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八?重八,就是重发的意思,重三重四地发,好,是个好名字,叫起又顺口,又好记,重发,发他娘个大官来当当。对,就叫重八。”汪大嫂用右手理了一下头说道。
朱世珍对屋里大声地说:“阿秀,你的胎衣做好了吗?”
阿秀在屋里面回答道:“早就做好了,我已经给幺弟穿上了。”
不一会阿秀从屋里抱出一个穿着红罗绸胎衣的婴儿来到大门口,说道:“爹,汪大妈,你们看,我幺弟穿着红罗绸衣多神气。”
两人围上去,汪大嫂咂着嘴点了一下头说道:“这孩子有福气,一来到人间没有衣服穿就天降红罗绸,这孩子将来准有出息,穿上红绸衣多威武。”
朱世珍仔细看了一下,这孩子大额头,方脑袋,浓眉大眼,下巴略显突出,嘴也大,浑身通红,朱世珍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这个幺儿怎么这么丑啊!”
“丑什么?”汪大嫂不以为然地说,“胎儿嘛,长长就漂亮了,我不嫌他丑,我这个干娘当定了。”
“你是第一个迎接他到这个世上来的人,你自然就是他的干娘了。”朱世珍同意地说。
“为了让我的干儿子尽快长好些,我家还有四十个鸡蛋,我这就去拿,拿来让阿秀煎几个荷包蛋,端给他娘吃了好下奶。”汪大嫂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那太谢谢干娘了。”朱世珍在后面感谢地说。
朱世珍转身看了一下小重八,然后双手合掌,放在胸前虔诚地说:“哎,真是老天有眼,菩萨有灵,让我的孩子也能穿上红罗绸胎衣。”
不知是什么原因,小重八突然哭起来,阿秀赶快把他抱进屋去,放在他娘身边,他娘拍了他几下,才止住了哭。
这个小重八自从出生,白天呼呼大睡,晚上整夜哭啼。他的声音又洪亮,不但哭得爹娘惊心,吵得左邻右舍都不安宁。没办法,朱世珍决定一人抱着孩子到皇觉寺去求神灵保佑,去求方丈洪法大师给孩子诊治一下。方丈在这一带医术是远近闻名的,而且武功高超,学问渊博,在淮西一带是久负盛名。
朱世珍用一件旧衣服包住他的红衣小儿来到庙里,洪法大师先在客厅里先给小重八在一张纸上排了一下生辰八字,他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生于戊辰年,九月十八日,即戌月丁丑日。”
“什么时辰出生?”洪法大师头也不抬地问。
“未时出生。”朱世珍回答道。
“未时?”洪法大师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朱世珍惊奇地问。
“是的,千真万确是未时,刚吃过午饭不久。”朱世珍自信地说。
洪法大师就接着在纸上写上未时出生。然后他详细地检查了一下,准确无误,就在纸上用笔在‘戊辰年戌月丁丑日未时’十个字下面画了一道波浪号,就放下笔,搓了一下双手,站起来走到朱世珍面前,说道:“这孩子八字好,好,辰、未、戌、丑全占,四库俱全,好命,好命。‘四库俱全,贵不可言’。”
大师伸出手来继续说:“施主,你把孩子抱好,贫僧摸一下你儿子的骨相,好吗?”
朱世珍打开外面的旧衣服,露出一个身着红罗绸的胎儿来,大师随口说道:“施主好心疼你的幺儿子,还给他买一件红罗绸衣。”
朱世珍开朗地说:“大师见笑了,我家穷得连件旧布衣服都买不起,哪能买什么红罗绸?这是我前天到河里去挑洗儿水时在河里捡到的。要是没有老天的恩赐,我儿恐怕要光着身子来见大师了,就连包他的旧衣也是邻居汪大嫂给的。”
大师听了更加惊奇,他忙用手翻了一下红罗绸衣,嘴里嗯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么一段因果关系,太好了,阿弥陀佛!”
大师伸手把小重八横身上下摸了一遍,口中赞道:“好骨相,奇骨贯顶,相貌魁梧而清奇,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是那份材料,我总算开眼界了,嗯,我总算等到了。”
朱世珍不甚明白洪法大师说话的含意,但他估计不会差,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洪法大师又摸摸红罗绸衣,口中念道:“穿起大红衣,走南北来闯东西;穿起大红绸,横扫江山显风流;穿起大红袍,大江南北定根苗;身穿大红袄,长大去把黄龙捣。……”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身材略矮,面色红润,四十开外的和尚走进来,这就是人们常叫他周颠和尚的人,他一进来就嘟囔着说:“和这牛鼻子老道下棋真没意思,光悔棋,一个上午就悔了五六步,臭棋真赖皮,……”
铁冠道人张中也走进来,笑着说:“你才是赖皮!下输了就输了,去年在南田刘基家里一天悔七次,还说我呢!”
