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儿带着朱、刘二人拐了几个弯来到娇娇姑娘房里,苏姑娘见鸨儿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人,忙站起身来,鸨儿回头对朱、刘二人道:“娇娇我儿,快来见过洪公子和刘爷,他们二人可是我们映月楼的贵客,鉴定古董就是他们,你要好好招待他们,不能怠慢了贵客,要仔细认真地鉴定。”
娇娇并不理鸨儿,只是弯了一下腰说道:“苏娇娇见过二位大爷。”
吴王说道:“免礼!”
三人分宾主坐下,苏娇娇对鸨儿说道:“嬷嬷,叫小月上茶。”
鸨儿本不愿离开,没法,只得出门去了。但是她站在门外并不急于去叫人上茶,而是在门边偷听。
苏娇娇想对刘伯温说什么,只见刘伯温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轻轻地擦了几下嘴唇,娇娇忙闭上嘴。朱元璋仔细打量了一下苏姑娘,果然是面如中秋之月,色盖春晓之花,静宛娇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身子略显单薄,真具有国色天香之容,倾国倾城之貌。
吴王坐下来说道:“苏小姐,果真棋艺不凡,以盲对明,都叫洪某败下阵来,洪某实在佩服。”
娇娇谦逊地说:“此不过毫无实用价值的雕虫小技,请洪公子休要取笑。”
刘伯温在一旁说道:“哎,怎么能说没有价值呢?今天下午一个时辰就为映月楼增收一百多万两白银。这么大的收入,哪里去找?照此下去,用不了十天半月,你们胡嬷嬷就可以富可敌国了。”
“哎,做生意就是要赚钱嘛。”朱元璋煞有介事地说,“人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次到杭州来就是要好好地玩一番,到杭州来第一站我就准备在映月楼花三千万两银子来玩个痛快。我要靠我的实力战胜苏小姐,我明天就预订十天的标,好好和苏小姐玩玩象棋。”
“小女子愿陪洪公子玩,但我有言在先,赌场如战场,赌场无父子,如果洪公子要玩下去,就准备好足够的银子。”娇娇说道。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篮里装了些半干的菊花。娇娇见了,忙对这个姑娘说道:“小月,快点,贵客来了,快上茶,要最好的龙井茶。”
“是,小姐。你们刚才在谈什么,鸨儿在偷听。”小月小声地说。
“我们在鉴赏这幅画。我就知道她在偷听,这条该死的老母狗。她走没有?”娇娇问道。
“走了,她见我回来就走了。”小月边泡茶边说。
苏小姐对小月说道:“泡了茶,你在门口望一下风,我和二位爷有话要说。”
“是。”小月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这时,苏小姐见周围无人,赶快上前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泉涌地说:“师父,我全家……”
刘伯温忙扶起苏小姐:“孩子,别哭,快起来,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什么我都知道了……”
苏小姐哭着说:“师父,请你想法尽快救我出去,尽快救我出这个人间地狱。”
刘伯温拍了拍苏小姐的后背说道:“好孩子,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来,我来介绍一下。主公,这就是苏莺莺小姐。”刘伯温回头对苏莺莺说道:“这位是应天府的吴王。”
吴王站起来低声说:“现在不要哭了,把眼泪擦干。以免他人见了不好,会节外生枝,先生刚才说了,你的苦难到头了,我们的人马已经进城,今晚二更天我们就要占领这里,就带你离开这里。目前,我们有个难题,不知蒋英这个恶贼躲在什么地方,我们又不认识他,请你帮我们的忙,我们一定要先抓住这个恶贼,再占杭州。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个贼是不是躲在‘映月楼’,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莺莺姑娘一听说蒋英二字,登时咬牙切齿,两眼冒火地说:“这个恶贼肯定就住在映月楼里面不知那个角落里,我那个丫环小月在后院曾经见过他出没,他有一个专用的门进出这里,他从不走大门。我只知道这些。
刘伯温说道:“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既然他躲在这里,我们就要逼他出来,怎么逼呢?在二更天主公扮演张士诚的女婿兵马大元帅——潘元绍,到此巡视杭州,我们就在此大闹映月楼,杀他的人,抢他的钱财,追究他的赎职之罪,他自然就会出现。这一招叫‘引蛇出洞’。”
吴王听了点头说道:“这是好办法,先生就去照此布置下去。”
刘伯温说道:“主公注意,你现在就是潘元绍了,张士诚的女婿,莺莺,你赶快吩咐人准备晚餐,我们二人今晚要在你房里逗留到二更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去去就来。”
苏莺莺吩咐小月让厨房多准备二人的晚饭,不一会饭菜端上桌,刘伯温也回来了。他们入席坐定,吴王问道:“怎么样?”
