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元龙和尚走出大门,只见吴府在个小山边,房屋依山而建,十多间房屋依次排列有序,正门进来是一个大四合院,四合院正面和两侧房屋逐渐排开和升高,房子周围长满参天大树,大门外是个用青石板砌成的一个大晒坝,晒坝前面是一条泛着浊浪的小河,河对岸才是一片肥美的田野。
因为昨晚才下了大雨,早上空气清新,天空一碧如洗,是一个大好晴天。
早饭后,元龙准备告辞上路,向集庆出发,众人都觉奇怪,怎么和尚来贩卖梅子,元龙就昨天的事向大家说了一遍。吴良说道:“大哥,从现在起你不能推梅子车了,这一路元军关卡多,你还没到集庆就会被当探子抓起来。这样好了,我们大家都未去过集庆,干脆我们五人护送大哥去集庆,也可以逛一下这个历朝古都。”
吴良一说完,大家都赞成。吃了早饭就由茅成、丁德兴拉车,其他的弟兄就帮着推车,一路有说有笑向南出发。
一行六人到了六合县,在城中一个饭馆门口停下车,走进饭馆,六个人在里面买了些饭菜吃起来。饭馆后门外有一个大坝,坝上人头攒动,坝上搭了一个木台,台上两边的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台上有一张桌子,桌子边上的躺椅上坐着一个黑脸大汉,正端着一个小茶壶在台上品茶,旁边桌子上整齐地放着一堆白银。
元龙快速地吃完饭,走到旁边一张桌子边,桌子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也吃完饭在喝汤,元龙拱了一下手说道:“这位大叔,请问你们这儿是擂台吗?为什么没人去打擂?”
中年人看了元龙一眼,说道:“小师父,你是他乡人吧?”
“正是,贫僧是濠州的云游僧,云游路过此地,贫僧想打听这个擂台是谁摆的?”元龙说道。
中年汉子说道:“小师父是他乡人,你有所不知,摆主叫陈家先,是县太爷的大舅子,仗他有些武艺就在这儿赚黑心钱。”
元龙在对面坐下来说道:“不就一场比武嘛,怎么还可以赚黑心钱?”
“你不知道,这是专赚外边过路人的钱的, 这个比武是有彩头的:凡是上台比武的人,必须先交十两银子和生死文书,如果你被打下台去十两银子你就输啦!”中年人说道。
“如果我把他打下台去,他台上赌的是多少银子?”元龙问道。
“他们赌的是一百两银,就是放在旁边桌上的银子。”中年人说道。
“嗬,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元龙问道。
“对,哪有这种便宜的事。如果有人能胜过陈家先,他的几个兄弟就会出来放暗器伤人,结果你连性命都丢了,还想得一百两彩头?简单地说这场比武只有他赢的,没有你赢的。小师父,你是出家人,他们根本不是比武,而是在谋财害命。”中年人摆着头说。
“这么无法无天,就没有人去县衙告他们吗?”元龙问道。
“能有用吗?别忘了县太爷就是他姐夫,告也白告。何况比武前签了生死文书的,‘生死各安天命’。再说你就赢了一百两银子,你也出不了六合县,这一百两银子纯属诱饵,引诱你去打擂的。他们千方百计引诱外乡人去打擂,打擂也不可能活着回来,除非你的武功太差,被打下台来。”
元龙拱了一下手说道:“多谢指教,打搅了。”
元龙和尚回到原来位置上,对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想不想管这事?他们这纯粹是在谋财害命。”
那个中年人继续说道:“这个世道从上到下所有的人不都在谋财害命吗?蒙古人公开地来灭我们的国家,杀我们的人民,抢我们的江山、城池、河流、矿产、田地、房屋、牛羊、女人,他们封的万户侯、千户侯,不也是在公开谋财害命吗?……”
大家低头三两下就吃完饭,元龙见周围没有闲人就对大家说道:“各位兄弟,我想好了这个伤天害理的擂台我们一定要管,由我上前去打擂,这事只有我们弟兄们合作方可以取胜。具体分工如下:茅成兄弟你一个人先把梅子车推出南门十里外的地方等我们,你们四个人在擂台四角严密监视放暗器的人,一旦发现有人使暗器,就先下手为强,用暗器对暗器,打放暗器的人,我打赢陈家先以后,台上会大乱,你们一涌上台来保护我,我们抢了银子就跑,向南门集庆方向跑,总之,你们机灵些,我们不可恋战。”
邓愈说道:“大哥,由我上吧!”
