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兴听了,他再也忍耐不住,就从桌边站起来,用手拍着桌子大怒,骂道:“你这个小畜生,也太放肆了,你先骂我‘笨蛋’,后来又骂我‘蠢马’,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以为你读了几句书,就不得了啦?我忍耐你好几天了,你收那么多税到哪去了?一点不上交,都揣进你的腰包去了。我就不信那个邪,什么狗屁犄角之势!我今天就是要迎他们进城,难道他们会吃了我不成?”
郭子兴越骂越生气:“来人啦,把这个小畜生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去!”
帅命不可违,上来几个亲兵把朱元璋关进了大牢里去了。
孙德崖一看,一向自视才高的朱元璋今天是倒了大霉,他高兴极了,他知道不用多说,郭子兴是赞成他的意见。这个糊涂蛋今天是掉进了他的口袋里去了,他岂有不高兴的?
朱元璋被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当时最高兴的人就是郭天叙和张天佑。这二人又跑到郭子兴的面前散布了很多朱元璋的不是,然后又跑到厨房去嘱咐厨师,没有他二人的许可,不得给朱元璋送饭吃。
三天过去了,马秀英见朱元璋没有回家,就去找汤和和张禄询问,马秀英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马上回家把新婚时收的银子包了一包给张夫人提去,说是元璋收的税银叫她转交夫人,自己忘了交。又跑到厨房见无人,只见笼有蒸饼,就偷了两张热饼揣入怀中。她生平未作过贼,难免会神色慌张,谁知一出门就和张夫人撞了个满怀。张夫人见秀英支语支吾,神色慌张,就把秀英叫到房里问其原因,马秀英没法,就伏地大哭,数说朱元璋被关的理由和经过,以及天叙和天佑不准厨房送饭,要饿死朱元璋的事详细情况说了,她不得已才去窃饼救元璋的事全部托出,张氏忙令秀英拿出饼,热饼已烫伤了秀英的奶头。张氏一面给秀英敷药,一面召来厨师问明原由,果然是两个儿子从中使坏,速叫厨师速做好膳食,亲自给朱元璋送去,并把两个儿子叫来大骂了一通。
当天晚上郭子兴回帅府,张夫人问郭子兴囚朱元璋原因,经过三天思考,郭子兴只说是他下乡的税银没有交。张夫人说道:“他把税银早交给我了,我忘了给你说,银子全在这里,你今晚就抱着银子睡觉吧!”
郭子兴说道:“既然是夫人收了,也是一样的,何必要我收呢?”
张夫人摇摇头说:“你为了这点东西,就要囚一个心爱的大将,你将来有难谁来救你?靠你那两个没有出息的儿子?你们父子三人合谋还想饿死朱元璋。”郭子兴说道:“他在军事会议上骂我是马,是蠢马,是冻死在荒原上的蠢马,我才生气的!”
张夫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这一点朱元璋确实骂得不对,他应该骂你是条猪,是条蠢猪,一条不折不扣的蠢猪,瘟猪。把自己好好一座濠州城,拱手送一半与不相关的人,这不是蠢猪是什么?这些人进城没有?”
“已进城了,孙德崖把他们一万人安排在城西住下了。”郭子兴说道。
“好了,从现在起你就受制于孙德崖吧,他们三个现在裹在一起,对付你一人,你是个豆腐渣脑袋,又糊涂,又没主见,好人的话你听不进,坏人的话有一句你听一句,你就在城东等死吧!”
张夫人这一顿数落,郭子兴才如梦初醒,张夫人又道:“你的两个儿子除了搬弄是非,还会干什么?他们三天不给朱元璋饭吃,想饿死朱元璋,孙德崖早就想对你取而代之,现在又有彭大、赵均用辅佐他,我看你还是早些把颈子洗干净,准备去受死吧!因为你身边没有一个像样的将领,不死又往何处去?”
