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突然间,一声雷鸣划破夜的寂静,犹如猛兽的怒吼,震撼人心。
紧接着,一道电光划破苍穹,犹如一把利剑划破黑暗,将整个世界瞬间点亮。
在这无风而又突然沉闷的夜晚,一场如红枣般的大雨不期而至,狂泻而下,让人不禁惊讶于天气的变幻无常。
“哇,好大的雨滴啊。”惊叹之余,诸位嘉宾仿佛瞬间淡忘了眼前血腥气息,纷纷凝神聚望窗外景象。
无人关注,川谷再度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现场。
不顾自身已如落汤鸡般的狼狈,依然保持着雄傲的姿态,朝范冢健昂首挺胸地走去。
靠近身旁,轻轻关闭话筒之后,他贴近范冢健的耳边低声道:“课长,小野洋子上尉发来急电,她们的突袭行动在徐家村取得了显着成果。然而,有少许匪徒得以逃脱,不知去向,目前正在追捕之中。”
“嗯,干得漂亮。”
“川谷,那些匪徒的头目都解决了吗?”范冢健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当前正在进行清点工作。”
“务必迅速查明余匪逃窜方向,并果断实施剿灭。”
“明白。”
“不过,小野洋子已经做出了推断。她认为,由于那些匪徒身受重伤,他们不太可能逃离太远,因此很有可能正朝我辖区的方向逃窜,以期能找到医疗救助。”
“为了迅速捕获他们,她已在回来的路上,准备瓮中捉鳖。”
“他们这是找死。”
“你立即通知宪兵司令部,要求他们封锁虹口全区各交通要道,并协同小野洋子展开搜查。”
“重点关注全区范围内的医疗机构、诊所以及具备医疗救助能力的地点,进行全面排查,都要过滤一遍。”
“是。”川谷疲于领命而去,却被范冢健叫住:“等等。”
川谷折身驻足,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这里再增派些人手,我要彻查他们的同伙。”范冢健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眼前嘉宾席位,最后定格在五具尸体之上。
杨崇古伴在郑啸林之旁,全然无心领略大雨所赋予的清新。反而,他预感到一场阴谋正针对自己和组织悄然展开。
目睹台上两名日特头目紧密交谈,由于距离过远,他无法了解他们正在交流的信息。
然而,川谷离开后,陆续进入的七八名日本宪兵以及现场的其余日本士兵,共计达到二十人,证实了他的推断——今晚,来之容易,去之艰难。
果然,重新打开话筒之后,范冢健遽然变了一副态度:“遗憾的是,我在此宣布,今晚的宴会必须提前终止。”
嘉宾们即将起身离席,他却紧接着声明:“不过,各位暂时还不能离去,必须接受我们的询问与审查。”
“什么?要搜查我们?”
“凭什么?我们是贵宾,又不是你们的敌人!”在场嘉宾纷纷表示愤怒,群起抗议。
“哗啦啦”一片枪械之声,维持秩序的日本士兵,纷纷拉动枪栓,严阵以待。
此时,一名日本宪兵,右肩扛着长枪,左手握着一把手枪与报纸,从大厅一个角落直奔范冢健而来。
“报告,发现一把手枪和报纸。”
这是一把勃朗宁手枪,而并非日本军人使用的制式王八盒子。
范冢健接过手枪和报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举起勃朗宁手枪朝天花板射击。
“啪。”
枪声响起,随着短暂的惊恐不安后,嘉宾们的抗议之声,戛然而止。
厅堂内终于迎来了稀有的安宁时刻。
范冢健将手枪递交给身边的宪兵,严肃地对在场的众人喝道:“究竟是谁?请立即自行站出。若再隐瞒,我将逐一进行过堂。”
“唉,这可怎么办呢?”
“究竟是谁如此冒失,将手枪带入此处,岂非让我们全体陷入困境?”
人群中再度陷入混乱,然而不满的情绪如同蚊蝇般微弱,不敢过于放肆。
杨崇古神态从容,目光徐徐扫过众人的表情。
当他的目光落在柳如丝身上时,只见她的脸色先是变得苍白如纸,片刻后便逐渐恢复红润。
再看郑啸林,他的脸色阴沉,嘴角颤动,显然对范冢健的行为感到不满。
现场不乏日本军官,他们也是应邀出席的贵宾,看上去对范冢健的举动更为愤慨。
杨崇古收回了目光,静观事态发展。
在此群日本军官之中,有一位海军将军。
只见他连个招呼都不打,拨开人群,昂着脑袋,径直朝大厅门口走去。
余下所有的大小日军军官纷纷跟在其后,阔步跟随。
貌似根本不拿范冢健的命令当回事。
守卫门口的两名日本宪兵交叉横枪,阻挡去路,此举引发了为首的日军将军的强烈不满,进而遭受殴打与严厉斥责。
“八嘎。”
“啪啪。”
“啪啪。”
左右开弓,每个人遭受两记沉重而又响亮的耳光。
两名担任紧密护卫的日本将军的少佐军官,此时纷纷抽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各自将枪口对准了这两名宪兵的头部。
这两个日本宪兵忍着杀身之祸,继续保持着阻拦之姿,随即望向范冢健之处,寻求支援。
范冢健深知得罪不起,瞬即举手示意放行。
这两名日本宪兵见状,方才收起武器,挺直身姿,持枪肃立,敬礼并放行。
在日本军官全体离场之后,现场仅剩受邀前来的华人嘉宾。
面对此境,柳如丝忽然轻柔地碰了碰郑啸林的腰部,言道:“郑总,日本人能够离开,以你的身份,带我们出去应该没有问题吧?”
