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亨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忙转过身去,取来几幅字画献给胡维庸说道:“相爷,下官没有什么可孝敬你的,我收藏了两幅米芾和宋徽宗的字画,现特献给丞相爷,略表寸心。”
胡维庸用手捋了一下山羊胡,“嗯”了一声,接过去打开一看,一幅是宋徽宗的花鸟图,一幅是米芾的“溪山雨霁图”,胡维庸对字画一窍不通,他看了一下也不置可否,只是使劲地眨了一下眼睛,吸了一下鼻子,把画放在身后的桌子上。陆仲亨见胡维庸有嫌礼轻之意,就又转过身去,从一个小箱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淡乳黄色的浮雕玉石笔筒,笔筒很漂亮,玉质细嫩,色泽圆润,构思精巧,线条流畅。陆仲亨把笔筒捧在手上,笑着说:“这个笔筒据说是宋太祖的案头之物,现在献与丞相。”
胡维庸接笔筒在手,仔细观看了一阵,确实是一件名贵之物,他那青白的脸上才有了些笑容。陆仲亨像变戏法似的,又在一个小箱里摸出一对双耳玉杯,对胡维庸说道:“相爷,这是一对杨贵妃使用的玉杯,希望丞相能喜欢。”
胡维庸这才高兴地说:“哎呀,你这要花多少钱呵!”
陆仲亨陪笑着说:“只要相爷高兴,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陆仲亨又转身提来一个小巧的铁笼,伸出右手到铁笼里抓岀一只不满五寸的淡黄色的小猴子,长着一双大眼睛,很是可爱。陆仲亨把左手朝上伸直,然后把小猴放在左肩上,小猴就顺着左手向上爬,一直爬到左手掌里,抱着五个手指玩起来。
胡维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像是一只猴子。”
“正是一只猴子。”陆仲亨忙解释道,“不过,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牠产在印尼爪哇群岛,名叫‘指猴’,十分名贵。这种猴子养在书桌上,牠很聪明,会磨墨。所以又叫‘墨猴’。主人要写字时,只要向砚中倒些水,牠就可以抱着墨锭替主人磨好墨汁。”
陆仲亨走上前,来到胡维庸书桌边,把杯里的水倒了些在石砚里,然后把小猴放在书桌上,又把石砚边的墨锭递给小猴,小猴果真抱着墨锭,站在砚边,认真地磨起墨来。那滑稽可爱的样子,惹得大家都笑起来。不一会,墨磨好了,小猴低下头用嘴尝了一下砚中的墨,就把墨锭放在砚边,用手指了一下砚中的墨汁叫了一声,表示墨己磨好。
胡维庸饶有兴趣地抓起小猴,也把右手伸向天空,把小猴放在右肩上。小猴突然尖叫一声,逃到桌子一边去,同时用手指着胡维庸的腋下尖叫不已。胡维庸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小鬼伶精是嫌胡维庸腋下有狐臭味。这下胡维庸很不高兴,心中不悦地说:“宠物这东西之所以可爱,就是他善于理解主人的心意,听话的宠物才可爱。”
陆仲亨听出来胡维庸的一语双关的弦外之音,就附和地说:“相爷的话说得很精辟,‘听话才可爱’,这正如女人一样,世上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美丽而可爱,一种是听话而可爱。”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也是宠物嘛!”胡维庸说完,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胡维庸的两个孙子走进来,看见书桌上的小猴子,就齐声叫道:“爷爷,快把这只小狗给我们,我们要玩!”
胡维庸耐心地说道:“孙子们,这不是小狗,这是小猴子,会磨墨的猴子。好,爷爷就赏给你们拿去玩吧!”
陆仲亨抓住小猴,把牠交给小孩子们说道:“小少爷们,这叫指猴,专门拿在手中玩的,你们把手臂向上伸直,牠就会顺着手臂往上爬,取手中的食物。”
一个孩子手中拿了一粒花生,把手向上伸直,陆仲亨把指猴放在他肩上,小猴果然顺着孩子的手臂往上爬,两个孩子同时唱道:“爬吧,爬吧!想爬多高就爬多高,只有高枝上才有好果子吃!”
