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回府的半路上就下起了雨。
回府后,她稍作休整,便又着手处理正事。
墨玖安曾交代过沐辞,调查清楚与冯关仁走得近的所有官员,并罗列一个名单给她。
墨玖安通过分析各方线索,便能确定出其中哪些为三皇子墨翊做事。
确定了墨翊的党羽,下一步,墨玖安便交代沐辞从那些官员身上找出任何污点,然后传遍整个京城,最好能引起民愤。
在沐辞和悦焉眼里,墨玖安这么安排,是为了将他们绳之以法,以此削弱三皇子的势力,并且为蒙梓岳复仇。
“绳之以法?”墨玖安问。
“不是吗?”一旁的悦焉脑袋瓜弯了弯。
墨玖安却一声轻嗤,纠正道:“本宫要的是报仇”
这...有何区别?
悦焉想不明白,可沐辞能隐约猜到墨玖安的意思。
“公主难道是想……”
沐辞还没说完,墨玖安便顾左右而言他。
“今晚容北书会来,你们…”,墨玖安躲闪着目光,有些心虚道:“你们不必陪我睡了,更不用在殿外守着我”
但凡墨玖安没有这么忸怩,沐辞都不可能想歪。
悦焉还想争取在殿外保护,沐辞却很识相地拉住悦焉,并向墨玖安保证道:“公主请放心,今晚我会带悦焉去清心殿睡”
清心殿离墨玖安的寝殿很远,沐辞这么说当然是为了保证这个耳力超群的小姑娘不要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墨玖安假装看书,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墨玖安边思考往后的计划,边等容北书来,不料等来的却是三皇子墨翊。
墨翊并不客气,就像儿时那样,直接在姐姐身旁坐下来,伸脖子瞧姐姐在看什么书。
“又是兵书,阿姐的喜好太过单一”,墨翊毫不客气地翻阅墨玖安桌上的书籍,“阿姐可以试着换换口味”
“那你说,我该换成什么?”
墨玖安放下书瞥过去,声音明显不如以往那般温柔耐心,墨翊听得出来。
公孙羡和蒙梓岳的死都出自墨翊之手,对此,姐弟俩心知肚明。
墨翊想装糊涂,继续伪装成那个调皮又单纯的三皇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又无战事,换什么都可以”
墨翊独自演出姐弟情深的戏码,拿起姐姐刚看过的兵书,随意翻阅,过了片刻, 耳边传来姐姐的提醒。
“这是蒙梓岳常看的书”
墨玖安静静地瞅着他,神情和语气是不可忽视的冷淡,甚至不掩饰对他的戒备之意。
墨翊手上的动作一顿,又假装不在意地翻阅几页,然后果断扔下了那本蒙梓岳爱看的兵书。
他的表情丝毫没有破绽,甚至摆出了几分心疼的模样:“阿姐要节哀啊,若他还活着,定能为大鄿争光,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没了”
从墨翊那双无辜的眼睛里,墨玖安似乎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窃喜。
墨玖安眼底霎时翻腾起阵阵杀气,“墨翊!”
墨翊当然听得出墨玖安在警告他,可他不仅没收敛,反而缓缓倾身靠近她,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阿姐不会杀我的,对吗?阿姐怎会杀自己的亲弟弟呢”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从墨翊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笃定的意味。
是啊,他可是她的亲弟弟。
是那个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从她背后捅了两刀的弟弟。
此时此刻,又如此轻易地,扰乱她刚凝聚的杀气。
她想杀他报仇吗?
想。
但她真会这么做吗?