郑啸林一时愣住,转头安抚柳如丝道:“如丝小姐,请稍候片刻。我立刻与范冢先生招呼一声,随后我们就一同离开。”
“哼。”柳如丝嘲讽道:“倘若他不予你这份尊重,你这位赫赫租界总巡长岂非颜面无存?”
郑啸林面色一变,显然对这种说法感到意外,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罢了,算我没说。”柳如丝娇憨地转身,轻轻勾住杨崇古的臂弯,道:“杨先生,我们走,看谁敢阻拦。”
杨崇古正有此意,也想直闯,以此试探范冢健的态度,便抬脚领着柳如丝步向门口。
郑啸林急忙追上,轻轻挽住柳如丝的另一只胳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说:“如丝小姐,请原谅我的失态,我这就带你们安全离开。”
柳如丝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她轻声细语道:“这才算得上真正的男子汉。”
杨崇古适时地抽回手臂,使得柳如丝得以双臂环抱郑啸林,前行在前。
“站住,请立即返回以便接受检查。”这两名日本宪兵作出了之前的拦截动作。
郑啸林用日语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是范冢课长的挚友,受邀而来,不想找麻烦,烦请诸位让路。”
“八嘎!我刚才说了,请你们退后接受检查。”其中一名日本宪兵厉声斥责。
“混蛋,你怎么能骂人呢?”郑啸林勃然大怒,严厉指责道。
“哗。”日本宪兵突然退后一步,拉动枪栓,枪口对准郑啸林,呈现射击态势。
氛围再度变得紧绷。在场人士齐齐注目,静待局势的演变……
与此同时。
别动队的临时驻地,徐家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浩劫。
地面上,尸体横陈,鲜血染红了土地。房屋在炮火中化为灰烬,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冲云霄,惨烈的景象令人心悸。
身负重伤的老廖,在贴身警卫阿四宝的搀扶下,暂停脚步,眺望远处的夜空。
驻地的天空被熊熊烈火映照得通红,雨夜中的黑暗,使他与阿四宝更加艰难地隐匿于夜色之中,躲避小野洋子的追捕。
巧躲妙逃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颇为熟悉的地方。
展望前方,距离一百米处,隐约呈现一个道路分岔口。
一条是宽阔平整的大路,另一条则是曲折而坎坷,但两者都是通往虹口闹市区的道路。
当前所处之地,乃一片荒凉湿地。
鉴于老廖的伤势,此刻务必进入市区寻求医疗救助,否则今夜他恐将难以支撑下去。
猝不及防,后方混乱的枪声再次响起,声音愈发清晰且接近。
日军追踪而至,再度紧追不舍。
刻不容缓。
老廖决意先行潜入市区,尝试与组织取得联系,以便在安全环境中疗养伤势。
他们艰难前行,终于站在了分叉路口。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该选择哪条道路时,从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阵凄凉的猫头鹰叫声:“咕咕喵,咕咕喵。”
两声清脆且均衡的鸟鸣,穿透雨夜,直击耳膜。
老廖示意阿四宝做好隐蔽,摒心静听。
“咕咕喵,咕咕喵。”鸟叫声再次传来,老廖精神为之一振,他随之模仿其声,张口回应。
片刻之后,从树林内瞬间浮现出一道黑影,迅速向老廖的方向移动。
“请问是廖先生吗?”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近,边走边询问。
“我是老廖。”在阿四宝的扶持下,老廖尽管痛苦万分,但依然坚定地站立起来,向来访者挥手示意。
来人看到这个情况,立刻走上前去,紧握着对方的手,激动地说:“廖先生,终于找到您了。”
“哎哟。”胸部伤处受到牵拉,使得老廖不禁低声闷哼。
“廖先生,您受伤了?请问伤势如何?”来者神情紧张,焦急地询问。
阿四宝对来人说道:“副队长的伤势严重,胸部中枪,必须立即进行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了解情况之后,转身向树林方向果断地挥了挥手。
紧接着,树林边再次显现出三个身影,其中两人协同抬着一副担架,迅速奔跑至现场。
“快,廖先生状况危急,我们必须立即实施转移。”来者指令道。
众人携手抬起老廖,径直前行,朝着前方树林进发,而非分岔路口的任一方向。
阿四宝紧跟其后,好奇地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法租界。”来人回道。
“法租界太远了,副队长恐怕坚持不到那里。”阿四宝不无忧虑地说道。
“在这荒山野岭之中,那你说该怎么办?”来人问道。
“为何不选择虹口区?其距离最近,副队长将得以迅速获得救治。”阿四宝回应道。
“不行。”来人坚决否定道。
“为什么不行?”阿四宝疑惑不解道。
“因为所有入口都被日军设置路障把守,严查过往行人。别说进去了,就是出来都很困难。”
“况且,日本人正在整个市区搜查你们的行踪,包括医院、诊所,甚至所有能够藏身地方,他们都不放过。”
“原来是这样。”阿四宝惊讶于日本人动作之快,也为刚才自己的鲁莽而后怕。
“别担心。我们有医疗箱,可为廖先生提供临时止血处理。”来者指向正在为老廖进行包扎的同伴说明道。
阿四宝目睹此景,内心稍感平静,不再深究。
他紧紧跟随队伍,时而藏身密林深处,时而下水道中穿行,曲折行进。
在经过多次转折后,他们终于渐渐远离了日军控制的虹口区域,安全抵达法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