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狂欢。
    联邦有了一项新技术，虽然不知道能有什么用途，也无论什么叫穿越什么叫二维，反正先狂欢就对了。
    无论是同好的喜闻乐见，还是政客们政绩的需求，总之消息发出不到一小时，这条消息就刷爆了所有人的社交圈。
    没有人知道这项技术是什么时候开始研发的，包括设想立项在内从没有任何相关风声传出，就仿佛是突如其来的，技术就拥有了。
    而在此之前，穿越仅仅只是小说电影漫画中的一种常用设定。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大家只知道，自己的娱乐生活更加丰富了。
    随着狂欢之势裹挟涌来的，是无数关于新技术应用的猜想，大家都极尽可能的发散着自己的想象，为未来添砖加瓦。”
    “所有人都是吗？”有人问。
    “是的所有人。当然了，我们要考虑到，总是会有那种无论什么事都会找到不满角度的人群。总之，起码大部分的正常人都是这样的没错。”
    “狂欢持续了很久吗？总会有冷静的人吧？”又有人问。
    “也许有吧，但谁在意呢？在那种环境下冷静的声音太小了，并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仅仅是话题连带的怀旧浪潮，就足以淹没他们。”
    “然后呢？”
    “然后啊......让我想想.....
    你知道的，那段时间太混乱了，各种各样的故事都随着技术的变革而产生。社交圈的头条从没有如此热闹过，起码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过。
    与以往的科技发明不同，穿越技术并非是先军用再民用的，它几乎是瞬间就在联邦的各个角落开花了。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各星系包括最偏远的垃圾星便已经建立起了穿越通道和港口。
    就连穿越设备，也不似其他尖端前沿科技那般卖的十分昂贵，就连一般家庭咬咬牙也能添置一件。
    甚至连穿越相关的法令也通过的十分顺畅，整件事情透着诡异的顺利，但此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意识到了，但却被忽视了。
    然后自然是利益相关人士逐渐开始主导。”
    “利益相关人士？”有人疑惑。
    “是的，利益相关人士。这里的利益并不仅仅单指经济财富生意场之类的利益，还有我们圈子之间的一种自我调侃。
    类似于谢邀、利益相关、不请自来、李涛、匿了等等词汇就不多说了，那又是很长的一篇科普了。
    你们就理解有这么一群'二次元er’也许从第一次因为某部作品落泪开始，就在等着这一天。”
    “哇哦~”是有人不明觉厉的惊叹。
    “你们知道什么是意难平吗？”
    有人摇头，有人若有所思。
    “意难平是你某夜突然被旧梦惊醒，因为灵魂和心脏的打架而有些酸痛的眼眶；
    是你心底无论制造多少的新殿，都掩不住的旧堂；
    是不属于你的月某刻拂过你的光，你回味绵长它不曾回望；
    是飞鸟与鱼不同路，而你是天空是海洋；
    也许会有一对分道扬镳的友人；也许会有一串说不出口的名单；也许会有一场猝不及防的牺牲；也许会有一群奋不顾身的奔赴；也许会有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也许会有一次错过一生的迟到......
    而你知晓着怜惜着揪心着痛恨着却只能看着，然后无奈感慨一句世事无常，真是锻得一手好刀，再去奔赴下一个砧板。”
    众人沉默，仿佛各有回忆。
    “你也有吗？意难平。”有人好奇。
    “当然，这不是正常的吗？在场谁没有呢，想想你们所经历的命悬一线汗流浃背后怕不已，那都是你们未曾触碰到的意难平。
    谁说因为任务耽误，而没有吃到面馆倒闭前的最后一碗牛肉面，就不算是一种意难平呢？”
    “确实如此。”有人附和。
    “而等候许久的穿越，就这样的出现了，门槛不高价格不贵甚至可以有所选择，这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呢？”
    “原来如此。”有人恍然。
    “于是他们惊喜着尖叫着，他们开着香槟，他们喊着救赎啊命运啊什么的就一拥而上，今夜无人再有意难平。”
    “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人疑惑。
    “是好呀，从那天起无数个世界的结局都被改写了，无数个噩梦都被破碎了，大he呀......”
