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下,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像一张巨大的绿色地毯铺展至天边,令人心旷神怡。
牧民们忙碌的身影点缀其间,他们弯下腰身,专心地割着青草。
天气渐渐有些凉了,要开始准备过冬用的干草。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名叫“敖登”的牧民,干活速度明显比其它人快的多,干草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敖登抬头望了望其他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手中握着的镰刀,是随哈布其克攻入辽东时,从一名汉人那里抢来的。
不仅仅是一把镰刀,那名汉人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全都属于他。
有消息说,大汗明年有可能讨伐南面的秦国,敖登早已兴奋地把弯刀擦得锃亮。
他很想知道,长安城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富丽堂皇、应有尽有。
不一会,觉得活干的差不多了,敖登停下了手中动作,稍微伸展了下双臂。
这时,头顶的天空中,一群乌鸦如黑色的云团般盘旋着,数量之多,至少有数十只。
嘈杂的鸦鸣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他感到一丝心烦。
于是从旁边拿出一副长弓,引箭上弦,准备将其射落。
可还没来得及射出,上方已有数道寒光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
敖登以为是周围同伴射出的箭。
可随着箭矢愈加密集,他渐渐意识到不太对劲。
猛地转身望去,只见远方尘土飞扬,约百余名骑兵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虽尚未到跟前,已能感受其凌厉的杀气。
敖登惊讶的张大嘴巴,眼中又有些难以置信。
此地可是阴山以北!
除非是掠来的奴隶,否则怎么可能出现汉人?
然而,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很快让他认清了冷酷的现实。
牧民们接连倒下,血液不断在空气中飞溅、扩散,最终落下了一片片殷红。
犹如美丽又残酷的死亡之花,静静地绽放在绿色的草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情急下,他迅速躲进了旁边的干草堆里,尽量压制自己的气息,以免被秦军发现。
敖登的父母、妻子皆被乱箭射杀,大他三岁的兄长则被长枪刺破了脖颈。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快要气疯了,眼睛红的吓人。
打算等秦军离开后,立刻去报告千户,一定要让秦人付出代价。
然而,刺鼻的烟味和身体的灼热感同时传来,使得自己被迫跳了出去。
秦军每隔百步便抛下一个火折子,为加剧火势,又在草地上洒下猛火油。
渐渐地,烈焰越蹿越高,从方圆数里,乃至数十里,好似一条巨龙在草原上翻腾。
浓烟滚滚,伴随着火焰的噼啪声和草木燃烧的焦味,整个草原仿佛陷入了末日般的景象。
包括敖登在内,无论是少数侥幸活下来的牧民,还是他们辛苦整理好的干草。
所有的人或物,尽数在火海中化为乌有。
在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上,相似的一幕正在不断上演。
东起燕山,西到贺兰山脉,秦军少则数十人,多则二、三百人为一组。
将士皆骑快马,像风一样疾驰。
为防止被东胡人堵截,秦军路上很少停下来休息,除了兵器,仅带上少量的干粮和水。
如果在草原上没法得到补给,就必须尽快返回驻地。
路上遇到牧民,可能会象征性问两句,是否愿意南迁;要是对方听不懂汉话,又或者忘记问了,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秋冬交接之际,草地更易于点燃。
焚烧东胡人的草场,不仅仅是为了炫耀武力,主要还是为了通过减少草料的供应,来影响牛羊或战马的饲养,从而削弱其实力。
考虑到草原人沿水草而居的特性,秦军常常在水源地附近来回搜寻。
一旦发现牧民的毡帐,及其过冬用的干草,立刻将其焚烧殆尽。
下毒这件事,军人一般不太擅长。
不过做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毒药是精心配置的,当遇到稍小一些的水塘,直接往里面扔下几大包。
毒性似乎不错,没过多久,鱼儿便翻着白肚漂浮在水面上。
在不下雨的情况下,牧民、牛羊若喝了里面的水,结局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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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月份起,秦军疯了般往草原派遣轻骑,用尽各种手段,只为给东胡造成更大的伤害。
动静如此之大,自然引起了东胡上层的注意。
一开始,达里图收到牧民遇袭的消息,因秦军人数不多,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随着多地发生战斗,尤其是大批草场、营地被焚毁,他渐渐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大规模行动。
达里图虽然颇为愤怒,却也没有失了方寸。
一声令下,青壮们纷纷备好弓弩,骑上矫健的战马,迅速集结起来。
东胡各地的贵族,不管千户还是万户,一边加强警惕,一边派人搜寻秦军的踪迹。
草原上的规矩,永远是血债血偿!
有些棘手的是,秦军兵力过于分散,压根不存在什么主力。
于是绵延两千余里的战线上,大大小小的战斗接连爆发。
其实枢密院有下过军令,此次出击,主要以破坏为主,不要与胡人长时间纠缠。
简单来讲,有便宜就占,打不赢就跑!
毕竟不是在自家地盘,也不算太丢人。
然而此次奔袭草原的秦军,多是军中悍勇之人,有的甚至是主动请缨。
一旦杀得兴起,不把胡人脑袋砍下,再狠狠踢上两脚,是决不会罢休的。
到十月中旬,双方都出现了不小的伤亡,也发生过几次秦军被胡人包围的情况。
但朔州、榆林两地,仍不断往草原派遣兵马。
达里图能察觉到,秦国是在故意和他耗下去。
反正秦国人口远超过东胡,且马匹数量也越来越多。
见这场游击与反游击作战,迟迟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达里图果断改变策略,根据秦军的活动轨迹,分析出对方经常出现在水草茂盛的地方。
阿奴汗、塔尔古金、哈布其克、呼和巴日等将领,各率一部,分兵突进,接连击杀数股秦军。
让达里图意外的是,秦军老将张百松,竟然带三千骑兵跑到了漠北。
此人年逾七旬,听说去年还患了一场重病。
达里图不免感到疑惑,路途如此遥远,又带了这么多人,秦军后勤补给如何解决。
莫非,走到哪抢到哪?
达里图眉头轻蹙,立刻命合木池携一万余人,紧跟着前往漠北。
十一月,草木枯黄,万物萧瑟。
寒意在草原上弥漫,刺骨的冷风让人感受到冬天的临近。
秦军终于停下了脚步,除了张百松所部,各路人马纷纷返回了驻地。
他们有的大胜而归,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有的则带着疲惫和不甘,默默拭去盔甲上的血渍,似乎在为下次出击做准备。
榆林城墙上,刘浩彦一身戎装,英姿挺拔,面无表情遥望着北方。
再过不久,今年就要结束了。
边塞的秦军众将领,却无一人回长安过年。
他们做好了各种准备,静静等待着昭武六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