小猴爬到最高处,取下孩子手中的花生,就跳到孩子的肩上坐下来,自己剥着花生吃。两个孩子就高兴地拿着铁笼和猴子走了,陆仲亨望着孩子恭维地说:“相爷,你真有福气呵!真是兰田出美玉,孩子这么聪明可爱,这一定是未来宰相的接班人,也是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材。”
胡维庸听了,高兴地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地说道:“说不定是太子的接班人啦。”
胡维庸用这种类似的方法和手段,把很多人拉到他身边,结为死党。于是朝野上下几乎都是他的党羽在把持朝政。但是不管他怎样算计,有两个部门他始终无法深入和控制,那就是羽翎军和锦衣卫。锦衣卫是保卫皇宫和皇族的,一直由国舅爷郭英、郭兴负责掌管,直接听命于皇上,锦衣卫约有五千余人,大都是些武林高手。羽翎军约有十万余人,专门负责保卫南京城的,由汤和与常茂掌管。
当然胡维庸也没有忘记招募勇士和护卫,纳亡命为心腹。就一个丞相府足足招了两千多卫士,美其名曰保卫相府。到了这个时候,胡维庸自认为已准备好了一切,就多次和他的三儿子胡三庸密谋篡位。他们也知道就力量对比而言,他们还不是皇上的对手,所以,他们决定采取智取,不能硬拼。怎样智取呢?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找个适当时机,先埋伏好武士、士兵,把皇上请到相府里来,在酒宴上一举将皇上囚禁起来,逼皇上禅位,如果皇上不从,就将其杀害。再把太子朱标也诱入相府,一起杀之,大事就成了。
可是用什么方法把皇上骗进相府里来呢?父子俩很动了一番脑筋,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转眼到了洪武十三年五月初一早上,挑水仆人汪泽跑来向胡维庸禀报:“相爷,我们府里出了一件怪事,不知是福是祸,就是我们后院那口水井里,昨晩一夜长出三根笋子,一大两小,有酒杯粗。我们不敢乱动,特来禀告相爷。”
胡维庸听了,吃了一惊,心中疑惑不定,忙吩咐众人说道:“你们千万给我保护好,这可是稀罕之物。谁敢乱动,定斩不饶。”
这时,胡三庸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对胡维庸说道:“爹,老家有人来信了。”
“信上说了些什么?”胡维庸问道。
“信上说:不知何故,我们老家祖坟这几天夜夜放红光,不知是祸是福。”胡三庸说道。
胡维庸听了更不知所措,他也对胡三庸说道:“三儿,昨晩你爹我也作了个梦,梦见一个人在竹林下把一口锅砸烂,作成长短两把刀递给我,我就用刀把竹子全部砍了。不知这个梦是凶是吉,今天是五月初一,我准备到灵谷寺去烧香,求菩萨保佑我们胡家幸福安康,早成大事。这几天我老是心神不定,晚上觉也睡不好,常常是整夜不眠。这样再拖下去,把人也要蹩疯呵!”胡维庸用手绢擦了擦布满红丝的眼睛说道。
“爹,一个干大事的人要善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绝不能叫情绪来控制住自己,就算是天大的事,我们也要泰然处之,坦然对待。你现在己是大明的半个天子,剩下的只不过再向前走半步的事,不要看得太重,增加自己的压力。这是你太紧张的缘故,一个人就像一张弓一样,不要把弦老是绷得太紧,要知道久张易折。”胡三庸安慰地对胡维庸说。
这天上午,就一个人带上几名家将和一乘青布幔马车向灵谷寺出发。到了灵谷寺下了车他就直奔大殿而去,他叫下人买了很多香烛,又在功德箱里捐了一百两银子的功德,众和尚见来了阔绰的财主,又是撞钟击鼓,又是敲罄打木鱼,又是诵佛念经,忙碌不己,胡维庸忙跪下叩头,在佛前低声祈祷了半天,也不知他祈祷了些啥。一个和尚拿来一个签筒,让胡维庸抽了一支签交给和尚,和尚见是一支下下签,为了不让胡维庸扫兴,趁他叩头之机,和尚快速换了一支上上签拿在手中,对胡维庸说道:“施主,你抽的是一支上上签,请跟我来。”
