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泥鳅懊恼不已,杨崇古突然意识到,吴副巡长对白星之死的在乎和重视。
他渐渐警觉了起来,脑子中在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不行。
必须把白星之死的原因,给定格在醉死之上,干扰吴探长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主意已定,杨崇古继续安慰着泥鳅道:“倪哥,吴副巡长只不过是责怪你一声而已,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杨崇古目光扫过众人,继续朗声问道:“大家想一想,这说明了什么?”
众人投来不解的目光,面面相觑,一个劲地摇头。泥鳅更是摸不着头脑,好奇地问杨崇古:“我的探长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崇古嘿嘿一笑:“这不是明摆着你和他走的最近,信任嘛。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崇古的意思是:越是不把你当成外人,越是口无遮拦。众人一想,是有这么的味道。
“探长说的在理,泥鳅你就偷着乐吧。吴副巡长眼里有你,他不会认为你是杀害白星的凶手。”众人哈哈大笑,七仰八叉的。
“乐个屁!在他的眼里我还不如一个死人的分量重要。”泥鳅不以为然,粗口骂道:“真他妈的晦气。”
泥鳅拉下了脸来。众人立即止住嘲笑,别过脸去,不想惹毛了泥鳅,自讨没趣。
“白星的死立案了吗?”杨崇古轻拍着垂头丧气的泥鳅肩膀,递过去了一支香烟。
白星死在吴副巡长的地界,归属麦兰巡捕房管辖。杨崇古认为泥鳅应该知道更多的情况。
“还没有。要等牛法医的医学报告出来,白星的死才能定性。”
杨崇古给泥鳅上火。泥鳅侧脸点燃,轻拍了一下杨崇古的手背,忧心地说道。
众人竖耳在听,心里都在判断,牛法医的结论才是关键。
办公室的氛围陡然变得凝重。众人逐渐变得严肃拘谨,甚至部分人的面容流露出忧虑之色。从泥鳅的不安,他们似乎看到了麻烦也正朝自己走来。
杨崇古洞察出了众人的心思,悠然笑道:“依我看呀,人死就死了,我们还得要好好活着。可千万别恶心到了兄弟们,最后闹的大家都不开心。”
杨崇古陪着泥鳅猛吸了一口香烟,缓缓地吐出了口,意味深长地望向众人。
他的意思,大家都能听明白。本来他们的心里都装着鬼,不免都咯噔了一下。
不错,吴副巡长请酒的晚上,在座的几乎都去参加了。
白星的话题是由李小五提出来的。泥鳅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没有把住嘴,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可是大家都参与了讨论了呀,且也都知道了白星的住址。难不成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后半夜潜入弄死了白星?这不是吃饱撑的慌吗?
再说了,白星的情报有误,是耍了大家不假,但大家也都当场取笑他还了回去,算是解了心头上的不快,但根子上与他没有深仇大恨啊,不至于非要弄死他。
总之,泥鳅要是被怀疑,大家都跑不掉。
以上简单的道理,不用杨崇古明说,众人都能分析的出来。
有的巡捕沉不住气了,站起来率先赞同杨崇古的提议:“探长的话在理,我第一个支持。我们都去找牛法医,让他别再费心思了,直接下结论,白星是喝酒醉死的。”
“牛法医好像最厌恶白星哦。”另一个巡捕说道。
“那还等什么?”其他巡捕齐嚷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对。”
“走!”
“走!”
……
大家鱼贯而出,直奔法医室去游说牛法医了。
此时,李小五从外面走进来,被冲出去的人流差一点撞翻在地,幸亏他闪的及时。
走在前头的巡捕故意地推搡了他一下。跟后的巡捕也拿眼睛狠狠地瞪了李小五一眼。
要不是他没话找话讲,白星死就死了,大家也不会触这个霉头。
“这都是怎么了?”李小五心惊肉跳,索性躲的远远的。好在没有人再继续为难他。
大办公室内,只剩下杨崇古和泥鳅面对面坐着没动。
李小五心里揣着心事。泥鳅人在。他虽惧怕他,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想偷看泥鳅抽屉里的卷宗还在不在。泥鳅的抽屉恰好敞开着,没有合上。
里面只有在办的一个案卷,封面上的嫌犯不是姓马的,应该是归档了。
李小五内心窃喜,欲折身回走,去档案室找老马。
“你给我站住。”泥鳅背对着李小五,仰脸抽烟,厉声喝道。
李小五身体一颤,不敢再走,继而转身苦笑道:“倪哥找我有事吗?”
