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只觉心神一震,有如天威浩荡而过,一切皆失了颜色。
正茫然不知所以时,只见上空有一道光幕骤然出现,显现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一身赤红官袍的王昱吉,赫然出现在光幕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全然被光幕吸引住了。
连高台之上的陈思远,也目瞪口呆,盯着上空的光幕,满心只剩下震颤。
“这是......这难道就是......孽镜审罪!”
潭郡城、南岳府城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多数消息灵通的官吏,都对此有所耳闻。
可笑的是,在未亲眼见证之前,所有人都只道是什么道门法术,用来吓唬吓唬愚民罢了。
毕竟,神化皇权,吹嘘帝君这一套,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前朝皇帝赵佶,还给自己封了个尊号: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
瞧瞧,这不是更唬人!
可是这有用吗?
大宋不还是被大武所灭,道君皇帝的尊号再大,也挽救不了他的结局!
这般想的官吏有很多,大家都觉得自己清醒通透。
对于自己没看到的,传得再厉害,那也必然是夸大其词。
无非是震慑下官,拨弄民心的手段!
但到了此时此刻。
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太惊悚了!
这太吓人了!
这这这,不像人力所为,分明是神仙法术!
恐惧蔓延。
谁心里没有鬼,谁站在这里不心慌。
所谓为官清白,忠厚仁善,都只是嘴硬而已。
真要依照大武律法。
一桩桩一件件论及起来,抄家杀头都是逃不过去的。
就在这时,上空的光幕,起了变化。
这是一个镜子世界。
广东通判王昱吉,呆呆立于镜子世界中。
身周万千镜面闪烁,一道道画面从镜中显现。
他的一生,从幼时开始,凡有作恶,皆现于之上。
“这......”
“孽镜显照,果是如此,可怕可怕!”
陈思远两股战战,饶是他不用遭受孽镜之关,却也是冷汗直冒。
这也就是王昱吉,换成是他在孽镜之中,根本无法直视自己的卑劣过往!
画面流转很快,一直到了为官生涯,这才慢了下来。
王昱吉是官场老油,为官多年,历经数帝,一身官场本领可谓炉火纯青。
初入官场时,他还略显稚嫩。
直到摸透规则,找到门路,这才开始平步青云。
在大宋一朝,他已身居高位,捞得是盆满钵满。
可谓是一人贪污,全族沾光。
王氏一族,日益壮大,在番禺一地,根深蒂固。
大武朝建立后,王昱吉被继续任用。
因惧新帝手段,他老老实实,极尽收敛。
却在经营熟络后,本性复生,其手段高明,深懂为官之道,培养心腹,网罗人才,欺上瞒下,连玄衣卫都没查出多少事情来。
“本地势力,关系错综复杂,尾大不掉!大武初建,人才缺失,为稳局势,多沿用旧官,未及调任,造成这等后果!”
“此当引以为戒,等科举之后,立当施行调任制度,任地籍贯分离,县官五年一调,郡官三年一调,府官两年一调!”
“不过调任频繁,人心浮动,为官者尸位素餐,所以政绩考核,需得再弄一套行之有效的针对方案,而奖惩升降,也得加大力度!”
在看到王昱吉在官场上的蝇营狗苟后。
陆云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大武建立前,王昱吉原为广南东路转运副使,掌一路财赋,又兼管监察本路官司吏之事。
在广东一地经营日久,确实根深蒂固。
加之地处南边,远离皇都,所以外边的手很难伸进来。
哪怕是玄衣卫在这里,也处处受阻,想查清一些事,很难彻查到真相。
不过任他再手眼通天,他也决计想不到。
世上竟然还有镇狱这种东西。
尤其是其中的孽镜狱,孽镜显照之下,除非你没犯错,但凡做了一点恶事,都能清清楚楚显照出来。
王昱吉,无处可逃。
随着一桩桩隐秘浮现,孽镜狱中的王昱吉,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而外面大厅中,众官吏看得更是心惊肉跳,一股股深寒之意,早已笼罩全身,一些心理素质差点的,竟是吓得昏厥过去。
“好胆!”
一桩旧案翻出,令得陆云勃然大怒。
此事却是与去年底的暖冬政令有关。
去年冬日,陆云颁布了一项暖冬政令。
令各地各级官吏,严格执行此项政令,并让各地乡绅地主出钱出粮,积极配合此政令。
但凡有不配合者,严惩不贷。
所以朝野上下,无不重视暖冬政令。
天下各地,因此政令施行,许许多多本来难以熬过冬天的平民百姓,都过了一个暖冬,熬过一劫活了下来。
广东一地,自然也积极施行此令。
唐宋以来,神州大地上进入了第三个小冰河时期,气温骤降,哪怕是神州之南的广东,冬日也下起了大雪。
因冬夏温差巨大,广东一地的冬天不好过。
但有暖冬政令在,广东官员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各地大族磋商过冬一事。
王氏作为番禺大族,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
而王昱吉因为是王氏出身,又作为本地上官,去王氏筹粮过冬一事,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王氏响应朝廷政令,出钱出粮,帮助番禺百姓过冬。
王昱吉则从中督导,作为本家人,应当能很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得确实很顺利。
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
直到孽镜显照,过去的一幕幕被回溯。
王昱吉和王氏的深重罪孽,这才显照于人前。
原来在去年冬天,王氏为了逃避暖冬政令,竟与王昱吉联合起来,做了一场瞒天过海的大局。
王氏所在之地,百姓冻饿而死无数,不仅如此,王氏还趁机吞并死去百姓的土地,王昱吉更是用自己的职权,帮助王氏欺上瞒下,并从外地偷偷买来一批流民,以补充人口缺失。
此事过去数月之久,横跨大武元年和大武二年,却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传出。
若不是孽镜显照,恐怕就这么烂在历史了。
陆云的目光从光幕之中,落在了陈思远身上。
“陈知府,此事你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