元龙和尚拍卖一下邓愈的肩头说道:“兄弟,别争了,这事有些危险,就由我上吧!我上无父母,下无妻室儿女,烂命一条,纵有不测也不会叫人牵肠挂肚,总之一点,你们要防好暗器,银子一到手我们就跑!”
于是五人就出了饭馆来到台下观察动静,这时来了一个年轻人在和陈家先交手,看来这年轻人急躁了点,功夫也未到火候,渐渐就处于下风。元龙观察了一阵,见陈家先的武艺也不是很高强,自己完全可以战胜他,元龙就定下心来。这时台上的年轻人明显不行了,元龙吩咐兄弟四人道:“年轻人要吃亏,你们在台下准备接人,救他性命。”
四个人点了一下头,就到台前去了。果然,不一会儿,年轻人就被陈家先打下擂台,四人连忙接着,年轻人才没有落在地上。四人放下年轻人,年轻人忙给四人磕头,感谢大家的救命之恩。
陈家先大摇大摆地走到台前,傲慢地拱了一下手,说道:“台下还有更出众的高手没有?不要像这种人给我白送银子。”
陈家先说完大摇大摆地回到躺椅上,抱着茶壶牛饮起来。
元龙和尚用手指一点,飞身上了擂台,用手拱了一下,说道:“各位请了,我叫元龙和尚,闻贵县在搞有奖比武,我和尚也来试试。”
陈家先把元龙和尚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嗬嗬,怪哉怪哉,和尚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你怎么也对银子感兴趣起来!”
元龙和尚听了乐哈哈地说:“现在的老百姓被当官的榨干了,苦不堪言,我和尚跑了十多天也没有化到一文灯油钱,今天到贵县见比武台上有这么多银子,我和尚就来化一些回去给菩萨作灯油钱,这有何不可?菩萨灯油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哦,所以我准备把所有银子化回去,菩萨也会同意的,所以,我和尚也就来参加比武啊。再说,你这里又没有规定和尚不能参加打擂。是不是?……”
陈家先站起来走到元龙身边用手推元龙和尚道:“和尚化缘到其他地方去,这是比武场地,不是你化缘的地方!”
陈家先本来用手推元龙是想试探对方的内力,结果见元龙文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知道来者不善,看来武力赶他下台是行不通的,只好说道:“和尚,你既是来参加打擂的,你有打擂银子吗?要十两白银才能有资格参加打擂。”
“没有。”元龙和尚说道,“我们佛家弟子,一切经济来源出于施主的布施,我们出外从不揣银子在身上的,你稍等一下,我向台下施主化够十两银子以后,就来参加比武打擂。”
陈家先没法,只得退回躺椅上坐下。元龙和尚走到台前行了一个手礼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贫僧在这里向各位施主化缘了,哪位施主能施舍十两银子与贫僧,让贫僧能赢一百两银子给菩萨修庙宇,那就功德无量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台下的人哄哄地笑起来:“这世道也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居然有和尚在擂台上化打擂银子,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和尚想玩空手道,想白手起家!赚这一百多两银子。”
元龙和尚也不理,继续在台上化缘。
嘿,你别说,还真有人施舍银子给他,只见擂台下右手边一个身穿绿衣服的官人,抛了一包银子给元龙,同时说道:“小和尚,我施舍十两银子给你,你好生在台上打,为佛祖增光。”
元龙和尚接银子在手,还了一个手礼说道:“阿弥陀佛,谢谢公子,佛祖会保佑你长龄百岁,荣华富贵,子孙满堂,官封宰相。”
吴良也大声说道:“师父,接好,我们也施舍十两银子给你,你好好打擂。”
元龙也把银子接在手中说道:“谢谢小施主,佛祖会保佑你们官封一品,食禄万户!”
