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元酒吧。
与此同时,在二楼的一间雅致包厢中,郑啸林正陪同范冢健品鉴洋酒。尽管有头牌美女柳如丝小姐及其他舞女相伴,氛围却显得颇为沉闷。
川谷一身戎装,率领两名宪兵,荷枪实弹,严密把守包厢门外,严禁无关人员靠近。
楼下的舞厅中,领唱舞女的歌声弥漫开来:“……脸红心跳,灵魂翱翔,早已飞越九天之外……”各式男女在昏暗的灯光下,如胶似漆,沉醉于纸醉金迷之中。
“范冢先生,欧文最近对我的态度大变,反而对杨崇古来了兴趣,真是让人莫名其妙。”郑啸林忧心忡忡地说道。
“噢,真的吗?”范冢健扬了扬眉毛,对欧文的举动感到费解。他表示:“今天,这个老东西给我发来了一份抗议,表明了法租界的立场,真是可恶。”
郑啸林闻言,心中颇感意外。欧文未与他商议,便向日本人提交外交照会,此番举动实属罕见,使他心中不禁增添了几分失落。
“欧文敢于向贵方提出抗议,这表明他的行为并非个人意愿,而是得到了总督的指示。”郑啸林的分析得到了范冢健的赞同。
“往后,范冢先生在法租界内的行动可要小心点咯。”郑啸林意味深长地瞥了范冢健一眼。
此言一出,顿时炸裂。范冢健情绪激昂地将红酒杯猛然掷于茶几,愤怒地指责:“都是裕仁太郎那个蠢货因小失大惹的祸,实在是令我失望至极。”
“范冢先生,息怒息怒,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妙。”郑啸林谦卑地劝道。
范冢健点点头,长吁道:“暂时维持这个局面吧,早晚有一天,帝国的勇士会统治整个沪市,到时候欧文等法国佬只能乖乖地卷起铺盖滚蛋!”
“作为范冢先生的朋友,我很乐意看到这一天的到来,只是……”郑啸林欲言又止。
“郑先生有话请讲,我很讨厌中国人讲话吞吞吐吐的样子。”范冢健不满地说道。
“只是杨崇古得到了欧文的赏识,我担心这个年轻人野心太大,不如我们趁他立足未稳,来一个……”郑啸林的刀掌轻轻地在面前划了一下。
范冢健急忙摆手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暂时维持局面,不能再犯裕仁太郎那样的低级错误。”
郑啸林担心杨崇古会取代他的位子,想借刀杀人的想法被范冢健识破,只好尬笑道:“范冢先生果然是大智慧,是郑某肤浅了。”
此刻,柳如丝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便起身礼貌地道歉说:“范冢先生、郑总巡长请自便,我去下洗手间。”
范冢健、郑啸林点头示意,微笑着目送柳如丝离开包间。
柳如丝在进入洗手间后,谨慎地确认无人留意,便敏捷地返回了自己的更衣室。
紧闭房门后,她拿起电话,拨打给了陈默群的办公室,恰逢陈默群自富贵酒店归来,见电话响起,便顺手接听。
“站长,我是夜来香。”柳如丝压低声音说道。
“嗯,有什么发现?”陈默群将话筒别在脖颈上,端起暖水瓶沏茶道。
“郑啸林陪着范冢健正在二楼的包厢里喝酒聊天。听其话音,法租界和日本人已经闹翻了。”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陈默群眉宇舒展道。
“还有……郑啸林想借日本人之手暗杀杨崇古,但没有得逞,范冢健没有答应。”
“可恶。”陈默群厌恶地骂道。
“以上就是这些情报,站长还有什么指示?”柳如丝问道。
“先按兵不动,你回去继续陪着他们,最好能取得范冢健的赏识。”
“是。”
……
复兴社特务处,地下审讯室。
青彪被束缚于十字架状的木架之上,皮开肉绽,满面血迹斑斑。显然,他已经遭受了残酷的折磨,生命垂危。
李三身边站着新加入的两个小特务,打累了正随意地坐在桌子上,抽着香烟。
“三哥,这个人就是一个混混,留着他干嘛?还不如赏赐他一颗子弹,给他来一个痛快。”一个小特务于心不忍地说道。
“嗯?”李三眉毛一挑,怒眼望向这个小特务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动了恻隐之心?”