“过来。”
无奈之下,李小五只好走到泥鳅身后候着,瑟瑟发抖。
泥鳅能感受到李小五的害怕。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随手给了李小五一巴掌,怒骂道:“都是你多嘴,搞的老子现在不清不白的,非要问起白星这个那个的,你吃饱撑的吗?”
白星?
从泥鳅愤怒的眼神中,李小五一下子明白了原委。哦,原来是白星的死被人发现了。怪不得大家看向他的眼神,要吃人似的。
李小五紧紧捂住印着五指红的腮帮,火辣辣地疼,委屈地问道:“白星怎么了?”他在佯装不知情。
“白星死了,都是你害的。”泥鳅扔掉烟头,用脚狠狠地踩了踩,举手还要打,被杨崇古拦住了:“倪哥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消消气。”
李小五吓的往地上一跪,喊冤道:“倪哥我冤枉啊,白星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
“我看你也没有那个胆量,怂货。”泥鳅朝李小五的身上啐了一口。
“起来吧,有话好好说。”杨崇古示意李小五站起来。
“谢谢杨哥、倪哥。”
“杨哥是你叫的啊?他现在是我们的头,是探长,知道了吗?”泥鳅接着训斥道:“早上你死哪儿去了?”
上午李小五不敢待在办公室里,不知道杨崇古当上探长的事情。
“我到片区遛弯去了。”
“是去搜刮民财了吧?”
李小五不敢对泥鳅撒谎,点点头。
“我告你讲啊,白星是醉酒意外死亡的,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吴副巡长要是问起你来,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吧?”泥鳅提醒道。
“知道知道,白星是醉酒死亡的。”李小五也期望是这个答案,急忙点头称是。
“还愣着干什么,大家都去找牛法医了,你也去‘看看’吧。”
李小五如得敕令,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李小五臣服的样子,泥鳅忍不住乐了。他冲向杨崇古摇头哭笑道:“这个大烟鬼,胆子这么小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杨崇古无奈地笑着问道:“他还抽啊没戒掉吗?”
泥鳅撇嘴:“他就没打算戒。”
……
杨崇古是最后一个去找牛法医的。当他刚进入法医室,就看见李小五还在墨迹着不肯离开。牛法医显然是不耐烦了,抬手朝门口指了一下:“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吧。”
白星的尸体被蒙上了一层白布。牛法医伏在案头上,正在写着最终的结论报告。
见杨崇古走了进来,李小五恭敬地喊了声“杨探长”,就溜了出去。
牛法医放下笔站起来,把椅子递过去让给杨崇古坐,十分恭敬的样子。
“杨探长你请坐。”
“别别……你坐你坐。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
杨崇古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室内的陈设,最后止步于办公桌前站定。
牛法医也没有坐下,陪着杨崇古站立,听他的吩咐。
桌子上有一张揉皱了的白纸,仍在一边。杨崇古摊开仔细一看,上面的最后一行写着初次结论:不像自然死亡,疑似他杀,跟着一个大大的问好。
再看牛法医正在新写的结论:因饮酒过量,导致死者意外死亡,落款是执笔法医:牛……
“志远”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写,杨崇古就进来了。
看来,大家的态度还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牛法医也难挡众意。
而且,他自己对白星也是深恶痛绝。吴探长要是深查下去,他也会陷入麻烦。不如索性随了大家的意愿,不然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有结论了吗?”杨崇古走近白星的尸体,掀起白布的一角,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抬头问道。
“有了,是意外死亡。”
“真的是意外死亡吗?”杨崇古望向牛法医的眼神,异常犀利。
牛法医心虚胆寒,出现了一丝忧虑。
杨崇古看在眼里,又笑着说道:“我听人说白星平时嗜酒如命,早晚会死在喝酒上,看来这话得到了印证。”
牛法医急忙接过话茬说道:“就是就是,我也是听到人家这样评论的。”
杨崇古莞尔一笑:“死就死了,不是什么好人,没什么可惋惜的。”
“不是好人”是牛法医在酒宴上对白星的评价。杨崇古故意这样说的。
牛法医闻言心里陡然咯噔不已。好在探长的看法和众人一样,他心里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牛啊晚上我请客,你一定要来哦。届时我和你多喝几杯。”杨崇古满面春风,拍了拍牛法医的肩膀,真诚地邀请道。
“承蒙杨探长看得起我,我一定参加,一定参加。”牛法医身体前躬着,表达着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