“一切准备好了,这顿晚饭我们要慢慢地享用,吃了饭,你们再拖延一下,就到二更天了。”
这时鸨儿走进来,就像猎狗一样,东看看西嗅嗅,大家都不理她,各人吃自己的饭。莺莺忙把话题一转地说道:“这幅画的作者李清照,她是宋朝有名的词人,她的画比起她的词来就差多了,她是一个寡妇,随着北宋的灭亡,她从山东南渡逃难,过着流亡的日子,经历了国破家亡的苦难,……”
刘伯温听到莺莺“南渡逃难”四字的启示,马上想出一个计逼‘蒋英出来’的蓝图,在脑子里形成。刘伯温对朱元璋小声说道:“引蛇出洞的事现在我想了个新方法让鸨儿来配合我们。”
“你准备怎么做?说说看。”朱元璋说道。
“来不及了,你就当好潘元绍,其他把戏我来唱,你就按我说的随机应变好了。”刘伯温低声说到这里,鸨儿不客气地走到桌子边。
鸨儿两眼盯着朱元璋问道:“洪公子,你的画鉴定完了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刘伯温对吴王瞪了一下眼睛,吴王马上明白了刘伯温的用意。只见朱元璋把酒杯重重地往地上一甩指着鸨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乌龟婆真他娘的不识相,吃个饭都让人吃不清静。你以为我真是洪公子,当朝吏部尚书的公子?现在元朝都即将灭亡,一个吏部尚书算狗屁?算了,老刘,叫外面的人一把火把这个映月楼烧了,一把火把这个映月楼变成映火楼,叫那个蒋猴子和这个老巫婆在这儿喊天吧。”
刘伯温见吴王表演得还算到位,就假意劝朱元璋说道:“潘大帅,潘驸马爷你千万不可生气、动怒,为这么点小事,没有生气的必要。不就是为这个蒋总兵疏于王事,不勤于公务嘛?让我们白跑了一趟杭州嘛?我们回去就实如禀报吴王就是了,至于迁都杭州的事已不可能,那我们回去走第二方案迁都福州,这个办法也是一个好办法。”
鸨儿见朱元璋发这么大的火,把鸨儿骂得摸头不着,鸨儿的最大本事就是见风使舵,她从刘伯温的话里听出来了,坐在她面前的这个菩萨究竟是哪个庙的尊神,还不得而知。只听他的管家一会叫他潘元帅,一会叫他潘驸马,如此说来,这个财神爷比他原来知道的洪公子还要富有得多,肥实得多。想到这里,鸨儿赶快走到朱元璋面前,换了一副面孔陪笑道:“潘大爷,你莫生气嘛,小妇人真该万死,不该惹潘爷你生气,更没有赶大爷你走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大爷你今夜如果要留宿这里的话,这儿太褊小,我怕委曲了你大爷,不如小妇我另换宽敞的地方。我这完全是为了大爷你着想。我完全是一片好意。”
刘伯温见时机成熟了,就抓紧时间赶快摊牌。刘伯温这次就直截了当,单刀直入地说:“嬷嬷,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大都的洪公子,公子实际是平江吴王张士诚的爱婿潘元绍元帅,我们这次来杭州城是有王命在身,我们这次来是准备把都城南迁的事宜找蒋英大人商量。其原因是我们现在都城平江在太湖边上,目前朱元璋发兵二十万,又叫徐达、常遇春带领着三十万兵马把姑苏城围得水泄不通,平江城现在只有靠运河才能和外面相通了,我们吴王张士诚在姑苏城真是度日如年,寝食难安,故特派我们来杭州找总兵蒋大人,决定迁都杭州,我们找不到蒋大人,故我们潘驸马急得来团团转,因为找不到蒋大人就没人管这件事,我们要急于见到蒋大人,然后我们今夜二更天就要乘船回平江,明天晚上黎明前进入平江,平江我们共有一百五十船金银珠宝要运到杭州来,这个妓院你们也不要开了,我们准备把这里买下,把所有妓女全部遣散,这里用来作我们的库房。所以我们急于找这里的主人,要把这事连夜定下来,我们好动身回去搬家。如果胡嬷嬷你能作主,能把这里卖给我们,我马上给一百万两黄金的定钱,这够你吃一辈子了,如果你不能作主,那就请胡嬷嬷现在就去转告你的主子,今晚上最好来见我们一下,只须半柱香的功夫,把这事定下来,我们就天亮前离开这里,五天以后我们船队从海上和运河两路进入杭州,那时我们再见。嬷嬷,你听明白了没有?”
