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战败
作者:山人推演   她为刍狗最新章节     
    刍狗抬起深陷的眼睛,扯住伊仙臣衣袖,颤抖的指太平村。
    看到满村凡人的灾民,伊仙臣愣住,刍狗去粥锅那里发粮,眼睛肿成一条缝,手指缠满绷带,舀粥食的手摇晃不稳。
    伊仙臣目睹凡世疾苦,而刍狗混在那些浑浊之中被淹没。
    他去问出原因,愤然道:“现在的皇帝是谁?我将他杀了!”
    刍狗忽地抬头看他。
    伊仙臣拿走她的勺子和碗,心疼道:“我来,你不像我体质强。”
    妘婠终于对伊仙臣讲话,“京都。”
    剑修一惊。
    妘婠说:“娇娇姐说,本命禽兽吃人。”
    粥勺从伊仙臣手里掉落,剑修扶额站定,忽然喃喃自语。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妘婠看到剑修和族长一样失神,脸蒙上一层昏蒙之色。
    伊仙臣额头漫出红线,闭紧双目。
    “聂百花,他说的...........”
    刍狗惊醒般的看剑修。
    ‘现在的皇帝是谁?我将他杀了!’
    他说的。
    剑修的剑气变得不妙,妘婠退后,“族长,他头上——”
    刍狗推伊仙臣一把。
    剑修愣怔的睁眼,她蓬头垢面,在眼前着急的指排长队的灾民催促。
    伊仙臣垂头舀粥,妘婠给刍狗倒水喝,她捧住水碗,听到伊仙臣镇定的说:“京都此行太过急切,我会报知掌门大师兄。”
    刍狗刚亮起的眼睛暗下去。
    伊仙臣好像知道她怎么想,说:“若不行,我就自己动手,在人朝行侠仗义,一如你所为。”
    刍狗咬住刚被井水滋润过的嘴唇。
    伊仙臣看住她,“你相信我..........京都操之过急!他们都应看见凡人被波及的惨状!”
    她脸上一冷,推开伊仙臣,夺走粥勺。
    “啪!”
    刍狗打他一巴掌,恨他天真得无知。
    然后她用力抽自己一巴掌。
    我就清清白白?我明明也是害人的笨蛋!
    刍狗眼泪汪汪,忙活着越来越多的嘴。
    伊仙臣怔怔看她。
    刍狗把吃饱的灾民塞进桃源,拉住伊仙臣手臂进去看。
    却在安身的百姓间,看到一座和太平村内一样的小庙,凡人供起一个女子木像,女子手中有鸟,身侧有牛,门口有一座土狗像,一座狸猫像,刻写着‘土地娘娘’。
    一模一样的姥姥阿姒站在木像下,微笑向新来的凡人招手。
    刍狗震惊,不知道人们在桃源自发建起一座新庙。
    伊仙臣弯起眼睛,看木像上相似的面孔,“他们感谢你?”
    灾民们嘴边还有刍狗食物的香味,熟悉的进庙上香,千恩万谢的随阿姒去落脚。
    刍狗激烈摇头,指那些百姓们,扬起手臂画个大圈。
    这许多许多的凡人。
    她指自己。
    是我,是我............
    刍狗的手在自己脖颈用力一划,眼角变红。
    伊仙臣神情越发温柔,低头看瘦小力弱的她。
    她的双脚忽然离了地。
    剑修将她的腰抱住举起,激动地说:“你心地这样好,刍狗,我心悦你,我真的喜欢你!”
    他简直是恋恋着迷,凝视她的脸庞,哈哈大笑一阵,整个人变得开朗明亮起来。
    “你责我优柔寡断,贪恋权位,我明白了!此事我管定了,就像我父亲决意要帮大师兄!”
    刍狗发懵。
    伊仙臣歉疚的对她说:“你不要回洪炉大冶,就在这里隐居救人,好不好?”
    刍狗皱眉。
    伊仙臣叹口气,把她放下地。
    “寇荡的魔将是帮你种地的魔修,你们认识。”
    刍狗抽手。
    “我不会告诉别人!”伊仙臣屈膝半跪,“你离开洪炉大冶,我陪伴你、守护你,好吗?”
    他说什么?
    伊仙臣屈下另一条腿,朝她跪下一般。
    “你要做什么,我知道.........”
    刍狗死死盯住他。
    你要保护你的洪炉大冶,我的东摩族就该灭吗?
    “你原本温柔善良,不去伤害别人。”伊仙臣哀然,“却来复仇欺骗,这不是你,洪炉大冶终有屠魔之时,你不要沾血,好不好?”
