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门打开，两名神情沮丧的邪神信徒走出来，走路时斜挎的枪一抖一抖——他们要去交班了。
    大门从打开到重新关闭，只有十秒钟的时间，但这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许然几人和两名大兵擦肩而过，他甚至能看清近处一名大兵耳后的肤色。
    那肤色与白种人所有可能的样子都截然不同，微微发着绿，像是某种荧光材料，其上长着漆黑而刚硬的短毛。
    “啧，”许然轻轻吸了口凉气，“你看没看见刚才那两个人？我总觉得他们耳朵后面不对劲。”
    “改造过了呗。”卫之琢转着手中的短刀，“那里可能是和大脑改造一起进行的。”
    “人脑已经算最聪明的了，”许然嘀嘀咕咕，“改造什么？换成猪脑？”
    卫之琢掩住笑意，从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快看，基地到了。”
    基地到了。
    与许然想象中不同，基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腔，山洞那样，不过比山洞要大上百倍千倍。它像坎贝斯山脉这只巨蟒的钢铁胃，在灯光的照射下，银灰色的表面显示出冷冰冰的金属光泽，上面布满巨大的巫族文字，每个文字都有一人多高，像无数怪异的二维生物，或屈膝跳舞，或弯腰承欢，每处拐角都清晰可见。这些文字从前至后、上至下，如一层严密的帷幛，包裹着整个基地。
    一个个文字组合起来，像一个复杂而有机的整体，水流般翻涌，第一次见到它们的人，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它们吸过去，一如古猿第一次仰望星穹。
    许然见过很多次巫族文字，但那些文字都很小，给予不了视觉上的冲击力，但这所基地中的文字不同，它们大而阔，充斥着整个密闭空间。与它们一比，许然觉得自己像是在青铜鼎表面爬行的蚂蚁，沿文字的沟壑前行，并探出好奇的头。
    “可惜了。”
    在许然沉浸在哲学氛围中，已经快要思索“绝对精神是世界的本源，而我的存在是否先于本质”的时候，祝微烟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什么可惜了？”
    许然下意识问她。
    “这么大一个基地，要是我来刻巫族文字，那能挣多少钱啊？”祝微烟兴致勃勃地说，“而且，这名‘巫’的技术还不算好，要是我来的话……”
    “‘巫’怎么会给邪神做事？”
    “接私活呗。”祝微烟说，“或者这名巫和邪神信徒是一丘之貉，这也不奇怪。”她在嘴里念叨着，“这么大的工程，得几千万吧，然后我再开一个一亿的发票，在差价里分点抽成……”
    “可惜，可惜。”祝微烟满脸遗憾，总结道。
    “军方的账目里，可未必有发票。”许然提醒她，“你还想和邪神信徒一起分赃啊？”
    “嘿嘿。”祝微烟干笑几声，“北美的墙角，不撬白不撬嘛。”
    在祝微烟幻想与邪神信徒谋皮时，李君影已经在打量空腔内部的情况了，在进入基地后，反信息传递屏障扩张成半球形，足以容纳数十人，几人也没有必要再排成一列。
    他快步走到半球形边缘。
    从这里看，基地的空腔中，有一排排规整的房间，沉默的大兵在走廊里持枪守候，再向里看，便什么也看不到了，拐角遮住了视线，他只能看到铁灰色的墙。
    “我们走吧，找中心控制室。”
    在此之前，李君影曾试图入侵过北美军事总部的网络，想看看能不能得到关于这座基地的情报，但他绞尽脑汁也只得到只鳞片爪——这座基地的保密级别实在太高。
    他只知道，像这种级别的军事基地，每天傍晚，军官们都会集合起来，做一次身体检查，检测是否有人被植入窃听装备、被洗脑，甚至本尊被掉包——这种事情虽然罕见，却并非不可能。
    在超凡界，没有“不可能”这一说，而各大国的政府高层是知道超凡者的存在的。
    很多防范措施甚至是从与超能力有关的电影中寻求灵感，比如身体检查这条，在军方，被戏称为“防魔形女条约”。
    “这些邪神信徒，要是连样子也不做怎么办?”卡文迪许问，“他们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人。”
    李君影摇摇头：“不会。邪神信徒们害怕其他人混进来的恐惧甚至强于军方，他们说不定会一天做两次检查，毕竟，欧洲和非洲分部的覆灭，肯定会令他们心生警惕。”
    “我们走吧。”他接着对祝微烟说，“去找他们集合的中心控制室。”
    祝微烟点点头，她随手朝嘴里抛了两颗巧克力球，补充控制反信息传递屏障流失的体力，而后，几人再次排成一列，一路向前，迈入建筑群中。
    从外面看，建筑群似乎很简洁，但深入其中后，许然才体会到这处军事基地的复杂之处。
    每一处房间都是一样的，甚至每一处走廊，从灯光到摄像头的排布，都完全相同，唯一不一样的，是走廊正中央，懒散值守的大兵。
    “啊~”
    一名大兵倚着墙角打了个哈欠，简直困得要睡着了。
    许然透过稀疏的手指缝，看到他满口亮晶晶的牙齿，在明光的折射下，合金牙齿豪气冲天，边缘锯齿处更是锋利无比，一口就能咬断小臂。
    逆天。
    许然心想。
    他们小心避开胳膊布满黑毛的美女医生，避开两个脑袋两副眼镜的学者样的“人”，他看上去像一对双胞向日葵，一路默不作声，直到许然看到头上长着剑鱼“刺”的鬼火少年，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莫不是进了黑风岭？”许然嫌弃地与剑鱼脑袋士兵擦肩而过，在屏障里问，“把剑鱼的刺移植到头上，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
    “有啊。”玛格丽特神往地看着那根锋利的刺，“要是当年我长成这样，杀白雪公主就轻松多了。我可以把剑从头上拔出来砍她。”
    “还可以拿来调酒。”祝微烟大笑，“越是非主流的调酒工具，就越酷。”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李君影的表情很严肃。
    “你应该问，他们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做这种外植手术。”他若有所指，“要是上层军官来检查，看到了这一幕，他们该怎么办呢？毕竟，他们名义上还属于军方。”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你是说，军方高层也有他们的人？甚至，已经全部被他们控制了？”卡文迪许说。
    “这倒是不会。”李君影摇摇头，“北美政府也不是吃干饭的。即使有邪神信徒渗透进去，也属于少数。如果北美军方早就被全部控制了，那邪神信徒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伪造核弹来袭的情报，诱骗总统发射核弹反击。”
    “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李君影接着说。
    他的flag立到一半，便被自己打断了。
    一名身着军服的军官从他身旁经过，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改造的痕迹，胸口处，佩戴着三颗银色星星。
    “跟紧这个人。”
    李君影眼瞳微眯，“中将军衔。他是这所基地的最高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