胡鸨儿点点头说道:“我听明白了,张士诚现在准备学宋高宗赵构,迁都到我们杭州来,现在急于落实地方,作堆放金银财宝库房,准备买我这个映月楼作库房,是不是这个意思?”
刘伯温和朱元璋听了拍着掌道:“哎,姜还是老的辣呵。到底是胡嬷嬷,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三言两语就把问题谈清楚了,就是这么个意思。如果这件事能成,胡嬷嬷这么精的人就来作我们的库房总管,不要作鸨儿了。”
鸨儿听了笑着说:“如有这样的好事,那我睡在梦里都笑醒了。”
刘伯温赶紧给胡嬷嬷倒了一杯酒,递到鸨儿手上说道:“胡嬷嬷你是个聪明人,这事我在今晚上一定要定下来,我们在今夜天亮前一定要回姑苏,你看我们潘驸马都急得这个样,不落实好这个问题,我们怎么回姑苏?回去无法向张士诚王爷交差。”
“两位爷,老妇人自幼在西湖边长大,我倒有个比买映月楼更好的办法,不知二位愿不愿听。”鸨儿在桌上拿了一个鸡腿,一边啃一边笑咪咪地望着刘伯温说。
刘伯温知道鸨儿又在卖关子,无非是想榨取点银票。刘伯温把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放在鸨儿手上说道:“嬷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现在我们都露了真相了,你我都是办皇差的,还把青楼那一套搬来作什么?”
“刘先生,这里还是青楼呵!”鸨儿厚着脸皮说。
“行啦,银票你拿在手中了,快说说你的高招,金点子吧。”吴王不耐烦地说。
鸨儿揣好银票,喝了一口酒说:“杭州过去是南宋建都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快活了一百五十年,他们在杭州的宫殿,修得还是富丽堂皇的。虽然南宋已经灭亡了,但是才几十年的时间,房屋基本完好,这就是当年的临安府。占地有好几万亩,你们南迁,一下拥进杭州城好几十万人,如果都拥进我这个映月楼,那不把映月楼挤爆才怪呢!”
刘伯温听了在屋里走了几步说道:“好,好,好,这是个好办法,那我们就决定买下当年临安旧皇城,请问嬷嬷,要买这个皇城,要和谁人联系呢?现在皇城的主人是谁?”
“那还有谁?除了我们的蒋英、蒋大人,谁有这个财力、势力?”鸨儿用大拇指向上一竖回答道。
刘伯温听了像蔫了的茄子一样气馁道:“又回到这个蒋大人名下来了,现在这个蒋大人深居简出,不知道躲到哪去了,连我们来办公事都找不到他,家里,家里没有,兵营,兵营没有,衙门,衙门也没有,真是急死人了,我们这边公事紧急如火,他却躲着不见我们。看来他这个总兵、知府、钱塘侯是不想干了,这个情况驸马爷你是亲眼所见,你回去就如实报告吴王张士诚,我看大概是该换将了。”
吴王假装说道:“那看我们今晚上能不能见到蒋大人再说。如果见不到,就让他娘的滚蛋。”
刘伯温忽然把话锋一转对着鸨儿说道:“胡嬷嬷,我知道你在杭州神通广大,是个通天的人物,能不能在今天晚上天亮以前联系到蒋英,蒋大人,我们见他一面后,把买南宋皇城的事定下来,我们马上就连夜返回平江去搬家。”
“我?你说叫我今天晚上联系到蒋大人?小妇人我不过是个青楼鸨儿,我哪里有那本事?你们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能耐。”鸨儿一口谢绝道。
刘伯温说道:“嬷嬷,我们知道你潜力无穷,你就不要那么谦虚了,你就想尽一切办法帮我们传递个信给蒋大人,说我们有紧要事情要和蒋大人联系。要不是事关重大,我们也不想费这么大的劲,低三下四来找蒋大人,务必请嬷嬷找些朋友试一试,传递一下我们需要见蒋大人的迫切心情。今天晚上见,最好在前半夜见,其实只要见到蒋大人,我们迁都的事一袋烟的功夫就可以谈完,剩下的事我们把契约一写,定钱一交,回去就好向吴王交差,然后我们就向杭州南下迁都。这件事胡嬷嬷就算给吴王一个面子,就算帮了吴王一个大忙。当然嬷嬷辛苦了辛苦费还是要给的,趁时间还早,就请嬷嬷行个方便,把我们想见蒋大人这个要求,尽快传递过去。”