周颠和尚斜了张道人一眼道:“别跟着我,我要睡觉去了!”
洪法大师转身对二人道:“二位师兄,你们都不要走了,快过来看这位红衣小官人!”
“小孩有什么好看的?”周颠和尚没精打采地说。
“来嘛,你们先看一下这八字。”洪法大师把自己排的八字先递给周颠。
周颠看了一下念道:“辰、戌、丑、未,四库俱全。”
周颠看了,一下提起兴趣,把八字递给张中,洪法大师说道:“你们快过来看一下这孩子的骨相和身上穿这衣服,你们心里就明白了。”
周颠和张中都走过来,他们轻轻捞起红衣上上下下摸了一会,周颠和尚道:“对,就是他。好骨相,奇骨贯顶,难得一见。张老道,看来我们这次不虚此行。你现在不埋怨我了吧?”
张中道人嘴下留着三缕短须,身着蓝色道家衣装,腰系浅色宽带,脚蹬布袜蔴履,手拿拂尘。张道人说道:“谁叫你成天说话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目前只现身了两个,还有一个呢?”
“你别急嘛,早晚要现身的,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缘份。”周颠和尚和意地说,“等等,我再看一下相貌。”
周颠摸了一下小重八的脚,看了一下嘴,张中轻声说道:“脚和嘴大了些。”
周颠看了张中一眼说:“你懂个屁,脚大江山稳,嘴大吃四方。”
这时小重八突然大声哭起来,声音洪亮震耳。
张道人说道:“这孩子体格健壮,声如洪钟,颠子和尚,你把他惹哭了,就由你负责处理。”
“是呀,各位大师,”朱世珍懊恼地说,“我这个孩子一到晚上就这样哭,一直哭到天亮,把左邻右舍都吵得不安宁,真烦人,白天就呼呼大睡。”
周颠和尚把自己的衣袖向上一捋说道:“小儿夜哭,这好办,看我的。”
周颠和尚就在孩子身上又摸了两下,继续说:“他这是把阴阳搞颠倒了。把白天当晚上,把夜晚当白天。现在白天不让他睡觉就行了。”
只见周颠和尚低下头来,在重八耳边疯疯癫癫地唱道:“别叫别叫,大白天你怎么睡觉?这世道本来就颠倒,如今你来到,看你怎样再把它颠倒,嘿,……呸!”
说也奇怪,经周颠这一折腾,小重八就不哭了。只见小重八睁着眼睛到处看。
洪法大师走过来对朱世珍说道:“朱施主,令郎的名字取好了吗?”
朱世珍用外衣把孩子重新包好,只露出脸在外面,然后回答道:“还没有取名字。请各位大师替我儿子取个名吧!他是元字辈,我准备叫他朱元龙,不知好不好?”
“不好,”周颠和尚直截了当地说:“元龙,元朝之龙也,那不成了元朝的皇帝了,那怎么成?这样叫出去,元鞑子也会来找麻烦的。”
张中道人说道:“对于取名之事我是个外行,还是由洪法大师取名好了。昨天他给汤公子取的号叫“鼎臣”就很好,今天不妨你再收个徒儿,干儿什么的,揍成一班人马,那不就好了?”
“对,你这孩子的八字星火旺,杀气特重,要拜一个和尚为干爹,磨一下这八字的杀气,长大教他读书写字,练武学功夫,教他如何作人,我和张道人是远方来的,只有你在近处找个和尚,才能把你儿子教育成人!”周颠和尚对朱世珍说道。
周颠和尚边说边把下巴向洪法大师歪了两下,朱世珍马上明白了,就对洪法大师道:“洪法大师,刚才这位大师的话你都听到了,那我的儿就拜大师你作干爹了,求你将来教他些本事。我是个庄稼汉子,他三个哥哥都是睁眼瞎,斗大的字认不了一升。现在我无法,只有高攀大师了。”
洪法大师心中早有此意,只是不好开口,现在由朱世珍主动提出,岂有不允之理?他仍旧谦虚地说:“阿弥陀佛,只是贫僧才疏学浅,恐怕难当重任,有负重托。如果朱施主定要你公子拜贫僧为义父,那我一定尽生平所学,把令公子教育成材,以尽义父之职。”
朱世珍听了,赶忙抱着儿子跪在地上说道:“好,谢谢大师。现在,你的干儿子在向你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