墨玖安并不知道。
他曾那么地单纯开朗,偶尔调皮捣蛋,甚至曾扬言要一辈子保护姐姐。
墨玖安不明白,不明白墨翊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墨翊真实的样子,这副人畜无害的皮囊下,那个恐怖,疯狂且嗜血的灵魂,让墨玖安大脑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墨玖安有些头晕,血压直冲大脑,令她眼前有些模糊。
她想开口训斥他滚,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内心对弟弟的恨意,与血脉里的那股亲情撕扯着,仿佛要将她活活撕碎。
墨玖安想从这种痛苦中挣脱,可几番努力均无果。
而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终于撞入了别的动静,瞬间将她从意识的混沌中拉出。
墨玖安转头看去,只见十步之外,敞开的窗户前,容北书静静地矗立着。
“阿渊……”
墨玖安本能地轻唤出声。
她想起身去容北书的身边,可她刚动弹,却觉大腿一沉,墨翊的脑袋竟毫无预兆地枕了下来。
墨玖安显然一愣,不由得睁大了眼,还没等她开口,墨翊抢先一步喋喋不休:“以后,那些兵法谋略,枪法弓箭,阿姐可以教我啊,我肯定比蒙梓岳学的好,学的快,我才是阿姐的亲弟弟,那个蒙梓岳是外人,阿姐为何还念念不忘?”
墨翊暗杀蒙梓岳,还在墨玖安面前如此轻描淡写的提及蒙梓岳,墨玖安的神经噔的一下绷紧,眼底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起来!”
墨玖安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墨翊却装糊涂,“不要,以前我也枕着阿姐的腿睡觉过,阿姐还守了我一夜”
容北书正往墨玖安走去,墨翊此言一出,容北书脚步一顿,眼底的戾气霎时化作一抹怔愣。
他转眸看向墨玖安,仿佛是在求证墨翊的话。
只可惜,愤怒中的墨玖安根本没有抬眸,更无从察觉容北书的表情。
她不再废话,直接抽出了腿,立马起身,墨翊的头差点磕地上,埋怨地唤了声:“阿姐!”
墨玖安半垂着眼眸,神情是肉眼可见的阴沉。
她走出几步拉开距离,冷冷命令道:“滚出去!”
这是墨玖安第一次如此呵斥墨翊,墨翊知道,他不能再装傻充愣了。
墨翊站起身,没再激怒墨玖安,而是颇感失落地叹了口气,经过容北书身侧时,突然又停下来。
“对了阿姐,我从南骊请来了一个顶级画师,哪天让他给阿姐画一幅画”
墨翊说这话的意图十分明显,视线也十分自然地瞥向容北书。
然而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欣赏容北书的神情,下一瞬,他只觉喉咙一紧,被一股力量猛地举起。
剧烈的窒息感让墨翊本能地抓住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被那股力量推着,踮着脚踉跄后退。
“容北书!”
墨翊耳边只传来姐姐的一声呼喊,而他眼前,是那张森冷的脸庞。
容北书眸光阴鸷,死死盯着墨粼,他将墨翊重重摔在墙面,手却没有松开。
墨粼闷哼一声,喉咙里不断渗出微弱而沙哑的喘息,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视线模糊。
这疯子,他可是三皇子,难道还真敢杀了他不成!
墨翊凭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好在,他的阿姐及时跑了过来。
“你干什么?快放开他”
墨翊脸都被憋红了,断断续续出声:“你没...听到...嘛?阿姐...心疼我...”
闻言,容北书的手却更用力了,伴随着微弱的咔嚓声,墨翊窒息到近乎晕厥。
他期待姐姐救他,也笃定姐姐一定会救他。
在意识弥留之际,墨翊听到姐姐说:“我不是心疼你”
墨翊挣扎的动作停了一瞬,那有恃无恐的神情一僵,模糊的视线寻找姐姐的神情。
只可惜,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并没能与姐姐的视线交汇,他只看到姐姐望着容北书,语气是那么地认真:“我是担心容北书”
然而,姐姐这刺人心肺的话语,恰恰解开了墨翊脖子上的那只手。
墨翊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没余力抬头看肇事者的神情,只能看到身前的那双腿正在靠近姐姐。
墨翊觉得喉咙传来的阵阵闷痛,都不及此刻他心里的锥痛。
墨翊仅凭最后一丝力气,拔出靴里暗藏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朝容北书脚踝刺去,势必挑断他的脚筋。
可寒芒离那条腿三寸之外,不知什么力量拉着容北书猛然退避,下一瞬,阿姐的裙摆闪现墨翊眼前。
原来,是墨玖安拉走容北书,上前一步挡在容北书身前。
墨翊堪堪收住短刃,后怕地倒吸一口气。
他的阿姐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似是断定,他定会收住利刃。
她口中渗出的话语,比腊月寒冰还要刺骨:“滚出去!”
