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缓缓驶入黑鱼村,停在村口的空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鱼腥味,这里显然是村民们经常晒鱼干的地方。
众巡捕跳下卡车,纷纷捂住鼻子,嘴里嘟囔着,满脸厌恶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村落。
杨崇古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你们三人一组,进村把所有人带到这里。我们要核实他们的身份,找出危险分子。”
各小组明白任务后,拿起喇叭,朝村里走去,边走边喊:“各位村民注意了,我们是巡捕房办案,立刻到村外晒鱼场集合,接受询问。”
小野听到喊声,皱起眉头,心里暗自琢磨:“杨崇古这是要做什么?”
身边的便衣问:“少佐,巡捕房突然插手,我们该怎么办?”
“别着急,等会儿见机行事。”
小野嘟囔了一句。
不远处,一名日特狙击手正趴在地上,通过瞄准镜不断调整位置,似乎在观察喊话的巡捕。
小野看向他,低声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更不能伤害巡捕。”
狙击手侧脸看了看小野,点点头,继续观察着村里的动静。
此时,杨崇古带着两名巡捕,向着顾慎之藏身的那座财主的深宅大院,绕行而去。
村里的青壮年基本出海捕鱼了,家中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他们听到巡捕的呼喊声,纷纷走出家门,向村外的晒鱼场走去。
特务处这一招真是阴险。
老廖行动不便,只能躺在担架上。
如果这时让人把他抬出来,肯定会遭到巡捕的盘问,还会引起两拨敌人的警觉,从而直接暴露身份,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执意留在院内,不听从巡捕的指挥,更会引起巡捕和敌人的注意。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杨崇古和顾慎之双方都会陷入困境。
杨崇古心中忐忑不安,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喂,里面的人听着,马上打开大门,出来接受检查!”
一路巡捕小组已经站在财主家大门前,捶门呼喊了好一会儿。
然而,大院的铁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杨崇古看到这种情况,连忙走了过去。
喊话的巡捕见杨崇古来了,就闪到一边,不再说话。
杨崇古上前砸门,说道:“我是巡捕房的杨崇古探长,请你们的主人出来跟我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门上的一扇小窗户打开了,露出一张圆润的大脸,他的身后紧跟着顾慎之。
杨崇古心里暗想,这个人应该就是财主,于是说道:“我们接到报案,说村里有危险分子,麻烦你开下门让我们检查。”
“杨探长,我看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这儿不可能有危险分子,就算有,我的家丁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说着,财主抬头看了看碉楼里的护卫家丁,神情十分镇定。
“是吗?要是真像你说得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但是,职责所在,我们还是得进去看看,不然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杨崇古故意提高了音量,同时摆出一副不查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
财主仍然不肯答应,态度也越发强硬,双方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此刻,一辆洁白如雪的救护车,如幽灵般突兀地驶入村庄,径直朝着杨崇古疾驰而去。
小野瞥见这一幕,心中一紧,她转头对身旁的领头日特便衣和狙击手压低声音吩咐道:“我带人绕到后面去,你们在这里接应。一旦发现有担架出来,立刻开枪射杀。”
言罢,她率领一队人马,如鬼魅般悄然迂回至财主的大院附近,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胡道义已与宋之明的人成功会合。
他同样留意到救护车的到来,向宋之明嘱咐几句后,亲自率人朝杨崇古的方向靠近,静待时机。
不过,他的两名手下还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神秘物品。
刹那间,救护车便风驰电掣般驶至杨崇古跟前。
杨崇古见状,当即转身,迎着救护车走去,并抬手示意停车。
救护车戛然而止,两名身着素白、全副武装的人从车上跳下,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杨崇古顿住脚步,狐疑地问道:“你们是哪家医院的?来此有何贵干?”
其中一人趋近杨崇古,压低声音道:“杨探长,是我,李成田。”
杨崇古大惊失色,他原本以为这是顾慎之的安排,想要借机转移老廖,正为这个愚蠢的计划焦虑不安,没想到来者竟是特务处的人。
他一脸惊诧,李成田迅速拉下口罩,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好面部。
“原来是杨兄。我们是圣依纳教会的,听闻此处有人患麻风病死了,特来处理。”
李成田朗声道,同时用手指了指财主家的大门,示意杨崇古带人离开。
“麻风病?”