元龙和尚把两包银子高高地举过头,对刚才哄笑他的人们笑着说:“你们看,还有两位施主施舍给我,转眼功夫,我和尚就得了二十两,这生意干得。但我和尚是出家人不贪财,有十两就够了。”
元龙和尚对吴良说道:“小施主,对不起,这位绿衣公子在先,我只有退还你的银子了,谢谢你的施舍。”说完就把银子抛给吴良。
元龙和尚把剩下一包银子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说:“你要的银子我放在这里了,你们验收一下。”
陈家先不耐烦地说:“你动作快点嘛,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元龙和尚耐心地说:“施主,我是在为你考虑,让你多歇息一会,恢复一下体力,你刚打了一场就和我打,就算我打赢了,你也会说我乘人之危,我也胜之不武。”
陈家先把一张纸丢在元龙的脸上说道:“少耍贫嘴,你还是在上面签个字吧,我就尽快送你上西天。”
元龙和尚接过一看,是生死文书,他就笑着说:“西天嘛,我和尚早晚是会去的,就不麻烦你送了。你呢?上西天是不可能的,只有等一会我送你下地狱,你们作孽太多,只有下地狱这一条路可走。”
元龙和尚办事不紧不慢,神情自若,谈笑戏谑的样子使陈家先心里阵阵发怵,他圆瞪双眼,恨不得一口吞了这个小和尚。
元龙拿起笔在生死文书后面加了一条:在比武过程中,双方不得使用暗器伤人,否则后果自负。然后签上了元龙和尚四个大字。陈家先早签好了的,放在桌上,元龙和尚也在后面加上了这一条,陈家先赶快上前阻挠元龙和尚,陈家先说道:“我的生死文书上不能加这一条。”
元龙和尚把两份生死文书拿到台口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在生死文书上加了一条:在比武过程中,双方不得用暗器伤人。请大家作个见证。”
台下众人吼道:“对,不准用暗器伤人!”
“你听听大家的吼声!你不同意,说明你心中有鬼。”元龙和尚说道。
陈家先没法,只得让元龙把生死文书压在桌上的银子下面,他心中只有暗暗叫起苦来。
元龙转过身来,打量了陈家先一下,原来陈家先也是个彪形大汉,浑身肌肉发达,面色微黑,脸上长满短须。陈家先来了一个“雄鹰展翅”,摆开攻势;元龙和尚也不怠慢,来了一个“双龙出海”看住门户,很快双方就交起手来,打了几个回合,元龙和尚就摸清了他的套路,他用的是典型的南拳。只是招招凶狠,致人死命。元龙不急于进攻,采取避实就虚的方法与之周旋。打了三十多个回合,陈家先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显得很被动,元龙的洪拳——又名罗汉拳是后发制人,显出了威力,他把陈家先步步紧逼,已逼到了台口。
这时蓝色的幕布下面伸出一个脑袋,嘴里衔着一支竹管,邓愈眼疾手快,举手一扬,一支小镖飞向那个人,只见那人“哎呀”一声,脸上着了一镖,竹管掉在台上。邓愈跳上台去,捡起竹管向台下的人说道:“请看,他们在使用暗器!”
台下一片怒吼声:“太卑鄙了,把他打下台来!”
幕后左边又有一个人伸出头来,一个小弹弓对准了元龙和尚,丁德兴正要发镖,只见台下那个给银子的绿衣人,早已将手中的小钢珠向幕后人飞去,幕后人满面流血,忙用双手掩面而退。邓愈上前提起弹弓走到台前向大家展示。台下吼声更大了:“不准使用暗器!”
陈家先见两次暗器都落空了,心中未免着慌。元龙越战越勇,飞起一罗汉腿,把陈家先踹下台来,跌在台前地上。台下的人立刻踊到台前,把陈家先踩在脚下骂道:“你也有今天!”
陈家先满嘴喷血,一命呜呼。陈野先手提大刀,冲到台前,忙叫道:“不准踩人,不准踩人!”
元龙一见打擂成功,就转身直向桌边奔去,迅速地把所有银两揣入怀里,同时将所有生死文书也揣了。这时从后台跳出几个手拿钢刀的大汉拦住去路大叫:“留下所有银子!”
元龙飞起一腿,踢倒了两个人,元龙趁势夺下两把钢刀,邓愈跑到元龙身边,元龙将一把钢刀递给邓愈,这时陈野先也顾不了他哥哥,转身手提钢刀拦住元龙和邓愈。台下也踊上来几个人和元龙一道敌住陈野先一伙人,对打起来。
这时,有两个黑脸大汉上前,手拿双斧,砍倒了擂台支柱,绿衣人拿刀砍下捆擂台的大绳和牌坊,擂台一下倾斜了,陈野先见了,赶快跳下台逃走了。
元龙赶忙朝邓愈说道:“快撤!”就跳下擂台向南跑去。这时吴良吴桢见擂台右边的一个拴马桩上有三匹烙有官印的枣红马,知道是陈野先的,就解下缰绳跳上马背,他们见元龙和邓愈、丁德兴奔过来,吴良赶快把另一匹马缰交给元龙道:“大哥,二哥,快上马!”