墨翊不理解。
那个掐他脖子,差点杀死他的人正站在阿姐身后,被阿姐保护着。
那个不知哪来的野小子,被阿姐惦记着,死了还留在阿姐心里。
凭什么!?
他才是她亲弟弟!
墨翊纵使满心愤懑,此刻也不好硬碰硬。
他默默收回利刃,兀自喘了几口气,才缓缓起身,独自走了出去。
月色皎洁,照的整个院落十分清冷,墨翊抬头望着那明亮的月,呢喃自语:“是不是把你在乎的人全杀了,你才能看见我?”
而屋里的人,并不知道墨翊这绝对疯狂的想法。
直到殿门关闭,墨玖安立马锤打了一下容北书的手臂,声音都急得失控:“你是不是疯了!?他好歹是皇子,若他告到父皇那儿去,怎么办?我能护住你不被处死,但护不住你受皮肉之苦!”
对方却轻轻牵起她方才锤他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打疼了吧”
见到他如此抓不住重点,墨玖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无情地抽出了手,命令道:“回答我!”
容北书这才认真道:“他不会和陛下说的”
“为何?”
容北书并没有回答。
墨玖安能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他不会说的。
她能猜到,定然是容北书抓住了墨翊的弱点,所以墨翊才不敢闹到御前。
那么这个弱点又是什么?为何容北书不愿告诉她?
墨玖安心有疑虑,她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思考着走到美人榻坐了下来,容北书自然是跟上她。
“公主在镇北侯府待了多久?”
容北书听似随意的提问从墨玖安身后传来,墨玖安随口答:“不记得了,一个时辰?也许不到一个时辰”
只听身后的脚步停了一瞬,接着传来他意味不明的声音:“是两个时辰”
这下,沉浸在疑虑中的墨玖安彻底被容北书的这句话唤醒,转头问他:“你跟踪我?”
墨玖安观察着他的神情,可他脸上并没有被戳穿后的慌张,反倒是淡定从容。
他不急不慢地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温声解释:“公主误会了,镇北侯府有我的人,他们每七日送一次情报,今日刚好就是情报日,公主拜访镇北侯府是大事,他们自然不会遗漏”
墨玖安眼底闪过探究,直直盯着容北书,问出了心中的怀疑:“你在意?”
这一句疑问,并无前后语。
但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这句疑问的宾语,是乌靖萧。
容北书不自然地垂下眼眸,躲避了墨玖安揣度的视线。
尽管他表情平静,可墨玖安仿佛能在他的头顶看到一片乌云。
墨玖安当然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可她并没有着急提及乌靖萧,反而问:“你为何突然掐墨翊?”
容北书愣了一下,缓缓抬眸。
为何掐墨翊?
因为,他想杀了墨翊。
心里闪过这个答案,容北书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以沉默应对她的追问。
墨玖安眼看问不出什么,便直截了当道:“你不会是在吃墨翊的醋吧?”
“不可以吗?”
容北书终于回应了她的话,与此同时,他头顶漂浮的那层乌云隐隐闪过几道闪电,暴风雨蓄势待发。
“他是我亲弟弟”
容北书看到了墨玖安眼底的不解,震惊,甚至难以置信。
仿佛他不该吃醋,仿佛亲情这个理由,可以轻松反驳他压抑了太久的妒火。
“那他拿公主当姐姐吗?”