“要是不能吃这行饭,我劝你早点滚蛋,别唧唧歪歪的惹老子生气。”
这个小特务吓的赶紧闭了嘴,低头看向地面,小心脏砰砰直跳。
另一个小特务上前打圆场道:“三哥三哥,你别生气,他也就是随便说说……”
“什么随便说说?”李三转脸呵斥道:“你是不是也想自找不痛快?”
“属下不敢。”
“不敢?”
“不敢你就给我闭嘴!”
“是。”小特务嘟囔道。
李三扔掉烟屁股,用脚狠狠地踩了踩,捡起桌子上的皮鞭,大声道:“去,你门两个给我使劲打,死了算我的。”
两个小特务不敢不从,开始换着对青彪再次动了刑。
尖锐的惨叫声弥漫在相邻的审讯室内,倪顺听得心惊肉跳,惶恐不已。自他被囚禁于此已有一日一夜,尽管供给饮食,但他并未遭受任何酷刑。他曾绝望地恳求,试图了解为何遭受此般对待,然而无人搭理。他要求见胡道义,但始终未获回应。
李三步出审讯室,驻足于走廊之中,又续上了一支香烟紧接着,胡道义借着酒兴,自走廊一端漫步而来。
“队长。”李三掐灭香烟,啪地一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谁在叫唤呢?”胡道义朝审讯室内瞟了一眼,责怪道:“怎么只有他?泥鳅人呢?”
李三指向泥鳅被关押的另一处审讯室,恭敬地说道:“没有您的命令,手下不敢动刑。”
“屁话!”胡道义手一挥说道:“把他给我拉进来,一块受刑。”说完,胡道义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两个小特务即刻垂下手中皮鞭,转身向胡道义行礼,胡道义予以示意,让他们继续。
地下室内再次回荡起惨叫之声,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声音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青彪因昏厥而失去意识。随后,泥鳅被引入室内。
终于见到了胡道义,泥鳅往地上一跪,求饶道:“胡队长,我可是你的人啊,千万不能这样对待我啊。”
胡道义面色阴沉,全然不顾泥鳅的恳求,一挥手令道:“把他捆上去,照死了打。”
李三连同两个小特务上来按住泥鳅,将他绑在了另一个刑架上。
噼里啪啦的皮鞭鞭笞之声,连同泥鳅的哀求和惨叫之语,混合在了一起,替代了青彪的死亡之声,场面凄惨至极。不一会儿,泥鳅被打晕了过去。
“把他弄醒。”胡道义吩咐道。
哗啦哗啦,两盆冷水浇上去之后,泥鳅打了一个冷颤,苏醒了过来。
胡道义走上去,揪住泥鳅的头发问道:“知道为什么要抓你打你吗?”
“知道。”泥鳅有气没力的回道。
“哦,那你说说看。”胡道义来了兴趣,冷笑道。
“陆军被抓了,我没有向您汇报。”
“嗯。”胡道义点点头,幽幽地说道:“算你小子识相。”胡道义缩回手,随后走回一个凳子边坐下。
泥鳅喊冤道:“队长,我是冤枉的,当时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向您报告啊。”
“没有机会?”
“那到了巡捕房之后呢?你不是有大把的时间了吗?为什么还不报告?”胡道义怒眼吼道。
泥鳅意识到自身确实存在过错,本应在第一时间向上级报告情况。
然而,如今时过境迁,他只得颓然欲言又止,不再敢狡辩。他深知,此时若再多说一句话,必将遭受更严厉的责打。
“我告诉你,这次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胡道义点燃了一只香烟,继续说道:“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打你这么简单了,而是枪毙了你!”
“是是。”泥鳅急忙点头道。
胡道义目光转向李三,嘴角一挑,示意道:“给他松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
归家途中,杨崇古并未搭乘人力车,而是手持雨伞,独自漫步于人行道,沉思冥想。
此番正式加入特务处,成为方汉洲部署的长期潜伏任务之一,其重要性甚至超越了在巡捕房内的潜伏。
此外,陈默群交待,他现下的首要职责为紧密监视撒公馆,搜寻日本人的行踪。这项任务必须妥善完成。这不仅是他心甘情愿承担的使命,更是他递交投名状的首战,绝不能让陈默群对他产生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