郭子兴听了,马上惊出一身冷汗,他正在洗脚,就‘呼’地一下跳起来,大声叫喊:“来人!快。”
进来两个亲兵,郭子兴忙说道:“快传我命令,马上放朱元璋出狱,官复原职。”
郭子兴又把他的两个草包儿子叫来,臭骂了一顿:“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让你们不给他饭吃?今后不要再在我耳边搬弄是非,再来搬弄是非,就打断你们狗腿!”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从此也就收敛了许多。
此时孙德崖和彭大、赵均用正在一起喝酒,彭大和赵均用举起酒杯对孙德崖说道:“孙大帅,这次我们能顺利进入濠州城,全凭孙帅鼎力相助,才使我们有一块落脚之地,在此我们二个敬孙帅一杯。今后孙帅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请开口就是,我们一定万死不辞。”
“那很好。我们是弟兄就不必客气了。不是我极力为你们开脱,你们差点进不了城,郭子兴头脑简单,好对付,就是他那个女婿朱元璋,那个人很厉害,他要你们去守淮河边,今后你们注意这个人,多提防些才是。”孙德崖说道。
彭大不以为然地说:“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今天我们三个都元帅难道赛不过朱元璋?”
孙德崖摇摇头说:“你们两位大帅有所不知,那个小子着实厉害,是个人物,我们三个加在一起,未必是他对手。”
彭赵二人道:“孙帅也是一代豪杰,何故今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一个毛头小伙子吧,怕他作什么?”
“不,这个人不但武功高强,还读了不少兵书,脑瓜子特别灵,又能说会道,我看他后脑勺上都长了眼睛,我看对他,我们要特别小心才是。”
“好,我们哪天一定要会会他才是。”彭、赵二人说道。
果不出朱元璋所料,彭、赵二人刚安顿好,贾鲁就随后追来,把濠州城团团围住。幸亏朱元璋早有准备,东南西北城门各派了一千士兵守城门,东门由朱元璋、徐达、汤和负责防守,南门由邓愈、吴良、丁德兴防守,西门由吴桢、花荣、华天龙防守,北门由胡大海、耿炳文、耿再成防守,周德兴、茅成、吴复、顾时、费聚、陈德作四门联络和协调工作。
孙德崖、彭大、赵均用也没闲着,他们见贾鲁围了濠州城,也在一起研究对策,孙德崖对彭、赵二人道:“明天郭子兴要开军事会议,讨论退敌问题,在会上,你们两位这样说:——”
孙德崖在彭、赵二人耳边低声说了一阵,二人都鼓掌道:“此计大妙。”
果然,第二天召开军事会议,在军事会议上郭子兴皱着眉头对大家说:“赵彭二大帅来到濠州,元将贾鲁随后追来,将濠州城围住,大家说说如何退敌?”
这时,大家都低头不作声,孙德崖说道:“我们还是先听一下驸马爷朱将军的高见吧。”
朱元璋说道:“在坐的大帅三四个,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人,哪里会轮到我一个小镇抚来说话,再说,我能说什么?说了也白说,说了也无人听。听说彭大帅是能征惯战之将,手下谋士如云,大将如雨,还是请彭、赵二位大帅说好了。”
彭大和赵均用听了,心中暗暗吃惊,这小子果然厉害,几句话,句句绵中带针,说得彭、赵二人面红耳赤。彭大好一阵才说道:“我们都是走麦城的人,是败军之将,常言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亡国之臣不敢言忠。我看还是请郭大帅先说说吧!”
郭大帅一时也不知怎么说好,就对元璋说:“元璋,今天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还是你先说吧。”
朱元璋这才说道:“ 这是军事会议,要人家讲话必须实行:知无不言,言者无罪的原则人家才敢讲话,本来那天我讲的故事是告诉有些人要爱惜我们的土地,并没有针对大帅之意。结果大帅对号入座,产生了误会。”
其他参加会议的人也附和着说:“朱元璋说得对,是要实行言者无罪的原则,我们才敢讲话。”
郭子兴也知道了那天错怪了元璋,就说道:“好,今后开会都实行言者无罪的原则,这个原则好,现在你说吧!”