元龙接缰在手,也跳上马背,吴良、吴桢拉着邓愈和丁德兴的手,四人就纵马向南跑去,元龙见刚才打擂的青年也奔了过来,元龙和尚在马上伸出一只手说道:“快上马,兄弟。”
打擂的青年被元龙拉上马,就拉紧缰绳向南绝尘而去。
元龙飞马出城,在离城十里远的地方追上了梅子车,元龙示意茅成继续前进,同时回头对身后打擂的青年说道:“兄弟,请你下马帮拉梅子车的年轻人一下,他是我们兄弟,我们在前面等你。”
那个青年果真跳下马,帮茅成推车前行。元龙继续策马南奔,大约又跑了四五里路,就来到一条小河边,只见小河边上的桥边上竖着一块界碑,过了小桥就是金陵地界。
他们三马五人过了桥,左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元龙招呼大家进入林中,人和马隐在林中休息。其他的人也跳下马,一齐躺在林中草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吴良吴桢兄弟说道:“痛快,真痛快!好刺激哦。”
邓愈躺成一个大字说道:“真累呵,累死我了!”
丁德兴说道:“大哥,和你在一起真有意思!特别是你在台上化银子的样子,把我们笑得直不起腰。”
元龙和尚说道:“那位穿绿衣的公子不知逃出来没有,这个人慷慨大方,武功不在我们之下,可惜时间太紧,我们没有时间结识他!”
“对,他飞弹打拿弹弓的人,救了大哥的命,看来武功不浅。”邓愈说道。
“还有两个黑大汉也在帮我们,他们一个人手拿板斧,一个人拿大刀,嚓,嚓两下就把擂台砍倒了。”丁德兴站起来边比划边说。
元龙和尚坐在地上望着天空说道:“没有想到六合县人这么痛恨这次打擂,陈野先这次是赔了哥哥又折兵,这次他是打掉牙往肚里咽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吴良说道:“谁叫他坑人害人,谋财害命?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们休息了一阵,丁德兴第一个脱了衣服跳进了小河水里,其他的都跳了进去。
洗完澡,梅车也到了,丁德兴把茅成二人招呼进林子,邓愈上去拣了些梅子过来,让大家吃了解渴。元龙和尚把衣袋里的银子全掏出来在地上摆好说道:“现在我来数一下,这次赚了多少钱子,看,共有银子一百二十两,其中有这位打擂兄弟十两,实赚一百一十两。我们到集庆的银子够了。”
吴良插嘴说道:“我们还赚了三匹好马,每匹可卖一百两,就是三百两。我们这次打擂少说可赚四百两。”
元龙一边嚼梅子一边对打擂的青年说道:“兄弟,请问你贵姓?怎么称呼你?”
那个青年回答道:“小弟姓吴名复,合肥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四海为家。今天多亏各位兄长的救命之恩,小弟我没齿不忘。今天我实在太鲁莽了,差点被摔死。都怪自己学艺不精。小弟也感谢兄长为小弟报了仇,出了口气!”
元龙从怀里掏出他的生死文书和二十两银子,交给吴复道:“这是你的生死文书和你的十两银子,我给你抢回来了,我再给你十两,共二十两银子,你拿去吧。我们就此分手。”
吴复接过生死文书,把它撕得粉碎抛到小河里,他并不接银子,而是双膝跪在地上说道:“兄长,我吴复的性命是大家救的,仇是大哥报的,我从此就跟定你们了,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叫我走。虽然,我武功不及各位,但我的轻功很好,要是晚上干些鸡鸣狗盗之事,那诸位就不及我了。实话告诉诸位,我就是江湖人称‘夜蝙蝠’的吴复便是。”
众人听了,一阵哈哈大笑。茅成也对元龙说道:“大哥,吴复办事机灵,头脑灵活,就让他留下来吧!我们多一个兄弟多一个帮手。”
吴复道:“银子我不要。大哥,跟你说实话吧,晚上我出去到财主家或官府去转一趟,几十两银子那是信手沾来。”
“大家的意见怎么样?”元龙看着大家说道。
大家都说:“干脆留下,梁山好汉中也有一个叫鼓上蚤时迁的好汉。”
“好,那就留下来。兄弟们,我们这么多人,得专门选一个兄弟来管钱才行。我是一个和尚,要四大皆空,六根清静,对理财管钱是个外行,我看丁兄弟办事细心,适合管钱,就由他负责好了。”
大家都表示同意,元龙就把银子全部交他保管。
他们休息好了,吴复和茅成就牵过两匹马,卸下雕鞍,套在车前,另一匹马拴在车后,七个人就跟在马车后出了树林,马车由吴复和茅成来赶,大家有说有笑地向南而行。他们当天从栖霞镇过了河,第二天就到了古都金陵。
他们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找了一个旅馆住下,元龙吩咐他们住下休息,他只带了邓愈一起上鸡鸣寺去投书信。元龙和邓愈出门就租了一辆马车一直向鸡鸣寺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