不远处的几个巡捕闻声,脸色剧变,如见瘟神般,瞬间撒腿狂奔而去,然后站在远处,远远地观望着杨崇古。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还是小命要紧。”
杨崇古抬腿迈步,朝那几个巡捕走去,脚步轻快,心中却满是苦涩。
他深知,这必定是特务处的阴谋,企图借此骗开大门,然后乘虚而入。
杨崇古来到巡捕身边站定,回头看李成田如何表演。
只见救护车已停在墙边,李成田正隔着铁门,与门后的财主交涉。
“开门!我们要进去收尸。”
李成田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抱歉。我家确实有个家丁病故了,但不劳烦诸位了,我们自会安葬。”
财主的态度异常强硬,回应道。
“你们自己安葬?他可是患了麻风病!”
李成田威吓道。
“你怕是搞错了吧?他明明是死于疟疾,哪来的麻风病?”
财主的腰间被顾慎之用手枪顶住,只得硬着头皮如此应对。
“无论死因如何,我们既然来了,你就得开门,让我们亲眼看看,也好回去交差。”
李成田挤眉弄眼,脱口而出。
“少废话。”
财主愤愤地关上铁门窗户,不再与来人啰唆。
李成田见计谋无法得逞,只得上了救护车。
然而,救护车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几分钟后,他再次跳下车,朝不远处望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杨探长,依我之见,此处并无异样,村里其他人都在晒鱼场候着,要不咱过去看看?”
身边的几位巡捕规劝道。
此地危机四伏,却无久留之理,杨崇古略一思索,点头应允,带着众人朝晒鱼场走去。
脚步方才停下,还未来得及核实几位村民的身份,一声巨响突然传来,震耳欲聋。
这爆炸声来自不远处的财主家。
杨崇古心头一震,瞬间明白过来,那辆救护车装满了炸弹!
“可恶的特务处,骗门不成,竟然使出如此卑劣手段!”
他在心中暗骂道。
情况危急,同志们怕是凶多吉少!
此时此刻,杨崇古唯一能做的便是带人前去阻止。
然而,刚迈出几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有顾虑,胡道义明令禁止他前去搅扰。
若是此刻执意前往,不仅救不出同志,还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毕竟,以他们巡捕的人数和战力,去对抗众多的特务处和特高课敌人,无疑是以卵击石。
究竟该如何是好?
杨崇古面上虽未露出焦虑之色,但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巡捕们见头儿犹豫不决,自然也不敢催促,只能佯装愚钝,站在原地待命。
他们皆是惜命之人,又怎会去触这霉头?
“啪。”
“啪啪啪。”
“啪啪啪啪。”
一阵密集的枪声紧随爆炸声响起。
杨崇古深知,同志们已然与敌人交火,而敌人之间也相互射击起来。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剧痛难忍,却浑然不觉。
几番思量后,他决定带人过去,从侧面支援同志们突围。
此时,他已然想好托词,身为巡捕,听到枪声,自当确保一方安宁。
否则,不仅会引起郑啸林怀疑,更会遭特高课质疑。
“大家跟我来。”
杨崇古大手一挥,身先士卒地冲向财主大院。
见头儿如此英勇,众巡捕虽心有不愿,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尚未抵达财主家,枪声便戛然而止,整个村庄瞬间鸦雀无声。
不好!同志们是成功突围了,还是全军覆没了?
杨崇古怀着悲愤与不安的心情,一马当先冲进院子里。
只见院内满地尸体,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他顾不上悲伤,四处寻找顾慎之的尸首。
然而,寻遍整个院子,乃至最后一间房,都未见其踪。
莫非老顾被敌人俘虏了?杨崇古万念俱灰之际,地上的一具尸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具尸体上放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红党老廖,死有余辜。
他记得,顾慎之曾给他看过老廖的照片,此人身形虽与老廖酷似,却并非其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崇古站起身来,茫然无措。
……
时光悄然倒流,回到半小时前。
顾慎之押着财主回到客厅,眼神凌厉地扫过行动队员,沉声道:“同志们,我们已无路可退,唯有背水一战,方有一线生机!护送老廖安全突围,在此一举!”
