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阵脚下生风地赶到濠州城外,还是天色将晚。因为是战乱时期, 城里是郭子兴占领,但郊外仍是元朝的散兵游勇控制。这些人纪律性差,经常四处骚扰百姓,特别是在天黑以后。朱元璋见濠州城城门早早地关了,无法进入城中,他就在路边一个小馆里吃了些东西,就在城门口不远的一个庙里的案桌上睡了下来。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不免有些劳累,躺下就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清晨,他还在梦里,只听一声呐喊,几根绳子一下把朱元璋给捆住了。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七八个头戴红巾的士兵把他抓住了,捆了个结实。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说道:“哦,好大个个子,这个人肯定是奸细,他包里装了这么多的书,头上的红巾是假的,还是个和尚,脚下还穿双皮靴,不伦不类,肯定是个奸细,走,抓去见郭大帅,领赏去!”
朱元璋忙解释地说:“弟兄们,别误会,我是进城去投红巾军的,我们是自己人,我不是奸细。……”
“有话找我们郭大师说去吧,啊?”小头目说道。
他们不由分说,押着朱元璋往城里走。朱元璋也懒得分辩,有他们一路护送,何乐而不为呢?省得他到处乱找帅府。
郭子兴的帅府设在原州衙门的隔壁盐茶司里。这里风景好,住房条件也较衙里好些,而且还有一座漂亮的后花园。朱元璋被押到大帅堂前,一个士兵进后堂去了。
不一会,一个身材中等,面色微黑,大约四十多岁,头戴金色束发冠,身穿大红缎袍,腰系蟒带,下着蓝绸裤,脚踏黑云鞋,后面跟着四个侍卫,来到堂上坐下。那个小头目赶快上前禀报:“启禀大帅,今天清早我们在城东门外巡逻,抓到一个奸细,请大帅发落。不知何故,这个奸细的包里尽是书。”
“嗬,有这样的奸细?给我带上来瞧瞧。”郭子兴说道。
小头目转身对门外招招手说道:“带上来,大帅要亲自审问。”
几个小兵把朱元璋押到堂上,小头目继续说道:“这个奸细是个和尚,头裹一件红胎衣,脚蹬一双皮靴,不伦不类的,冒充我们红巾军。”
郭子兴叱道:“你是什么人?和尚为什么不好好念经拜佛,当什么奸细,给我拉出去砍了。”
朱元璋忙说道:“且慢,郭大帅,我不是奸细,昨天我还是皇觉寺的和尚,昨天上午,皇觉寺被元兵烧毁,没法当和尚了,我走投无路,特地进城来投郭大帅,没想到来晚了,城门已关,我就在城外庙里住了一夜,不料被大帅手下的兵把我当奸细拿了,押到这里,以上情况属实,请大帅开恩、明察。”
“你叫什么名字,有谁能证明你。”郭子兴问道。
朱元璋用宏亮的声音说道:“小人名叫朱元璋,大帅手下有一个亲兵,是个小头目,名叫汤和,他是我的把兄弟,是他写信叫我来投大帅的。”
“信在哪里,拿出来我看看。”郭子兴说道。
“在我的衣袋里,”朱元璋对旁边一个士兵说道:“请这位兄弟把我衣袋里的信掏出来呈给大帅过目。”
这个士兵在元璋衣袋里一掏,果然掏出一封信,呈给郭子兴,郭子兴接信在手,从中抽出信笺,摇头晃脑大声念道:“……虽然我不是你亲生父亲,我却把你看成是我亲生的儿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间了,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郭子兴忙向地上吐唾沫:“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清早八辰的,也不图个吉利。”
朱元璋忙说道:“大帅,错了,拿错了。别念了。”
元璋对旁边那个士兵说道:“兄弟,你拿错了,下面那一封才是汤和写给我的。请掏出来呈给大帅过目。”
那个士兵果然从衣袋里又掏出一封信,忙呈给郭子兴,郭子兴接过去,把汤和的信打开一看,信上有不少诵抇郭子兴的话,他看了很高兴,顺手把信放在桌子上,对传讯兵说道:“传汤和上堂。”
不一会,汤和走进来,拱了一下双手说道:“汤和参见大帅!”
