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法大师和元龙和尚腊月二十七日才赶回皇觉寺,其他外出的和尚都陆续回寺,收获大小不一,濠州生产和生活也大有改观。
过了年,天气也暖和,洪法大师开始重新修建和维修庙宇的工作。庙上人手众多,修庙工作元龙和尚插不上手,洪法大师就安排他独自外出云游,主要目的是叫他出去锻炼独立社会的能力,让他去吃些苦,尝尝社会的酸甜苦辣麻的滋味。
一天洪法大师把元龙叫到房里,交给他两封信,一封是让他交到集庆鸡鸣寺周颠和尚手里,另一封信是让他送到洪法大师的师父张三丰手里,同时强调地说:“你上武当山,是去参拜师爷张三丰,是去考试,绝对不可失礼,如果考试合格,师爷会交给你一件东西,你尽快送回寺,路上不可耽误,力争春节前赶回来。”
元龙和尚接了信把它揣好,大师又给了他一瓶跌打损伤药粉和一些散碎银两,元龙就告别了师父和众师兄,开始了一个人的云游生活。
一个人外出,就不比有师父一道容易打开局面。真是,当家才知柴米贵,现在一个人云游,只有老老实实靠敲木鱼和念阿弥陀佛来化缘讨生活,生活就艰苦多了。
他从皇觉寺出发,向东走,决定先到盱眙,顺便去看一下二姐夫李桢和二姐,他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二姐的家。二姐见自己的兄弟来了,十分高兴,就把自己的小弟搂在怀里,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扯起衣角揩着泪水哭起来:“我们朱家十多口人,现在只剩下你一根独苗,偏你又当什么和尚,老天爷,我们朱家到底造下什么冤孽,得了这么个下场……”
由于年辰不很好,李桢家的生活也不富裕,但到底是自己的幺弟来了,朱氏还是要张罗饭食的,虽然是些野菜稀饭,也是竭尽所能,必竟是骨肉姐弟。
元龙正在吃饭,忽然从门外跑进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进来,明亮的眼睛不断地眨着,双目直盯元龙和尚。朱氏对元龙说道:“幺弟,这是你外侄李文忠。文忠,快叫幺舅!”
小李文忠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幺舅!”
元龙答应一声:“哎。乖,快来吃饭。你几岁了?”
“十岁了!”
“上学没有?”
小文忠望着自己的娘,不知怎么回答。朱氏边给文忠舀饭边说道:“眼前这日子连饭都吃不上,还上什么学啊!他也十来岁了,我准备叫他去给村南的何财主家放牛去,免得在家没事疯跑,不如去放牛,每年挣一两银子也好。”
李文忠大声叫道:“我不给财主放牛,我要到村东潘大师家学武去,长大了好当将军!”
元龙说道:“学武是好事,就叫他学武去!会武功才不会被人欺负。”
“他成天有空就往潘家跑,去偷学人家的武艺。可是潘家要收孩子的拜师学费,一年收一两银,我们哪儿去找这一两银子?”朱氏说道。
“孩子既然要去习武,就让他去吧!一两银子由我给。”元龙边刨饭边说。
“幺舅答应给我银了,幺舅,你说的是真话吗?”
“和尚从来不打诳语。”元龙和尚说。
“我也从来不打诳语。幺舅,你会武功吗?”李文忠问道。
“会,三四十个人也不是我对手。”元龙听了认真地回答。
“幺舅,你教我武功好吗?”小文忠天真地问。
“可以。你快吃饭吧!吃了饭我就教你。”元龙和尚说道。
李文忠听说要教他武功,高兴极了,赶快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吃罢了饭,元龙和尚就把李文忠带到僻静的地方,就从基础教他如何扎马,用拳,使枪教了几路,他才发现他的小外甥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是一个习武天才,各种武术一学就会,演练起来还满像那么回事。他觉得这孩子既然有这么好的天赋,不习武纯属埋没和浪费。他就决心传授他一套“十八罗汉拳”,一个下午居然学会了各招式。元龙和尚吩咐他,要他每天早上早早起来练习,并吩咐他不准外传,不准随便使用,不准用武功欺负人,特别是妇女、儿童和老人。并叫他练三到五年,以后再教他新的。并对他说:“武术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是用来保护自己,惩治坏人的。”
晚上两舅侄睡在床上,元龙又教他练习气功,一直到深夜。第二天早饭后准备离开,就给他二姐留下二两银子,并嘱咐他二姐道:“二姐,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送文忠习武吧!这孩子是习武的料子,莫耽误了!”
元龙和尚用手摸摸李文忠头说道:“幺舅教你功夫你要天天练习,下一次我再来看你,如果没长进,我就要修理你!”
“我记住了,幺舅,我想和你一起去云游,好吗?”李文忠恳求地说。
“不,你才十岁,太小了,再过几年,你长大些,我就来带你去闯世界去!”
听二姐说他们有一个舅公叫魏哲,住在离这里三十里远的去集庆的路边上,因为他的儿孙经常在外面跑点小生意,挣些银子补贴家用,日子好过些,他决心去拜望一下这门亲戚。
元龙告别了二姐,向集庆出发。他走了约三十里,一打听果然找到魏哲的家,舅公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的孙子叫魏发,正收了一车梅子准备运到集庆去卖,正愁没有帮手,他见表兄来了,又顺路去集庆,这等于是天下掉下一个帮手,于是魏发就收拾好一切,第二天早饭后两人就一同上路去集庆。魏发足足拉了一板板车梅子,有一千余斤,一个人拉着走,平路上还可以,遇爬坡上坎就非两人不可。
两个表兄弟,好几年没有见过面,骤然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年纪差不多,一路上说说笑笑,行走如飞,两天时间,不觉来到六合县郊外的一个酒店边,魏发对元龙说道:“表哥,你把车子拉到前面山坳里等我,山坳有一棵大黄桷树下很凉快,你在那儿等着我,我要到厕所解个大便后就来追你。”
元龙就拉着车子往前走,果见山坳处有一棵大树,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就坐在树下乘凉。
再说魏发从厕所走出来,准备往山坳走,忽听见背后有人叫他:“魏发,你小子往哪里走?你快停下来。”
魏发回头一看,只见从酒店里走出一个公差模样的人,他定眼一看,心中不由叫起苦来:“天哪,今天中了什么邪,出门遇见了这个瘟神!”