    玉剑飞出,一道剑阵升起,封住她四周。
    她瞪大眼睛看那些锋利围绕、听从伊仙臣的飞剑,明白了。
    刍狗歇斯底里一如容衣,挫败失望的用力打剑修。
    “我以前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肯爱我,不肯为我让步,也想不通魔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仙门合力杀死一代后,魔母就有新的魔子出世,为何如此?”伊仙臣闭上眼睛,“你回来后,我开始全想通了。”
    “我虽为仙门之子,却为他人带来痛苦.......”伊仙臣哀戚的说,“我亦是洪炉大冶豢养出的灵兽,吃了你的生气。”
    刍狗的手掌停住 在姥姥和姥爷居住过的竹屋前瘫倒。
    不,你还不知道。
    本性无处可行,在敲骨吸髓中耗尽,兽性魔性就在破裂中涌出。
    刍狗捂住脸,那些凡人百姓照着我胡乱做出木像,他们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每日活在仇恨中,在同归于尽的心情中反反复复,怨恨上天不公。
    他们以为,我是上天的赐福和接济?
    伊仙臣的眼睛为什么能在每次歉疚后,会变得清澈,好像只要道歉悔过后,他就会变得无罪?
    他为什么能这样?
    而她如今在怨恨和后悔里徘徊,反反复复的被绞杀掩埋。
    她不曾完整的做一个正统的世家女,也没能坚持如凡人走完一生。
    没有完全的自信,没有完全的自卑。
    没有完全的勇敢和力量,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决断,做不到完全的善忍,也做不到完全的恶行。
    天何生我如此,非时而罚,非时而赏啊!
    伊仙臣眸光闪动,“刍狗,不要逆着本心,你承受不住。”
    他哀然挽回:“不忍心大家饥饿纷乱,给出粮食才是你会做的事,我求你,不要沾血!”
    伊仙臣眉头一紧,打开竹门,把她抱去床榻。
    刍狗起身被剑修按住,伊仙臣将手按到她腹部,剑气涌动,兵者之君.......
    冰魄寒针颤抖回应,随剑气震出,在伊仙臣手中断碎融化。
    刍狗苍白看他。
    伊仙臣低声说,“不公不义之身,非时非正之守,我该死了。”
    刍狗抓他,被剑修摁住双手,伊仙臣封吻住她的嘴,倾身压倒。
    他温热的眼泪滚进她颈间。
    “对不起。”
    刍狗咬他的嘴唇,抓破他的肩背,被伊仙臣抬掌握住。
    十指交织,按伏收紧。
    刍狗喘息拧眉,手指变得僵直,然后指尖发起抖。
    她在伊仙臣的拥吻间,转头看到竹门外站的阿姒。
    和妘好一模一样的姥姥,微笑看着她曾走过的一切。
    她从母亲的身体出来,遇到一个男人,然后爱恨交织,生死交错。
    刍狗的眼泪决堤,融化进伊仙臣的气息。
    她的身心飘飞起来,而他昏眩缠绵,如痴如醉的下沉瓦解。
    伊仙臣星眸半张,喊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夹杂赴死的叹息。
    刍狗忽然发泄愤悔,四肢激烈抗争,变成原始而诱惑的拉扯。
    伊仙臣把她擒获,最后俯首称臣。
    那会是东摩的孩子。
    伊仙臣用跳动的心贴着她回答,是的,是的,是东摩的孩子。
    他迷途的终点,消隐的母亲退去,看到头簪玄丹花的刍狗。
    伊仙臣虔诚跪下,交付性命和真心。
    他从母亲的身体里出来,遇到另一个女人。
    他对她们说,对不起。
    一身罪孽。
    桃源的林间下了一场湿润的小雨,轻轻击打姥姥和姥爷竹屋。
    阿姒的身影在桃花林间穿梭,头发和裙摆濡湿,月华成妆,凄清得安宁。
    刍狗枕着伊仙臣手臂,看见门外女子的身影慢慢走进雾霭中,披上游离世间的沧桑。
    薄风细雨吹入竹门间,伊仙臣另一只发热的手拥来,问:“冷么?”
    他把母亲的戒指穿进她的手指,露出少年似的羞涩的笑,也如成年苦涩的弯起嘴角。
    刍狗望着雨水吹打的桃花,胸口轻轻起伏。
    ‘现在的皇帝是谁?我将他杀了!’
    修真界的君父呢?
