萧前川兜兜转转带着一肚子火又来到了日照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