这个人原是盱眙县有名的泼皮,外号“秧鸡”,与他有些过结,去年在盱眙县城,这个泼皮买人的桔子不给钱,魏发教训了他一顿,因此,结下冤仇,想不到冤家路窄,今天在这里相遇,魏发见是他,就调头各自走自己的路,这个秧鸡斜戴着帽,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满嘴酒气,冲上前来拦住魏发的路,眼睛斜盯着魏发,魏发大声说道:“秧鸡,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话应该是大爷我问你: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大爷我现在是六合县的公差,今天在此专门检查私带兵器、私盐、烟、茶叶等违禁品的,快说,你今天运的是什么东西?到哪里去?”
魏发说道:“我什么也没运,我到六合县走亲戚。”
秧鸡说道:“走亲戚?走什么亲戚?你亲戚叫什么名字?在哪条街?多少号?”
魏发说道:“这你管不着,我也不想告诉你。”
秧鸡把帽子向后一推,大声地说:“我看你虾子像红巾贼的探子!”
魏发说道:“秧鸡,你不要在这儿胡说,不要公报私仇,血口喷人!”
秧鸡蛮横地说:“老子今天就是要咬定你,怎么样?你今天休想走脱,你大爷我说你是红巾探子就是红巾探子!”
秧鸡回过头去对店里几个公差喊道:“弟兄们,快出来,我抓到了一个红巾探子,快来把他抓到六合县衙去!”
魏发心里嘀咕:今天遇见了这个瘟神,那是麻布口袋扭不干,算了,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自己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魏发边走边说:“秧鸡,你小子当了公差还不学好,你枉为衙门中人!”
秧鸡见魏发要走,越是来劲了,就一窜上前抓住魏发的衣服,骂道:“走,你今天休想离开这里,老子今天就是要收拾你。”
说罢,秧鸡这个泼皮举拳便打,魏发忙用手一格,谁知这个秧鸡是个不中用的空骨头架子,他又喝了不少酒,这一格反把他弹到几尺远,一下倒在地上,后脑勺正好撞在一块尖石头上,一命呜呼了,秧鸡的一个同伙刚走出来,见了这个场面,大叫起来:“你这个人,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公差,你今天不要走,快跟我们上县衙去!”
这个公差向店里喊道:“弟兄们,快来呀!秧鸡被人打死了!”
魏发见出了人命,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竟慌不择路,没命地向西狂奔而去。
元龙和尚在树下等了好一阵,未见表弟踪影,又回到店上找魏发,仍不见人,只见路边上躺着一个瘦公差,一打听,只听人们说一个二十来岁的人从厕所出来,和这个公差发生口角,打死了公差,他向西逃走了。元龙心中明白,他的表弟魏发出事逃走了。元龙和尚赶快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回到大树下只好一个人拉着车子往前走,走了一阵,他大汗淋淋,又来到一棵更大的树下,他就把车子停在树下,坐在一个石头上乘凉。树荫下有五六个青年人在那里练武,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手提双枪,呼呼地使动起来,只见双枪如两个车轮在手上飞转,元龙和尚站起来情不自禁高声叫道:“好,使得好,好一个‘手托日月’。”
不一会,那个青年收了枪向元龙投过一瞥感谢的目光,另一个白脸年轻人上场,他使一对双鞭,也“嗖,嗖”地使动起来,元龙和尚也鼓掌叫好地说:“好,好,可惜架式丢高了些,下三路有空档。”
那个年轻人当真放低了架式,元龙就赞道:“好,这就漂亮了。”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杆长枪上场长枪使得风车斗转,呼呼有声,这个人枪法精妙,其功夫显然在前面二人之上,元龙和尚见了,鼓起掌来说道:“好枪法,好枪法!”
这个人收了枪,脸不变色心不跳,站在一边,这时又上场两个人,一个使双鞭,一个使双剑,在那里对练,也使得不错,不一会对练收场,元龙也鼓掌说道:“使得好,使得好。”
几个练完武功,各自收了武器,解开衣襟,扇着凉风说:“好热的天,哪里有水喝就好了!”
元龙和尚用草帽捡了一些梅子,拿过去说道:“各位小兄弟,我这里有梅子,你们吃一些解渴吧!”
众人忙推辞道:“这怎么可以?”
元龙和尚忙招呼大家:“来,来,来!不必客气,车上有的是,吃了不够又到车上取,任诸位吃。”
这几个年轻人看元龙如此热情,就都走上前,拿起梅子吃起来。元龙和尚给每人几个梅子,又转身索性把车子推到大家面前,大声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区区梅子,能值几何?我管大家吃饱。”
使鞭的青年一边吃梅子一边说道:“这位兄台,刚才看你的评论,也是一个练家子,不妨你也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元龙和尚谦逊地说:“刚才我纯属胡说八道,如有冒犯之处,请各位英雄见谅,我在这里向各位赔不是了。”
元龙和尚对大家拱拱手表示歉意。拿双枪的青年说道:“哎,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在一起玩玩。练一通,大家相互切磋切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