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瞻基一顿叽里呱啦的解释,朱高炽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朱高炽因为走得太快,把可怜的小瞻基的手给松开了,这时刚好有一辆马车往两人驶来,朱瞻基害怕被撞到,往后跳了两步,结果马车驶过之后,朱高炽直接走没影了,朱瞻基茫然之下,在路边的一张长凳上坐下,等着朱高炽回来找他。
然后纪纲就领着他来了这按摩了。
朱高炽有些诧异地对着身旁的薛展鸿问道,“老纪,你怎么回事,老爷子让你跟着出来,就是让你来这享受的?”
纪纲顿时就急了,“不是啊太……泰哥,情况是这样的,这个,跟我一块出来的弟兄里面有一个叫杜明言的,他弟弟当年在战场上被砍掉了一条胳膊,没法再打仗了,于是卸甲之后就回到了老家江宁县,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学会了给人按摩,在这里给人家干活。
正好这次的任务地点就在这江宁县,老杜就跟我请半天假来看看弟弟,我寻思着他和他弟弟也老些日子没见了,就批了,然后您和额……公子走散之后呢,我就寻思着领着公子先上这来,让老杜照看着,然后再去找您。
结果我进来之后,公子他对这按摩挺好奇的,非要体验一把,还让我也跟着一块,然后我就……这个……啊对,这个我看在这里给人按摩的都是一些失明、失聪、断臂、断手的人,我寻思着帮他们一把,就……就也体验了一把……”
朱高炽听明白了,“哦~那也不对啊,你想帮这些人我能理解,那你哪来的钱呢?”
纪纲急忙道,“泰……哥,这个按摩不贵的,按摩一个时辰才收五文钱。”
朱高炽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还是不对啊,老纪,你不是就剩两文钱了吗?”
纪纲突然有些骄傲地道,“泰哥,你看啊,一个时辰五文钱,那么小半个时辰不就是两文钱吗?”
朱高炽突然有些无语地道,“那就两文钱你怎么还欠着呢,刚才我可听那位姑娘说了,你还没给钱呢。”
纪纲道,“诶~泰哥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是按摩结束了之后再给钱。”
朱高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床上正在给朱瞻基按摩的那独腿大汉,开口询问道,“哎,师傅,我问你几个问题行不?”
那独腿大汉这才转头看向朱高炽,憨笑一声道,“先生有啥要问的就问吧,不过俺老刘没读过书,知道的事情可不多。”
朱高炽摆摆手,“无妨,刘师傅,我就是想问一下,您这按摩的技术是从哪学的?这家按摩馆是谁开的?”
那刘师傅一边在朱瞻基身上轻轻的揉捏着,一边回答道,“这技术是俺们江宁县的大老爷教的,在俺们这里干活的全都是跟大老爷学的,这家按摩馆也是大老爷开的。”
朱高炽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丝明悟,思考片刻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收费这么低呢?”
刘师傅答道,“这个是大老爷定下的,他说按摩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如果要的钱多了,就没有人来了”
朱高炽又问道,“那你们收费这么低能养活妻儿吗?”
刘师傅道,“嗐,俺们这种人,如果不是大老爷让俺们来这里干活,俺们就只能在家里编草席卖了,更何况按摩馆每天还管一顿饭,一天下来能挣二十五文呢,足够养活我和我老伴了,而且过年过节啥的,馆里还给发粮食,发酒肉呢。
再说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俺也没啥大的追求,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可以了。有的是需要用钱的人,谁用不是用呢?
以前没有按摩馆的时候,俺们成天躺在家里,尽管家里的儿女还算孝顺,但是就那样像个废人一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俺们也想和大老爷一样,为百姓做些事情,只是俺们没有大老爷那样好使的脑子,能给人按摩也是好的。”
朱高炽继续问道,“那这按摩馆不是赔了嘛?”
刘师傅突然啧了一声,“可不是赔了嘛,先生,实不相瞒,俺们都知道,这按摩馆根本就不赚钱,单单是俺们吃得那一顿饭,就要十文钱,每天赚到的二十文钱还都是我们自己拿着,馆里一文也不要,要说这馆里赚的钱,可能也就只有那些糕点钱了,就连茶水都是免费的。
哎,说起来,我们这大老爷可真是好人呢,实话跟你说,在俺们这里按摩的,一楼全都是一些像我一样腿脚有残废的人和几个瞎子,二楼呢,全都是一些老鳏和一些聋子和哑巴,大老爷说,俺们这种人上楼不方便,就让俺们在一楼干活。
在后院还有寡妇,他们不方便出来见客,大老爷就安排他们给我们准备中饭和按摩馆需要的糕点和茶水。
大老爷知道我们干活不方便,在半年前出钱建了这按摩馆,然后亲自交给我们按摩。
这屋内的家居、熏香什么的,全都是大老爷出钱置办的,就连那些糕点、茶水以及过年过节发的米面和酒肉也都是大老爷出钱给我们买的!”
朱高炽突然颤抖着声音问道,“刘师傅,你说的这位大老爷,可是这江宁县的县令钟年?”
“诶~先生,你们是外地人吧,在俺们江宁县,可不能直呼大老爷姓名的,不然乡亲们可不会饶了你。不过嘛,大老爷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叫老了,所以在大老爷面前我们都管他叫县尊或者叫公子。”
但是朱高炽却没了反应,刘师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位胖先生已经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朱高炽此时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圣人!
西汉戴圣先生在总结孔子对于大同社会的认知时,在《礼记·礼运篇》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