蓝四周等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朗声道:“老顾,等会儿交火,我们几个留下阻击,掩护你和阿四宝带上老廖冲出去!”
语罢,他身如疾风,冲上院墙的碉堡,准备居高临下地阻击来敌。
听闻红党即将与不明来者展开激战,财主吓得面如土色。
他深知,这场战斗必将给自家带来灭顶之灾,自己的小命也可能难保。
于是,他主动提出帮助红党逃离此地,唯一的条件是保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顾慎之权衡利弊后,应允了。
财主领着顾慎之来到里屋,让他的行动队员推开一个沉重的衣柜,衣柜后竟露出一个地道入口。
绝处逢生,顾慎之喜不自胜,急忙召唤蓝四周等人下来,抬上老廖,钻入地洞,悄然遁走。
然而,阿四宝却趁顾慎之不备,并未钻入地道一同离开,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他实在厌倦了跟随红党颠沛流离的生活。
既然已与老唐派来的人接上了头,他便打算归队,过正常人的生活。
其实,阿四宝被老唐骗得团团转。
老唐只告诉他,他目前处于特务处的考验期,待时机成熟,才能正式成为其中一员。
当顾慎之发现阿四宝未跟来时,回头呼喊,却发现地洞已被衣柜堵死。
此刻,他才意识到,阿四宝就是那个内奸。
也罢,阿四宝留下横竖都是一死。
虽无法亲手除奸,但借特务处或特高课之手,也算不留遗憾。
随后,阿四宝解开了财主家家丁的绳索,向财主解释自己是“党国”的人。
只要他们听从命令,不仅可保命,还能得一笔赏金。
财主听了阿四宝的蛊惑,精神为之一振,命家丁捡起火铳,随阿四宝出门,迎接特务处的到来,一同追赶逃命的红党。
可他们刚走到院子中间,门外的救护车突然爆炸。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着火光碎石,汹涌袭来。
阿四宝被砸倒在地,但尚存意识,挣扎着爬起,朝冲进来的胡道义喊道:“我是……”
然而,“蝎子”二字尚未出口,他便被乱枪击毙。
紧接着,财主和他的家丁也相继命丧黄泉。
胡道义带人冲进客厅和房间,四处搜寻老廖的踪迹,却一无所获,连红党的影子都没发现,仅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了带血的纱布和一些药瓶。
另一间房内,女眷们的哭声此起彼伏。
胡道义心烦意乱,冲过去质问红党的去向。
然而,这些家眷一直被困于此,又怎会知晓老廖的下落?
胡道义大失所望,下令手下乱枪打死了她们。
此时,小野也带人冲了进来,院内的特务便衣悄然隐匿,伺机阻击。
屋内应有逃生暗道,胡道义边下令搜寻,边布置老廖被击毙于此的假象。
这其实是李成田事先谋划好的计策。
他们从监狱里找来一具与老廖相似的死囚尸体,装进麻袋,带了过来。
若当场活捉老廖,此尸体便无用武之地;反之,则可用来迷惑特高课。
因特高课对老廖穷追不舍,欲除之而后快,这给特务处带来不少麻烦。
故而,若特高课相信了李成田设下的圈套,认为老廖已死,特务处便无需再防备,可继续暗中寻找老廖的藏身之处,将其缉拿。
很快,一名特工便衣发现了衣柜后的暗道。
胡道义部署好一切后,钻进地道。
一名死士还原了衣柜的位置,然后冲出去与特高课展开火拼。
他们以死相拼,只为扰乱日特的视线,让其相信特务处的人已在此全军覆没。
小野带人冲进屋内,发现了老廖的“尸体”,命人拍了照片,而后迅速撤离。
只因宋之明的一路人马正急速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