胡维庸跟和尚来到大殿一边的解签桌前,请胡维庸坐下,然后把签交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和尚接签一看,就对胡维庸说道:“施主,恭喜你,你抽的是九十八号签,是一支上上签。”
和尚翻开签文书念道:“九十八号签文是:百花盛开春满园,万紫千红奇葩艳,春雷一声天地动,风调雨顺气象鲜。好,上上大吉,太安事事昌,求财在东方,万事心想成,一帆达三江。总而言之,这个签样样都好,百事兴旺。”
“请问大师,我家水井里昨夜长出三根笋子,请问这是主凶还是主吉?”胡维庸问道。
和尚信口答道:“竹乃吉祥之物,为节节高的象征,喻示施主还要节节升高之意。”
胡维庸又把梦中之事说了一遍,和尚园梦道:“授刀者,予示在兵权或武功上还有高升之意。恭喜施主。”
胡维庸十分高兴,就赏了抽签和解签的和尚各十两银子。解签和尚接银在手说道:“施主,你的签确实是一支上上好签,但我们佛法讲究的是一个‘空’字,世上万物一切皆空,所有的功名利禄转眼即空,好坏、美丑、善恶这些都是转眼即逝的东西,只有佛法万世永存。所以,希望施主一切不可太认真,以免走向反面,望施主好自为之。”
“当然,当然。”胡维庸点着头说道,“大师,请把签文帮我抄一遍好吗?”
“可以。”和尚爽快地回答。
胡维庸把有签文的黄纸拿在手里,用嘴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把纸折成方块,揣在怀里,高兴地离开大雄宝殿而去。
胡维庸的马车从太平门进入城中。经过一条大街,胡维庸看见右手边略小的一条街上有一户人家,门上贴着一幅对联:“预测人间祸福,渗透天上玄机”。胡维庸的马车来到一个树荫下,他就忙令停车,他走下车令所有的人在此等候,他一人步行向右手街上走去。他来到贴对联人家门口,径直往里走,这时出来一个老妪客气地说:“大爷,你有事吗?如要测字算命,请向里走。”
“好,那我就朝里走。”胡维庸捞起前襟,跨一步台梯就向里走去。走了二十来步远,只见正堂上有一个光线明亮的房间,桌边坐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胡须已花白,正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在纸上写什么,桌边还坐着一个中年妇女。胡维庸推门进去在一个凳子上坐下,老者忙招呼胡维庸说道:“这位客官请稍坐,这个大嫂算的八字马上就完。”
胡维庸说道:“好,你先忙。”
老头回头对中年妇女说道:“大嫂,这桩姻亲八字无大碍,只要年轻人双方情投意合,八字合与不合是居其次的,一切顺其自然。常言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应该让年轻人自己决定才是。”
中年妇女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听先生的话,我不管这事啦!”
说完,她就拿着八子高兴地走了。老先生才回过头来,招呼胡维庸靠桌边坐下,然后熟视了一阵胡维庸,只见他身穿绿绸衫,腰系黄丝绦带,带上系着一块碧玉腰坠,坠下吊着长短不齐的两个黄丝条穗,下着白绸宽裤,脚蹬青布便履,头戴黑纱帽。侭管穿着朴素,不难看出全身一新装束,显岀来人的高贵身份。
老头对门外大声说道:“有贵客到,敬香茶来!”
老头回头十分有礼貌地说:“胡官爷,请问你是算命,测字、还是看相?”
胡维庸伸岀三个指头说道:“我准备先算命,后详梦,然后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