郭子兴对汤和指了一下朱元璋说道:“汤和,你看谁来了?”
汤和回头一见元璋,高兴地叫道:“大哥,你真的来了?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信在大帅手里,大帅正把我当奸细哩。”元璋委屈地说。
汤和忙跪下说道:“大帅,你误会了,他是小人从小玩到大的把兄弟,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他绝对不是奸细。他一家四口被元兵杀害,他和元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会是奸细呢?是我写信叫他来投大帅的。请大帅放了他吧,他武艺高强,他可是洪法大师的嫡传弟子。”
“哦,那就快松绑吧!”郭子兴对左右说道。
上来两个士兵给朱元璋松了绑,元璋和汤和都向郭大帅拱手谢道:“谢谢大帅开恩!”
汤和站起来和元璋紧紧拥抱着:“大哥!”
“兄弟!”
郭子兴把桌上的两封信还给朱元璋问道:“第一封信是谁写的?怎么上面尽是‘死呀,不在人间’这些话。”
“启禀大帅,这是家师写给小人的遗书。”元璋回答道。
“什么遗书?师父怎么啦?”汤和抓住元璋的手臂问道。
“兄弟,我们的师父在前天上午归天了。”元璋沉痛地说。
汤和慢慢松开手,两颗豆大的眼泪滚了出来,沉痛地说:“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就归天了,徒弟我还没有报答过他!我真是愧对师父呵。”
元璋拍了拍汤和说道:“兄弟,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现在我们只有好好地跟郭大帅干,最终赶走元鞑子,完成师父的遗愿,这才是我们报答师父的最好方法!”
汤和收了泪,点了点头。郭子兴听了也沉痛地说:“可惜,洪法大师在濠州远近闻名,是文武双全的一代高僧,我正准备有空去拜望他,没想到他就仙逝了。”
郭子兴停了一下对朱元璋说道:“朱元璋,你既是洪法大师的弟子,那你一定会武功了?”
元璋拱了一下手说道:“启禀大帅,小人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各招各式的套路都学了,精就谈不上,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就是学无止境的道理。”
“好,那你就露两手,表演给我们瞧瞧好吗?”郭子兴饶有兴趣地说。
“可以,大帅,这个地方窄了,施展不开。”元璋说道。
郭子兴说道:“这好办,来人,把我的椅子搬到阶檐上去,你就在外边的坝子里表演好了,那个坝子宽得很,你就把你的技能全拿出来给本帅瞧瞧。”
这时,从后堂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相貌端庄,面皮白净,身材修长,性情文静的妇人来。她走到郭大帅跟前说道:“子兴,你今天早上还没有用早餐,你就忙开了。今天早餐专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肉饼,你去吃一些吧。”
郭子兴说道:“夫人,我今天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先不谈这个,你来得正好,今天洪法大师的弟子朱元璋来投军,我现在正要考察他的武功。”
这时后堂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姐和两位公子,郭子兴马上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在我的两边多摆两把椅子,给夫人、小姐和两位少爷都摆上,让他们也一起观赏。”
这位小姐名叫马秀英,是大帅的义女,马秀英的父亲和郭大帅是好友,早丧,临死前将亲生女儿托付给郭子兴照料,那时秀英才两岁。郭子兴夫人张氏性情温顺和善良,待秀英如己出,疼爱有加。常言道:松树下面松秧,柏树下面柏秧,秀英在张氏身边长大,举止行为大有张氏之风:文静似荷花照水,行动如绿柳拂风,脸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五官匀称而端庄,身似玉山而稳重。穿一件绛色长袍,腰系绿色宽带,天足上蹬着一双蓝布绣花鞋。闲静少言,笑不露齿,美而不艳,横身素雅。
堂外是一个大坝四合院,大堂门口阶檐上一字摆开着五把木椅,中间坐着郭大帅,右手边坐着张夫人和小姐马秀英,左手边坐着公子郭天敍和张夫人的侄儿张天佑,他们坐好后就命元璋开始表演。
元璋雄纠纠地站在场坝中央,手里提着从士兵处借来的长枪,丢开架式,就把枪在空中舞动起来,朝阳斜射院坝里,把元璋浑身上下涂了一层朝辉。只见枪起处朵朵梨花乱飘,枪过处团团白雪飞舞,不一会道道寒光上下罩住人身,周围的士兵都鼓起掌来,齐声叫:“好。”
这时从大门外走进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边走边鼓掌道:“好枪法!果然使得不错。”
元璋使了一路枪,收了架式,站在场地中央,面不改色地向四方鼓掌的人拱拱手道:“谢谢,献丑了,献丑了。”
刚进门的武将来到郭子兴身边,拱拱手说道:“参见郭大帅!”