    “这么好的事情，那你为什么在哭呢？”有人担忧。
    “我哭了吗？你们看错了，这是眼睛被灵魂揍了，不是哭了。”
    “好好好没有哭......”有人手足无措。
    “那么灵魂为什么躁动了呢？”有人不依不饶。
    “因为......因为生命变轻了啊！生与死的重量开始不对劲了啊！”
    女孩突如其来的呐喊，让气氛更加肃然。
    她抽泣着沙哑着情绪不稳定着，以大家从未见过的狼狈姿态哭诉着大家已经心知肚明的真相。
    “无论是艺术还是文学作品，生命从来都在被消费着。
    在这些世界里，生命的重量变得很轻很轻，轻到仅仅几行字就可以结束一个人灿烂多彩的一生。
    而主角就像是被塑造的一杆秤，他们路过着就可以去衡量并分配那些配角炮灰路人甲的灵魂。
    最终，不堪重负的化为尘土，铺就成他们前进的路；随波逐流的化为风，鼓动着他们前进的帆。
    主角们只要喊着羁绊啊友情啊什么的，眼前的生命就会被回忆杀再次称量。
    于是死亡变的多姿多彩，复活也变的随手拈来。
    但无论如何，穿越的人都不该因为别人生命的易得或是难留而去轻贱，尽管他们有些人只是书中的寥寥几笔。”
    “所以你是反对穿越的吗？”有人轻声细语。
    “当然不......相反，我爱惨了穿越这项技术。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在庆幸我所拥有的财富，可以覆盖所有我喜欢的作品，我肆无忌惮的表达了我的喜爱。”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联邦高层展露出他们真实的目的。”
    “真实目的？”
    “是的，真实目的。
    这项宛如空降的技术并没有经过测试，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这么被放了出来，穿越的大家都只是测试中的一环而已。
    当确认穿越无害且联邦可控后，他们终于展示出了自己的想法。
    导火索来自联邦最年轻的将军，第一军校的管理者。
    他提议，可以利用各个小世界的特殊性，将他们作为军校的演习场。
    可以用完就丢弃，不需要在乎损耗也无需人员维护，各种各样的能力和种类是天然的培训战场。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随后类似于医疗培训，研究基地等提案层出不穷。
    终于，在一次记者披露出满地尸体的科研场景后，一部分正常人被惨烈的画面激怒。
    于是抗议开始了。”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不需要多说大家都可以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毕竟战争的失败方正坐在他们的面前。
    果然，结局如他们所想：
    “抗议的大家都是普通人，根本抵不过联邦军队的武装力量。渐渐的，投降的投降，放弃的放弃，还有为了悬赏选择背叛的人。
    到了最后，也仅仅只剩下了一群热血中二少年。
    没有人愿意投降，没有人的退缩是本意。让他们崩溃到放下武器的只有一点：
    我推在他手里。”
    有人叹气有人蹙眉，还有人已经捏紧了拳头无处发泄。
    “于是少年们溃不成军，最后寥寥无几，他们终究不是主角。”
    “如果从一开始这堵墙就没有倒塌就好了。”
    故事以一句虔诚的许愿作为结束。这是一个并没有多少反转与悬念的，真实的故事。
    桌上，华丽的蛋糕已经塌陷，酒水中的冰块也融化不见，精心准备的大餐早已不复热气。
    连一向“我若安好才是晴天”的江户川乱步，也仰躺着将头埋在侦探帽里不说话。
    “如果墙还在，就没有机会认识你了。”
    平静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织田作之助的话如同平地炸雷般，炸开了这片凝滞的时空。
    “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是什么存在。直到现在，我也从未怀疑过自己是否应该感激你。
    钱野桑，你所救下的孩子、老板和我都是真实存在的，我的感激也是真实存在的，这点毋庸置疑。”
    空气如同活水般开始游走，气氛陡然轻松许多。
    “我也没有说大家都是假的，我们都相处好几年了，谁也不能说互相是假的人吧......”
    钱野优把头埋在桌子下面，用桌布擦干净自己没出息的眼泪鼻涕，瓮声瓮气的嘟囔。
    “我也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们，否则我这几年也不会毫无遮掩......
    你们知道真相真的有危险的！
    最后审判的时候，我为了能让剩下的其他人有点机会，就头脑一热的把责任都揽过来了，现在我可是重点监控对象！
    要是联邦真打过来了，谁也扛不住几回合......”
