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站在大卫不远处，看大卫在椅子间弯着腰找来找去。
    “我那支箭呢？”
    他哼哼唧唧地又取出一只光棒，趴在地上，仔细搜索椅子下方的空间，“啊，在那！”
    他的手朝前探去，捏住箭尾用力一拔，像拔萝卜一样拔出那支箭。
    大卫一手举着光棒，一手举着箭，仔细观察着箭头，有点磨损。
    “这支箭不能用了。”
    他愁眉苦脸地把箭扔到储物空间里，回头看向许然。
    “要是我不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开着你那破领域吸收我的体力？”
    许然讪讪一笑。
    “这不是以防万一吗，害怕再从哪跳出来一只魂类袭击你。”
    他只好关闭了领域·凋零。
    不得不说，这觉醒技还挺好用的，他现在的精神头比刚才好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做法简直像故事里的蜘蛛精，专门吸食男人阳气那种，在屋子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涂又抹的，然后媚眼如丝，娇滴滴地说大爷来玩啊，等到一进屋子，可就翻脸不认人了。”大卫抱怨着。
    许然感到一阵恶寒，很大声地咳嗽了一下，“大卫，你从哪知道的这种……这种蜘蛛精？”
    “我看网上的视频讲解啊，”大卫很自然地回答，“好像叫西游艳史什么的。”
    他走出椅子组成的丛林，沿着走廊迈步向许然走来。
    “他们到哪了？”大卫问。
    许然晃晃掌心还亮着的手机，“还有三分钟。”
    在电话里，李君影告诉许然，市中心的火已经熄灭了，所以他们暂时先在教堂等一会儿。
    “保护案发现场。”
    他是这么说的。
    许然回头看向那几撮黑灰，即使是那些叫嚣着“化成灰也能认出你”的人，在看到也会痛哭流涕，忏悔自己话说的太满。
    “刚才是你和他们打的，你看没看出他们是什么人来？”
    许然问大卫。
    “不好说。”
    大卫摇摇头，“他们的职业素养极高，全程蒙着脸，发色都没露，没有说一句话，用的兵器也不冷门，同伴死后，第一时间想的是毁尸灭迹而不是逃走，甚至……”
    他突然迟疑了一下。
    “甚至什么？”
    “我怀疑，他们还有其他灵式，但到死都没用过。在判断自己胜算不大之后，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只用了‘潜行’这个烂大街的灵式。”
    潜行，一百三十位。
    潜行的拥有者遍布世界各地，这项灵式可以让拥有者隐藏自己的身形，但声音、气味或对空气气流的改变是无法掩盖的。
    这就有意思了，许然在心里想。
    在闹市区不惜闹出这么大动静，只为了培养出一只新诞生的强大魂类，但把自己的身份遮蔽得严严实实，宁可死也不留下一丝线索，这似乎有点矛盾啊。
    他和大卫慢慢走到教堂门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大卫从戒指中掏出两瓶可乐，分给许然一瓶。
    外面依旧飞雪漫天。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黑色的天空，听着寒冷的朔风。
    “英雄乘客许然，嗯？”
    大卫微微挑起眉毛，拧开了那瓶可乐，和许然碰杯。
    “要是今天那些人还活着就好了，这样我说不定也能混个英雄大卫当当。”
    大卫忽然放下饮料瓶，语气意兴阑珊。
    “在普通人面前，不允许主动暴露自己超凡者的身份，校规第一条，你忘啦？”许然提醒他，“再说，即使他们记得你，学校也会想办法让他们忘记的。”
    他忽然又想起米底拉的事情。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他搜索过米底拉的新闻，但所有的消息都停留在事故发生的那天之前。
    这么大的事情，在现在的时代，不管是政府还是学院，又或者其他什么组织，真能隐瞒地水泄不通吗？
    “也是。”
    大卫惨笑了一下，“那再降一下条件，我不当英雄大卫了，让他们活着，总可以吧。”
    许然没有说话。
    他拧紧瓶盖，拼命摇晃着可乐，摇到里面白沫翻滚，像海浪拍打礁石，摇到瓶身微微鼓胀，里面的液体似乎要突破瓶身瓶盖一下子爆炸，把整个街道连同这不幸的一天共同炸飞到天上去，把这些糟糕的记忆炸烂炸灭。
    然后他忽然拧松瓶盖。
    瓶中积蓄的大量二氧化碳气体争相迸出，白色褐色的泡沫喷洒在许然和大卫的头上，下了一场热烈的彩纸礼花雨。
    “香槟节快乐，英雄大卫。”
    不是只有那些长戈铁马，意气风发凯旋的人才叫英雄对吧？
    强风袭来，街道上的小朋友握不住心爱的气球，难过地看着气球飘走，你伸出手来拽住绳子，把气球还给小朋友，在那一刻，你就是他的英雄；
    邻居的电动车没气了，可他还要急着上班，又舍不得花钱打车，你从屋里拖出一只打气筒，三两下把轮胎气打足，在那几秒甚至整个上午，你也是他的英雄。
    当他们重回那条长街之上，满身疲惫，但屋顶上踏过的每一片瓦都会响动着庆祝，风从教堂带回消息，它们见证了一切，于是瓦片也知晓了一切，它们迫不及待，准备拥立他们为长街之王。
    许然这么想着，觉得既悲壮又好笑。
    他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李君影带着几人来到教堂门前，他们有的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有的穿着粉红色羽绒服带着棉耳罩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就是这了。”
    李君影简单地对几人说，几人点点头，走进教堂。
    李君影没有进去，出于保护隐私需要，他单独向大卫和许然询问，从起因经过到打斗过程，在此之后，带他们回到教堂内部。
    大卫和许然凭借记忆，尽可能完善地描述了战斗场景。
    勘察现场的几人采集完足够多的证据，最后失望地摇摇头。
    “从武器到毒药，没有特别之处，他们在事先用烫平或磨平的方法，消除了自己手掌上的指纹，没有找到毛发残留。”
    “唯一可能有用的证据，是滴落的血液，但这些血液都在尸体附近，在灼烧时，细胞结构大概率已经被破坏了。”
    “嗯。”李君影点点头。
    “我们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一行人的情绪都不高，等到回到市中心那条街上，看到被救援的人群，他们的心情才略微好起来。
    “吃食物吃的较少的那部分人，我们已经偷偷稳固住了他们的伤势。”
    李君影低声说。
    他抬头看了一下市中心医院的阁楼，窗户紧闭，窗帘把屋里的情况遮得严严实实。
    几名警察正准备走进医院。
    “还没处理完生魂阵吗？”
    李君影皱起眉头，随之看向许然和大卫。
    “这些警察级别不够知道超凡力量的存在，你们能不能帮忙拖一下他们？我记得，你们是这所医院的志愿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