鸨儿听了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我去找人去说说,看看行不行,不过这人求人的事,你们是知道的,也难。我只有全力以赴去试一试。”
“我们知道,这侯门深似海,没有银子上下去打点,就算磨破了嘴皮也是白搭。”刘伯温说完就把一张两万两银票放在鸨儿手里。
鸨儿一看就说道:“这哪里够?你们以为这是小孩办客客宴,过家家,这是去拜真佛,求活菩萨,个个小神大神面前都要烧一炷香的,哪一个神没有敬好,菩萨都不灵的。这事总比一盘棋重要嘛。”
吴王说道:“好,就给他两百万两,谁叫我们事情紧急,有求于人。”
刘伯温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把两百万两的银票放在桌上。鸨儿把银票拿在手中,看了一下,准确无误,才收了银票,朱元璋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因为事情紧急,王命在身,谁会这样低三下四?想我潘元绍在平江,只要是朋友有难处,豁出命去帮忙,谁知到了杭州,办一件小事处处都要银子去打点。不过嬷嬷你听着,银子我们是花了,到时候见不到真佛,那就别怪我潘元绍不给面子,这贻务军机,玩忽职守的罪名他蒋总兵也是知道是什么罪,到时候撕破了脸皮,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的。”
鸨儿收了银票说道:“二位爷放心,你们这是公事,我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的。你们就在这里坐下,慢慢地喝酒,我去找几个朋友,探听一下路子,看水有好深。”
鸨儿说罢,就出门去了。他们刚吃完饭,鸨儿就走了进来,对大家说道:“驸马爷,我刚才探了一下路子,要见蒋总兵,可能要十天半月以后,在衙门里才能见得到他。……”
吴王听了火冒三丈地说:“啐,这个蒋猴子真他娘的架子好大呵。十天半月以后,平江可能都陷落了,落入朱元璋的手中,还迁他娘的什么都?这个蒋猴子比他娘的孙猴子还狡猾!嬷嬷,你再去跑一趟,就说作事留点后路,留得有一线,他日好相见,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蒋英对我们吴王高高挂起,不睬不理,我看他也是官运到头了。”
吴王回过头来对刘伯温说道:“刘管家,你再给胡嬷嬷一张两百万两的银票,叫她再去跑一趟,对蒋英说道:‘要么今晚相见,要么永远不相见!’我们这边是心急火燎的。他却在一边自在逍遥,这个蒋英真他妈的不是东西。老子潘元绍来了,他都不理不睬的,他官不大,架子不小。嬷嬷,你就这样对他说。去罢!”
当然有了银票,鸨儿她还是愿意跑的,鸨儿出门去了。鸨儿走了几步又回来对吴王道:“潘爷,是不是就按爷刚才那几句话去说?”
朱元璋说道:“就按那几句那样说。再加句叫蒋英自己想想后果。去吧!”
刘伯温两眼注视着胡嬷嬷的背影对朱元璋说道:“主公,我现在敢肯定蒋英就藏在这个映月楼里,第一,从鸨儿来回走的速度时间不长,第二,刚才她说话的语气:她应该说:‘按刚才那样把话传过去。’而她却说:‘按刚才那几句说去说。’这句话说明她是在直接和蒋英取得联系。”
吴王听了点点头,说道:“叫郭兴把她跟起!”
刘伯温点了一下头,出门而去。刘伯温出门走了一阵,正好遇见郭兴,刘伯温低声对郭兴耳边说:“快把鸨儿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