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绯宫内,一年约四旬的妇人,此刻脸上挂着略显谄媚的微笑。
“瑾儿,你父亲寄的信,都收到了吧。”
在旁边还坐着一年轻女子,其肌肤胜雪,明眸皓齿,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如同初绽的紫罗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陆安瑾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母亲陈氏,声音不疾不徐,“本宫收到了。”
听到她在自己面前,竟然使用“本宫”的称谓,陈氏心中很是不快。
不过想到此行的任务,她只能尽量压下心中的怒意。
“你三弟年纪也不小了,你父亲希望,你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帮他求个官职,最好能在长安或洛阳任职。”陈氏道。
“朝廷有规定,后宫不能干政,本宫帮不了他。”陆安瑾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就像冬日的寒风,冷冽而直接。
陈氏闻言,脸色霎那间变得无比阴沉。
“为了帮你入宫,你父亲花了数不清的钱财,还向朝廷献出了至少半数的田产;可是你呢,这些年来又帮陆家做了什么?”
陈氏越说越生气,只差说陆安瑾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
要不是周围有数名宫人,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陆安瑾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在母亲严厉的斥责声中,并未失去方寸,依旧镇定自若。
“母亲可知道,陛下如今最爱的妃子是哪一位?”
“朝野皆知,乃是长宁宫的邓贵妃。”陈氏冷哼道。
听到这句毫不犹豫的回答,陆安瑾眼睫不自觉地颤了下。
仿佛有一颗小石头,在她内心的湖面上掀起了一片片涟漪。
陆安瑾幽幽道:“既然如此,你与其来我这里耽误时间,不如多去求求邓贵妃;她说的话,陛下应该会听的。”
陈氏不悦道:“你又不是不清楚,长宁宫的门根本进不去,我连邓贵妃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还有皇后、李贵妃她们,你一个个的去拜访,总归能见到正主。”
“没用的,皇后只会说些好听的;每当求她办事,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想起这几天的遭遇,陈氏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她长长叹了口气,“你三弟的事情可以先放一边,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何事?”
陈氏猛灌了一口茶水,平息了下心情,然后讲了一件最近遇到的倒霉事。
在半个月前,她从千里之外的姑苏城,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长安。
身为女子,不便抛头露面,便安排家族嫡系子弟携大批金银,前去拜访吏部尚书冯宁。
看在皇亲国戚的面子上,冯宁勉强接待了陆家来人。
可当听说是要为家族中人求取官职,冯宁当即脸色一变,称要么皇帝发话,要么参加科举,或也可报名参军,去沙场上建功立业,别无其它办法。
陈氏又安排人去见了范硕、褚子清等人,几乎都是没聊到两句,便被客客气气请了出去。
见这条路实在走不通,无奈下,陈氏被迫将目光转向了后宫。
近些年来家族和陆安瑾之间关系愈加恶劣,且她仅仅是个昭仪,所以陈氏第一时间想到了邓永清、朱莹等人。
可惜效果甚微。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后宫中每一位嫔妃都送去了礼物,包括:南宫音、孙千羽、姜雪颖等人。
结果多数人都主动把礼物退了回来,称无能为力。
唯有月华宫的张悦,给陈氏送去了一丝希望。
张悦爽快的收下了所有礼物,并表示皇帝近来对她宠爱有加,此事并不难办,但需要多花点银两。
陈氏心想,对方可是皇室中人,又是皇帝的嫔妃,起码有一定的节操,绝不会骗自己。
于是一高兴便送去了一万两千两白银,还有数箱黄金,以及众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上好的胭脂等等。
张悦脸上洋溢着甜甜地微笑,欣然接纳了这一切。
她拍拍胸脯,一再保证事情没问题,只是担心钱不够。
陈氏咬咬牙,又变卖了几家在长安的商铺,给张悦送去了六千两白银。
该做都做了,该花的钱也都花了,陈氏唯有静静等待着。
但等了多日,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氏逐渐没了耐心,只能前往后宫,想当面找张悦讨个说法。
没曾想,却被数名宫人拦在了外面。
张悦的贴身侍女紫蝉,轻描淡写道:“事情没有办成,娘娘为此非常伤心;你就不要再来了,以免坏了娘娘的心情。”
此言如天降雷火,瞬间将她心中的美好愿望烧的一干二净。
陈氏眼中冒着熊熊烈焰,“昭仪明明前几日还保证过,事情可以办妥,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娘娘也尽力了,可惜陛下那边不同意。”紫蝉颇为惋惜道。
陈氏肺都要气炸了。
她这才明白,自己完全低估了张悦的下限。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诈骗。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既然张昭仪没有办成此事,请把钱退回来。”陈氏愤怒道。
紫蝉秀眉轻蹙,明亮亮的大眼睛里,同时充满了疑惑与惊讶。
这副神情,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紫蝉不爽道:“娘娘几日来为你跑前跑后,连饭都吃不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还想把钱要回去,良心难道被狗吃了?”
陈氏彻底呆住了,久久没有言语。
月华宫的人,难道都这么厚颜无耻吗?
她敢断定,张悦压根没和皇帝提过此事。
陈氏实在想不通,像张悦这样的奇葩女子,到底是怎么混进宫的?
........
此时,静绯宫内,陆安瑾终于听完了陈氏所讲的全部遭遇。
她唇角微扬,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或许是最近屡屡受到打击,陈氏态度放低了不少。
“瑾儿,陆家虽是江南大族,但在关中根基尚浅;我变卖的几家铺子,都是好不容易才在长安立足。你父亲要是知道了,必然会责备我。”
陆安瑾目光清冷,静静等待陈氏的下文。
“你终归是宫里的人,能否从张昭仪那里,帮我把钱财讨回来,哪怕一半也行。”
陆安瑾缓缓摇了摇头,“母亲,不是本宫不想帮你,而是确实做不到。”
根据她对张悦的了解,钱只要进了月华宫的大门,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为何这么说?”陈氏不解道,
“关于张昭仪过去所作所为,母亲不妨去长安城里打听下,相信很快会有答案。”陆安瑾轻叹道。
陈氏大吃一惊,“难道说,收钱不办事,她干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陆安瑾浅浅一笑,无声的证明了此事。
“她如此肆无忌惮,我若去告发她,陛下是否会将其严惩?”陈氏怒极道。
陆安瑾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疑惑地望着她。
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变得这么蠢。
张悦和陈氏,一个是自己的女人,另一个相当于陌生人。
皇帝会站在哪一边,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