容北书脱口而出,音量都不自觉地提升了不少。
他爆发的情绪让他对面的人陷入了片刻的怔忡中。
“容北书……”
而爱人这一声轻唤,瞬间扑灭了容北书眸中近乎疯狂的妒火。
他霎时缓过神,慌忙起身,挪到她身侧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大声……”
容北书小心翼翼地抚摸她脸颊,俯首轻抵她额头,小声认错:“这是我的问题,不是公主的......我会处理好的,公主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容北书的惶恐是真实的,他觉得这是他的问题,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的确这么想的。
墨玖安丝毫没做错什么。
在镇北侯府待两个时辰,是因为大夫为乌靖萧治伤就花了很长时间,墨玖安全程都在正殿等着,与乌靖萧没聊几句就离开了。
墨翊这件事,墨玖安更是毫不知情。
容北书并不是在生她的气,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妒忌,只要与她有关的,他都十分在意,情绪也很容易失控。
他害怕墨玖安会觉得他小肚鸡肠,害怕她会以为他控制欲太强。
害怕她不喜欢这个真实的他,所以他会急着道歉,甚至愿意为她忍耐和改变。
可他不知道的是,墨玖安眼下的怔愣不是因为厌烦他这幅模样,而是因为担心他。
容北书越是小心翼翼,就越能透露出他的不安。
在她面前,他竟如此不自信,这会让她很不是滋味。
他说他会处理好。
怎么处理?
把自己的情绪全都吞进肚子里?
在她面前不断地抑制?对她隐瞒?
墨玖安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力。
她想了想,脑海中忽生一个主意。
“我想喝酒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墨玖安环住他的脖子,鼻尖轻蹭,请求他。
毕竟,他现在是她的专属医师,喝酒这种伤身的事情,还需要他允许才行。
容北书方才的慌张被墨玖安软糯糯的话语抚平了不少,“我给公主酿的药酒还有吗?”
“没了,今日可不可以喝别的?”
容北书思虑片刻,妥协地点了点头。
今晚,二人都心事重重。
容北书不想骗她,却又不得不瞒着她墨翊变态的心思,这种撕裂感会让他痛苦。
墨玖安也因墨翊的所作所为而阴郁。
所以喝酒对二人而言都是相当不错的消愁方式。
墨玖安好久没饮酒了。
容北书酿的药酒并不醉人,而今晚,她想醉,也想把他弄醉。
墨玖安喝了一杯又一杯,同时还不忘给容北书添酒,却不知,她喝的每一杯,容北书都默默数着呢。
直到某一刻,墨玖安刚举起的手被一片温暖包裹,紧接着,是他温柔如水的声音流进耳畔:“悠着点”
“放心”,墨玖安抽出了手,一饮而尽,慢悠悠道:“我没那么容易醉”
“我并非担心这个,喝酒对身体不好”,容北书收走了桌上的酒壶,忍不住吐槽:“自我认识公主的第一日起,公主就酷爱饮酒”
墨玖安被容北书抢走了酒杯,她眼巴巴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佳酿,不悦地皱眉:“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说我是酒鬼”
只见容北书收拾酒壶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只是抬眸瞥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你居然没反驳?”
墨玖安别过头去,暗自赌气,同时从袖子里拿出她刚偷偷藏起来的小酒坛,报复性的又猛饮了好几口,吓得容北书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立马握住了她的手。
“真是小看公主了”
墨玖安却不理,又仰头畅饮了一口,在争夺酒坛间,墨玖安突然松手,酒坛就被甩出去碎了一地。
容北书的注意力刚转到身后,忽觉衣领一紧,紧接着被她猛地一拽,毫无防备地向她扑去。
好在容北书反应快,双手支撑在她两侧,才得以没有完全倒下。
他站在榻前,被动地将她圈在身下,也被动地,品尝她口中的美酒。
可是这种被动,往往只存在于这一切发生的那一瞬。
很快,他就会扣住她的头,不断缩短领地,颀长的身躯完全笼罩她,然后,尽情掠夺她的气息。
吞咽声在安静地房间里格外明显,晶莹水珠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从她的嘴角渗出,最终没入交叠的衣领深处。
偷藏的酒,果然很甜。
他细细品味她口中仅剩的酒香,再从嘴角,下巴,到脖颈,顺着那条馥郁细腻的路线寻找,不浪费任何一滴。
这酒,真醉人……
比刚刚的酒美味百倍。
从不爱喝酒的容北书,此刻竟想“贪杯”。
辗转流连,怎么也尝不够。
好一会儿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抬头。
那交叠的衣领,不知何时退到肩关节处,露出那片香肩,而怀中的姑娘,也不知何时躺下去的,只是容北书的手依旧护着她的头。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结果,容北书并没有惊讶。
他深深地望了眼爱人微醺的眸,然后,再次俯首。
她的指尖探入他发间,引得他后脖颈都酥酥的。
而她情不自禁的喘息,让他的整颗心都痒痒的。
酒香残存,这醉人的佳酿饱满细腻,令他上瘾。
容北书没有停下来,直到餍足,才顺着那酒香回到她颈窝。
“你醉了……”
容北书说着,高挺的鼻子轻蹭她下颌,深深的吐息拂过她脖颈的肌肤。
墨玖安的手指轻捻着他红彤彤的耳廓,没有反驳:“嗯,可是为什么,还是忘不掉痛苦呢?明明已经醉了......”