    “那么我们不知道真相，他们就不会打过来了？”中原中也憋着股气。
    “......也不是，打不打过来也不是看我心情......就......
    好吧我就是想让你们不会因为知道真相而惴惴不安而已，什么都不知道的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红叶阁下，总感觉我们被钱野小姐小看了呢~”森鸥外转头似真似假的抱怨。
    “是呢~”尾崎红叶衣袖掩嘴的附和。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真正的危险吧！难道我们就不能主动把危险隔绝在外吗？！平时天天和太宰在一起溜猫逗狗的时候，怎么就没学点聪明的，净学一些坏的！”国木田独步恨铁不成钢。
    “欸~又关我什么事~！”太宰治突然被拉踩，大声喊冤。
    钱野优嘀嘀咕咕的狡辩突然噎住。
    是哦她忘了，他们不需要她的保护，因为他们是真实存在的，真真切切的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的野犬。
    “真是的~谁让优酱是个笨蛋呢。”江户川乱步大大的叹了口气。
    “身为名侦探的我只能多辛苦一些了呢~
    自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后，太宰很少在你面前自杀，或者提起自杀相关的口癖了对吧？
    就连偶尔想奔赴一下自己的小爱好，也会背着你~
    他是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即使我们真的是小说人物，也不是刻板中的存在，我们各自都是鲜活的，可以随意修改自己想法的真实存在。”
    “等......等一下乱步桑！！”
    太宰治猛地扑向江户川乱步，试图阻止被剖析，却被国木田独步以及眼疾手快的中原中也联手摁住，最后在座位上缩成一朵蘑菇。
    “太宰他呢，是在潜移默化帮优酱融入这个世界，消弭属于维度之间的隔阂。
    事实上确实起作用了不是吗？
    初见的那几年里，优酱对于“路人甲”的漠视，对于“主人公”的追逐，也随着你那些照片墙的丰富，以及大家出差后带给来的，来自这个世界各地真实的风景而化解了，对吧？
    真正出现今天这个场面，都是因为优酱你太笨了啦！而且像缩头鸭子一样，嘴硬又胆小啦~！”
    “这....这样啊......”钱野优一下子就愧疚起来。
    “对不起啦太宰~辜负了你的好意。”
    太宰治彻底out~！
    “那......那现在......”
    钱野优彻底拿不定主意了，被真相冲击的人还没有六神无主，她这个遮遮掩掩到现在的罪魁祸首倒是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章程了。
    主要是她做事也从来没有个planb，从来都是想了就做了来着......不然当初被绑架以后也不会说跳反就跳反了......
    “当然是想办法揍回去了！”立原道造一拍桌子。
    刚刚听真相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哥哥，这会儿也是不爽到了极点。
    “说的是呢，没有让已知的危险先降临的道理，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了。”森鸥外对此非常赞同，不愧是港黑的人。
    “就算不是为了世界和平，有幸可以得到未来的科技，哪怕是垃圾场的垃圾，都是不得了的收获呢~”
    “啊，这点的话......联邦没有垃圾，甚至连垃圾场也在我流放的前几年取消了。”钱野优认真回答。
    “欸？那垃圾怎么处理？直接科技粉碎？”谷崎润一郎的注意力被带偏。
    “没有那么精细，而且专门粉碎大量垃圾太过费时。”
    “那……”
    “一般是直接找一个废土小世界倾倒过去，至于产生什么污染后果……
    反正那些小世界也有所谓的邪神什么的会造成各种精神污染，而且联邦也根本不担心小世界的人死活......”
    “哇，好邪恶！那一般的垃圾呢，也是这样处理吗......”
    “说起来今天是优酱的生日吧！蛋糕都吃不了辣！！”
    “我重新定一份......”
    “说起来，之前游戏中那个武器......”
    话题彻底跑偏，但没有人拉回来，大家都需要时间消化真相。
    夏日的夜晚，一直被狂风席卷的骤雨总算是有所停歇，但路上的行人依然步履匆匆。
    点着生日蜡烛的钱野优独自坐在黑暗中，望着满是蛋糕奶油宛如战场般的餐厅发呆。
    聚餐结束了，大家都回去了，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仿佛想通了一般，她突然干劲满满的起身打扫战场。
    “真是的，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们的，默默付出什么的被戳穿，会难为情的好不好！”
    “不过......谢谢你们......我也未曾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