    听风筑攻打君山的散修联盟时,盟主秋水抵挡不住,急忙请宗主京都前来庇护。
    岳父河伯阻拦:“京都内外受敌,对我们欢迎奖赏,他们此前从未如此好的态度,说明京都依赖我们送资粮,就要不行了,为何还要他们来共治君山做主?王家灵岛被魔王交给散修管,只是想削弱京都,魔王是散修出身,所以愿意散修获利,京都的魔灾并不针对我们。”
    秋水说:“寇老魔攻破仙门,接着就是我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河伯生气。
    此时京都已胜,崔心夷雪衣出战,大医修前来支援,世家振奋,伊仙臣一剑刺进魔王心口,情势扭转。
    寇荡怕死,落荒而逃,“丫头,老子还要逃到几时?”
    京都的本命灵兽踩踏撤退的魔人。
    山嵋坐在老魔肩上,“干爹你本事不济!姬大伊二这两个剑修师兄弟,你是一个都过不去?”
    伊仙臣追击时,长林断后阻拦。
    伊仙臣皱眉看他,一拳将他打开。
    赢孤扔出钩锁,把长林套中带走,医谷圣莲绽开,净化魔气,穿透虫雾,崔心夷足踏莲花,回风舞雪,冰剑挑斩蛊师钩锁。
    长林掷出手中长枪,被郑南洲抢来荡开,魔修拔刀近战,须发面目被崔心夷冻结。
    谷主念诀,崔心夷身后疗愈的圣莲愈加绽放,生生连绵不绝。
    寇荡怒道,“魔母不够意思!当初怎么不告诉我天下第一刀修还得矮剑修一个头?怪不得聂百花能被姬无我捉了!”
    山嵋问:“什么魔母?”
    寇荡暴躁:“息兰!那朵发光大白莲来了你就不动手了?你不动手!”
    息兰在魔军中蹙眉闭目,一言不发。
    山嵋也没办法,“息兰医师只要报女儿的仇,又不是要屠自己师门......”
    寇荡怒骂一声,回头去抓被拖住围攻的长林,一刀直劈崔心夷脑袋,崔心夷呼道:“魔王出来,二师兄救我!”
    伊仙臣身形一动。
    寇荡骂娘,抱起长林卷成黑雾。
    京都大呼胜利。
    伊仙臣停步,“魔军已退,我走了。”
    崔心夷皱眉。
    医修谷主说:“心夷,我们也回洪炉大冶?”
    “魔军还会攻来。”崔心夷握剑吐息,玉颜水润,婀娜美丽如洛神,“有劳夫君继续助我。”
    医修之首抬袖笑道,“夫妻一体,自然同心。”
    少君容辉停战,和郑将军去往君山。
    风涟再打君山盟,容辉少君骑马和君山散修们前后出来,笑道:“风主姐姐,君山已经有主了!”
    听风筑上下愕然。
    郑南洲举出婚书,霸道笑道:“风主辛苦一趟,听风筑不能一无所得,与我少君婚配结好如何?”
    风涟大怒。
    “京都欺我无父兄!看鞭!”
    听风筑落败于京都,何世殊在经纶重楼收到消息,传报掌门。
    姬龙微惊道:“京都与魔战完,又打听风筑,为何如此?”
    “风涟已败。”何世殊翻动新的传信牌,讥笑起来,“京都前时抗魔四处求救,今时打起别的仙门,精神恢复得挺快!”
    姬龙微蹙眉,“原因?”
    何世殊说:“在南方的君山......”
    一个智士气喘吁吁奔来,拱手送来新的传信牌。
    何世殊脸色一变,捏破传信牌。
    “君山散修失权逃散,被魔修救走?”
    姬龙微触动。
    “散修?”
    何世殊说:“为了灵植。”
    君山盟盟主秋水投靠容辉少君,翁婿被剥去权力换到副位,其他的散修也由京都修士代替或排挤出去,散修在君山得到的灵水灵植,成为从京都修士手里剩出来的边角料。
    秋水和散修们愤愤不平,争执起来。
    郑南洲道秋水有异心,跟容辉说拿住此事铲除散修,也可省出散修的灵水灵植给京都。
    河伯护住女婿被杀死,秋水恨怒被围至绝路,这时一个黑甲黑马、手持长枪的青年魔修出冲进京都修士中救走秋水,上官容辉与他交战,差点重伤身亡。
    此事一出,散修自危,魔王寇荡名声大震。
    “胡闹!”
    姬龙微怒拍桌子,“仙门又打仙门,竟然争吞散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