容北书酥麻的心口倏尔一阵刺痛,迷醉的意识霎时清醒。
“这就是公主爱喝酒的原因吗?”
容北书抬眼,只见她失神地望着屋顶。
“我生于仙境,却堕入地狱,本以为我这一生会在十二岁那年终结,不曾想,竟还能见到希望,重新体会到久违的幸福,可最后,还是落得众叛亲离的结局......”
墨玖安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若我不曾拥有过,再失去时,也许就不会这么难受吧”
容北书眉头紧锁,静静地注视着她,而她也终于转头看过来,柔软的掌心轻轻覆上他脸颊。
“亲情可贵,爱情的滋味美妙百倍,而你,也会离开我吗?”
容北书喉咙发紧,无法言语的心疼在他胸腔翻腾,堵到喉咙不上不下。
他咽了咽唾沫,沙哑的声音坚定道:“不会”
“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
容北书握住她的手,轻吻她手心,“无论公主需不需要,我会一直在,漫漫长路,只要公主转头,就一定能看见我”
容北书的这双眼睛太过虔诚,将她那些挤压了太久的委屈,因亲人的算计而产生的疲惫与心寒皆一一抚平,温暖她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他,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取暖,捧住他的脸,抬头含住他的唇,然后,将这世间最美妙的情话,都讲给他听。
墨玖安有些不认识这样的自己。
自爱上容北书,她愈发不羞于说出心声,甚至愈发忍不住说出心声。
可转念一想,也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那个无忧谷里,直率开朗,无忧无虑的姑娘。
她绝不会藏着掖着,也绝不羞于表达,就像现在这样。
近在咫尺间,墨玖安与他视线交织,气息相融,然后,慢慢吐露爱意。
“我需要你,不只是因我要做的事,不只是墨玖安需要你,是我自己,是苏千羽,需要你”
墨玖安环住他的脖颈,轻颤着唤他的名字:“阿渊...…”
“我在”
她的阿渊第一时间回应她。
“我好累……可不可以,抱紧我……”
她的阿渊第一时间满足她。
两个身躯紧紧相拥,墨玖安的耳边吹拂着他低低沉沉的气息,也一同舒缓她满身的疲惫。
“傻姑娘,你可以再贪心一些的”
“多贪心都可以吗?”
“嗯”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嗯”
墨玖安稍稍松了劲儿,容北书也顺势转头看去。
“我想要阿渊...…”
在这一刻,容北书只觉心跳停了两拍。
紧接着,心口猛烈颤动,滚烫的血液涌出,冲开一切克制的枷锁。
这一句话的力量,不亚于世上最厉害的媚药。
他还沉浸在这撼人心魄的话中没回过神,唇瓣又一次感受到她的触碰。
克制,需要很久。
而沉沦,往往只需一瞬……
他们相拥着走向内殿,墨玖安的双腿缠着容北书劲瘦的腰,被他稳稳抱着。
而她只需全神贯注地,与他唇舌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