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的事情很快就在泊阳城传开了。
    不少百姓都惊讶于居然有人这么大胆敢袭击泊阳府官员，甚至还把杨大人射伤了，同知张大人更是当场殒命。
    即便大部分人根本没在场，可这事传开了后很多人讲起来跟亲眼所见似的。
    “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几十个贼寇就这么不要命的冲上去与官兵厮杀，血肉横飞，刀光剑影，那叫一个惨烈啊！”
    “你怎么说的你亲眼看到似的？”
    茶馆里就这种话题最吸引人，甚至很多人能够为此聊上一整天呢。
    “嗨~你还不信。我表哥可是守备军当差的，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讲与我听。”
    “那你表哥没在打斗中受伤吗？”
    “……我怎么听说当时守备军都吓得不敢上去了！”
    一群人哄闹起来。
    讲故事的人有些急了，忙着继续反驳说：“你们都是道听途说，我这才是真的……当时还有贼寇被打下高楼呢，你想想啊，那望江楼这么高，直接掉下来还不摔倒粉碎！”
    “这些事很多人都看到了，你讲的不对！”
    “是啊，不对！”
    官员们伤亡了，但是与百姓无关。
    甚至还有百姓私底下觉得那些人是义士！
    这些年泊阳城虽然富饶，但富饶之下多的是各种苛捐杂税，弄得百姓颇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杨长松在任泊阳知州几十年，虽算不上什么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至少最近这七八年来不是……据说很早年间他确实帮助泊阳兴修水利，开凿运河，让不少靠江吃饭的人有了财路。
    但最近这些年里杨长松也就没做过什么大事了，几乎都是按部就班的让泊阳自然生长，由于泊阳是南境要塞又通往各大地方，所以商业一直很繁华。
    只要不出大事，每年都是朝廷征税的主要地方。
    而杨长松就利用这点在泊阳城大搞了各种税收……总之，这人不好，但也谈不上多坏！
    至于死掉的那几位官员嘛。
    大伙儿对他们的印象仅仅只停留在有这么一个人而已，平常是见不到的。
    反正这两天里望江楼的事被传得厉害！
    当然了，这其中依然有让人称赞的事……那就是奕都县令王游王大人，这位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又在望江楼上作下文章。
    这篇即兴之作已经被不少人私下摘抄去了，据说在读书人中很受推崇，算是这起事件中唯一让人欣慰的地方。
    ……
    听着外边人的讨论，位于某个隔间的王游暗自感慨。
    “相公这是叹气呢，还是高兴呢？”对面的武梦秋看着王游问。
    说来也奇怪，从两人离开望江楼后居然不给人回去了，听说那地方突然被铁卫军查封，包括大部分泊阳官府都被围住不然近也不让出。
    这些天办公的官员几乎都在里面不得出来，小范围的已经严重影响了泊阳城办公的效率！
    正巧，
    外面那些人聊完望江楼后紧接着的话题就是这个……
    在不少百姓看来官府被围住很可能就是追查这次犯案的贼寇，说不定是那个官员雇佣的呢，想要将杨长松剿灭取而代之。
    嘶~
    就说嘛。
    只要全民讨论的话到后面能够被接受的就是越来越简单的话题。
    甚至慢慢的都与事实毫不相干了。
    “我没叹气也不是高兴……就是有点无奈。”王游笑着说。
    “那就是不高兴咯！”武梦秋倒是无所谓，反正住哪里都是一样。
    按理说乡试算正式结束了，王游也不是泊阳府的官员，没有这里的管辖权，这个时候应该是两人准备回程的时候了。
    可心里总觉得还有一点事没结束，特别想知道最后这件事会怎么解决！
    “相公觉得沈炼可以结案么？”
    “不好说……不过明镜司的手段我见识过。”王游回忆着上次与阮心竹见面的时候，对方细查的能力非常强。
    眼下自己只有两件事特别想知道结果。
    一个就是试题的真相，这个恐怕会涉及到朝中的官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结案的；至于另一个就是这次袭击的目标。
    看起来像是自己，但感觉又是所有的人。
    “但他们为首的都已经朝着你来了。”武梦秋说。
    “那是因为他发现了我……”
    望江楼的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天了，而当冷静后细想起来王游才觉得这里面有点古怪。
    无论从开始还是结束，阡陌客都是以自己为目标。
    那些舞姬围绕的人是自己，这一点没错！
    可为什么等到他们乱箭射的时候却不朝着自己这边来呢？而且他们完全可有直接冲着过来。
    即便自家娘子武功盖世，但他们并不知道啊。只晓得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夫人而已。
    面向所有人就没有道理！
    仿佛在掩饰……
    又好像还有别的任务。
    “相公说的话怎么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武梦秋杵着下巴，看着桌上没吃完的花生说道。
    嘿~
    “反正这些是沈炼去查，我就随便说说而已。”王游转身笑着回应。
    而就在这时窗外的街道让嚷嚷起来，敲锣让道引起了王游和武梦秋的注意。
    两人急忙看向外面……
    此时，挂着铁卫军大旗的队伍缓缓走来。
    在他们中央有多辆牛车……
    上面用白布紧紧盖住。
    然而被风吹过后紧贴的布料依稀印出了人的模样，而整个街道都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街边的人议论纷纷。
    无数的纸钱却在同行的道士手中洒了又洒……
    ……
    泊阳府外的某个大宅院。
    这里属于杨长松私人的宅院，因为泊阳府不让回去自己就在私人的宅子里住下。
    还是大白天，屋内却禁闭窗户。
    周围挂满丧幡，中间则是一大口棺材。
    杨长松披头散发的跪在旁边，不断给火盆中烧着纸钱。
    此时的他没了往日里那副官气和做派，而是换上了一身普普通通书生的衣裳……斑白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蓬头垢面，年迈的身体直到这时候才显出虚弱的感觉。
    杨长松转头看了一眼棺材的位置，
    仿佛多年前自己也从这个角度看着夫人熟睡……
    只不过那时人还在，而且是在床边。
    细想起来，
    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在乎这种场景了，而今天又猛然的想起。
    视线有些模糊。
    人~
    还是怕老啊。
    就在低头继续烧纸的同时，地板上倒影出几个走进的黑影……
    “今日，不见客！！”几乎扯着嗓子的喊。
    然而门口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杨大人，咱们还是见一见比较好吧。”
    杨长松抬起头来，发现进来的人居然是沈炼和明镜司的其他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