郭子兴一见来人,忙招呼道:“孙都元帅,你回来啦?你这次招了多少兵?”
孙都帅得意寺说:“召了两百人。”
郭子兴对左右说道:“给孙都元帅看坐!”
一个亲兵拿来一张椅子放在大帅的左手边,孙都帅坐下问道:“演武的人是什么人?此人如此高大雄壮,枪法高超?”
郭子兴说道:“这人是今天早上来投军的,是洪法大师的弟子,叫朱元璋,现在我正在考察他的武功。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考察他。”
元璋提枪来到大帅面前拱了一下手说道:“启禀大帅,小人演练结束,请大帅指教。”
郭子兴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你这一路枪法叫什么名字?”
元璋继续拱手道:“这路枪法叫‘披星戴月’,是在敌众我寡,在重围中用的,杀伤力很大,又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郭大帅用手掌指着孙都帅对元璋说道:“好,来,过来参见孙都元帅孙德崖。”
元璋对孙都帅拱拱手道:“小人朱元璋见过孙都元帅。”
孙都元帅在鼻子里嗯了一声说道:“嗯,免了。还是继续演武吧!有些武功看起来中看,在实战中未必中用。”
“对,这样也看不出武功的高低”,郭大帅兴致勃勃地说,“找个人和他实战表演一下怎么样?汤和,你和他不是师兄弟吗?来,来,来,你们两个对打一下我们瞧瞧!”
汤和忙拱手道:“大帅,这使不得,一来我们虽是同门师兄弟,他是嫡传弟子,我却是俗家弟子,他才得到师父的真传,我连皮毛都没学全。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再说,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师父在世时就严格规定:同门师兄弟之间不能动武。这一点小人死也不敢有违师命,请大帅和都元帅见谅。”
“那怎么办?”郭大帅失望地说。
“大帅,末将有一个办法。”汤和说道,“现在让一小队士兵和我师兄真枪真刀地练一番如何?”
“嗯,那就来一小队亲兵和朱元璋一起演练一下吧!”郭大帅说道。
朱元璋也对大帅拱手道:“大帅,刀枪无眼,在比武中谁伤了谁都不好,如果只点到为止,又看不出真本事。这样好不?他们九人可以用真刀真枪,我以棍代枪,棍子头上我蘸些石灰,如果比赛中身上有白点,就认为他负伤了,就可以退下,直到最后。或者谁的武器落地了,也代表他战败,也就可以退下。如何?”
“好,就这么办。”郭子兴说道。
朱元璋从旁边的阶檐上的武器架取来一根木棍,用布包了棍头,然后从旁边的石灰桶里醮上些干石灰,就返回场中央站好,这时也来了九个士兵,有的拿刀有的拿枪把元璋围在中央,元龙丢下一个架式看住门户,九个人并不急于进攻,只是像走马灯似的在周围转着,旁边一个人一声令下,九个人就一起围攻上来,才两个回合,元璋将棍子一挡,四个拿枪的人手中枪被拨在一边,元璋又一回扫,四个人身上“负伤”,退出圈外。其他五个拿刀的人继续往里围,都举刀砍杀过来,进行短兵“搏杀”,元璋左手夹住棍在场中央旋风般地转了一圈,有三人刀落地,胸前也 “负伤”,剩下的两个人刀虽未落地,也负了“伤”,五人拱了一下手,退出圈外,实战到此结束。元璋对九人拱了一下手说道:“兄弟们,得罪了!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