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凛烨以为苏御尧在开玩笑。
    这个人总喜欢夸大其词。
    什么叫做引颈受戮？
    谁有那个资格。
    姜恬要是真想杀他，苏御尧的保镖会第一时间要了她的命。
    这个人倒也不必把自己吹得这么高。难不成他认为自己可以给姜恬买单？
    还是说……他已经觉察到了姜恬的某些目的？
    崔凛烨是个很敏锐的人。
    在他这个位置上，要是不敏锐，就很可能被糊弄，做出一些损坏利益的措施。
    他几乎闻弦音便知雅意，一下子就找出了苏御尧话里的矛盾点。
    姜恬选择了他，他应该欣喜若狂。
    可事实上，这个男人的语气中没有多少因为心上人快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喜悦，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
    那么，这份沉重来自哪里？
    ……是不是来自姜恬？
    崔凛烨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找到了密码，而且还是苏御尧亲自送上门来的。
    话说回来，他是不是该感谢苏御尧？
    就在这时，苏御尧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平稳：“我知道你听出了一些话外音，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是不是很失望？”
    崔凛烨神色一僵，握紧手机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御尧说：“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们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谈什么？”
    “关于姜恬，你不想谈吗？”
    崔凛烨可不信这人那么善良，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谈，甚至不会再让这些人见到姜恬。
    那边，苏御尧的话还在继续：“你是个定时炸弹，我要提前替她清除障碍，那你就必定先要被清除，但你的危险性又太高，如果能够和平解决，我不希望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措施。”
    “所以，我们必须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崔凛烨本打算拒绝，但是他转念一想，谈谈对他来说没什么损失。
    说不定他还能从中窥见什么蛛丝马迹。
    他一定比苏御尧强。
    两个男人见面了。
    苏御尧看上去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悲伤之感。
    崔凛烨有些惊异的看着他：“你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应该是应有尽有的剧本，他竟然看上去很悲观，可真是令人兴奋。
    哪怕崔凛烨表面是怜悯的，但他内心也一定是想看好戏的。
    苏御尧早就看出了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本来是为了跟你谈姜恬，你不需要跟我聊别的。”
    崔凛烨听到姜恬的名字，表情不自觉变得严肃。
    “你想谈什么。”
    “她不想跟我结婚，也不想跟任何人结婚，她想提高平民的地位。”
    苏御尧选择了开门见山。
    崔凛烨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想没人不想跟一个贵族结婚，尤其是平民。”
    “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你不是了解她吗？如果你不了解她，那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苏御尧的问题让崔凛烨的表情又出现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沉默了好久，他才无所谓的笑笑：“对，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她想提高平民地位，那可真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她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你知道的，无论在什么时候，理想主义者死的就是最惨的。”
    苏御尧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你还这样认为吗？历史你是没学过，还是说就像是很多人说的那样，我们永远无法从中得到教训？”
    “很多变革的推动，都是理想主义者的成果。不要以为他们的努力没有用，如果他们没有用，姜恬为什么就能打动我？我为什么来找你？你不必用那些贬值的话去说她，而是该跟我一起想想如何去保护她。”
    崔凛烨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看着苏御尧：“你还想保护她，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想提高平民地位，那就必定要损害贵族的权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于贵族而言，利益到底有多么重要。”
    “但那又怎么样？我们没有学过吗？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从长辈那里得知了结局——我们的统治不可能永远都稳固，或许我们这一代还可以稳固下去，但总有一代平民会崛起——这是不可为逆的规则，这是天命。”
    “那既然结果是注定的，什么时候会发生，我们也应该要接受。”
    “但我不希望那个发起人是姜恬，你是知道的，很多时候她会腹背受敌，很多人喜欢当奴隶，也有很多人不喜欢站起来，姜恬的存在也许会变得很危险，也许不少人想要买她的命。”
    崔凛烨面无表情。
    他知道苏御尧说的是对的。
    古往今来，都是这样。
    第一个站起来的会遭遇背刺，也会遭遇正面的对抗。
    “你可以带她离开这个国家，随便找一个自由平等的国家去生活，不要跟我说你没有这样的能力。”
    崔凛烨的语气很冷静。
    他知道姜恬那个人的行动力。
    她很聪明，她的行动又果断，那这样的人就很可能会成为真正的火种。
    如果她想燃烧自己，去拯救一些甘愿跪着的人，崔凛烨认为没有必要。
    如果她非要追求所谓的自由与平等，换个国家生活，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就实现了。
    这样一来，她还不需要牺牲什么，简直就是最好的结局。
    “别开玩笑了，其实我找你没有别的想法，她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大家都没点破，或许她也很清楚，我不会阻拦她，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我有时候真会理解，为什么会有古代的皇帝为了自己爱的人恨不得覆灭王朝。”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行吗？”崔凛烨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我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希望你不要阻拦她，她的出现只是让该发生的事发生，我们都很清楚，历史就是这样前进的，那么至少你和我，我们都应该在同一条战线上，保护她也是在成全自己。”
    “我不可能为了保护她，站在跟自己对立的一面。”
    崔凛烨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