朱元璋才抬起头来,扫了大家一眼,说道:“既然郭大帅叫我说,我就知无不言地说几句:第一贾鲁这次兵犯濠州,来势汹汹,围住了濠州城,看起来可怕,实际上并不可怕,他不过才两万人,我们的力量也是两万人;第二,他们远道而来,士卒疲惫,加上地形不熟,水土不和,我们有城池可守,打败他们是完全可能的,要打败他们,首先我们要团结,不能各行其是,一人一条心,各怀异志,那我们就无法打这个仗。所以我们要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当前明确地说,就是要形成以郭大帅为首的领导核心来指挥这次濠州保卫战。”
郭子兴听了心中像喝了蜜一样甜,他心中暗暗说道:“还是自己的女婿的心是向着我的。”
朱元璋继续说道:“第三,我们要打垮贾鲁的方法:目前他们初来,士气正旺,我们不宜与他们正面冲突,我们要避其锐气,实际坚壁清野,坚守不战,待他旷日师老之时,锐气渐衰,我们以逸待劳,出奇制胜。打仗说穿了就是打的一个‘气’字,所以兵法云:‘三军可以夺气’,‘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气’,我再给大家讲个故事:春秋时期,齐兵和鲁兵大战于长勺,齐国是个大国、强国,鲁国是个小国、弱国,当时,鲁国大将是军事家曹刿,齐国大将是鲍叔牙,双方开战时齐军擂鼓前进,势不可挡,鲁军却按兵不动,不与作战,齐军见鲁军坚守不动,又擂第二通鼓,进行冲锋,鲁军仍坚守不出,齐兵第二次冲锋又无效果,只得收兵,接着齐国又第三次擂鼓,进行冲锋,齐国第一次冲锋来势凶猛,势不可挡,第二次冲锋劲头就明显不如第一次,第三次冲锋那是一次比一次差,气势也不够,人心也不齐,这时鲁国名将曹刿才赶快指挥擂鼓,进行第一次冲锋,士兵一出势不可挡,一下就冲垮了强大的齐兵,打了一个着名的长勺之战。曹刿的‘一鼓而盛,再鼓而衰,三鼓而竭’的战术就留传至今。这正是我们今天要避开敌人锐气,暂不与其交锋的根本原因。”
彭大说道:“大帅,按令坦所言,这要等到何年何月?”
“如果你嫌时间久,那你出去打个样子给我们瞧瞧!”朱元璋说道。
“我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没有听说过打仗是打‘气’。”彭大大声道。
“那只怪你学识太肤浅,所以为什么你们常打败仗。”朱元璋毫不客气地说,“你没听过的还很多。”
彭大有些难堪,把头转向郭子兴说道:“当年郭大帅起兵徐州,攻无不克,胜无不胜,大军到处,所向披靡,今天我们之所以才来投靠大帅,实指望郭大帅一展当年雄风,一下打败贾鲁,为我们这些败军之将出口冤气,以泄前恨,谁知大帅已不是当年的敢作敢为的郭子兴了,我们的冤气也只有让它石沉大海。”
郭子兴的致命弱点一是贪财,二是喜欢戴高帽子,三是耳根子软。彭大正是抓住了他的第二个缺点,拼命给他戴帽子,他就昏了头,以为他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是“攻无不克,胜无不胜”的救世主。
郭子兴突然兴奋起,只觉得头上一股热血直往上冲,“唰”的一下站起来,说道:“好啦!不说了,我决定了,现在我们就出城,趁贾鲁立脚未稳,给他一个迎头痛击,也长一下我们濠州将士的威风。走,马上出城,你看我是如何打败贾鲁的。”
彭大见了大喜:“这才是我们的郭大帅的雄姿,当年的郭子兴又回来啦!我等也愿一同出城,助大帅一臂之力,以雪前耻。”
朱元璋忙阻止道:“大帅,打仗不能意气用事,我们不了解敌人情况,这样贸然出城,只会打败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