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亮自小便没有父亲，一直在别人的白眼和嘲笑中长大，因为母亲的关系自己被误认为是青楼出身。
    即便才学出众依然不受待见。
    被殴打，被冷落……嘲弄……
    自己从这样的环境里走出来，如今已经获得了功名，更希望有得更高，绝不会再回到以前的样子。
    ………………
    王游看着顾元亮坚定的眼神，又想起之前大舅哥的话。
    “你既知道制科是陛下专门为制衡新旧两党培养的人，你依然要进去？”王游询问对方。
    “恩师……”
    激动的顾元亮再次到王游面前跪下来。
    “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我……我志向便是能进入朝堂，这样也能够为恩师争得朝中一席之地。我知道恩师这次在朝中受人排挤，否则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顾元亮不了解朝堂的事，但恩师王游原先的地位这么高，又是整个朝堂上最年轻的高官，做事从无差错。
    在顾元亮治理奕都县的过程中，逐步从整个县城的建设和布局中理解恩师的想法，最后发现对方的想法如此超乎想象。
    一个小小的县城竟然能做到这么高，简直古今罕见！
    这样的人不会无所作为……据说新帝登基也带来了当年的帝师张子真。
    张子真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名满天下了，恩师这次被迫离开京城，其中必然有他的原因。
    “我的事情无关紧要……我是主动选择离开京城。”
    王游知道顾元亮说这些并非真的要为自己争一口气，而是更高的可能和权力。
    “元亮……年少太得志并非什么好事，且当前新旧两党竞争越演越烈，此时出头，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看在顾元亮一直叫自己一声恩师的份上，王游还是好意提醒了一句。
    想追求官位没什么。
    世俗了些，但还算人之常情。
    但也要看对方能不能走到这一步……
    在王游看来顾元亮当个县令还可以，可想要再往上爬看的不仅是造化，还有他的悟性。
    “恩师，我心中已做好准备。求恩师指点！”坚定地语气从未变过，反倒抬叩头的声音变得更响了！
    也罢。
    “其实你不必寻我也可以……你既然知道这是陛下为收拢天下人才而特别开设的考试，你以某位官员来引荐反而让陛下不放心！若是担心自己的名字进入不了制科考试，你可找督察院杨邢大人，他铁面无私，会给每个人机会的。”
    王游想了一下，
    朝堂中可能就杨邢最为公正了，无论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他应该都会给对方公正的待遇，并且也是皇家信得过的人。
    听到王游开口了，
    还直接点名了如此高级别的官员，顾元亮兴奋的叩头拜谢。
    “先别忙！这份考试我估计会有很多大胆的举措。当今陛下志在变革，你可自由发挥，只要不忤逆皇家威严，任何方式都可以！”王游说道。
    再此拜谢，
    随后顾元亮又陪着王游聊了许久，
    并且还送上了给武梦秋以及母亲的一些贺礼。
    顾元亮自然知晓王游这位恩师的脾气，不会送什么值钱的礼物，更不会送金银珠宝！
    都是奕都县那些土特产，大部分是当年自己种下的蔬果，有些被晒干之后打包成果干带过来，说是从西域商人那儿学来的。
    算是填补了这些年来武梦秋的思乡之情。
    临走之时，顾元亮似乎又想起了某件事情。
    “恩师，还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伸手，示意对方直说。
    都已经开口了，
    不说……那多磨人！
    “在学生看来，恩师才是天下文坛领袖，虽说这些年忙于政事，可您的才学无人能及……如今文圣范芈已经过世，天下文人又再度讨论起来，其中以周宴为首的北方学派一直呼声很高。”
    对于文圣范芈过世的消息，王游之前便听过。
    虽说自己与对方仅有一面之缘，可那位文圣给自己的印象还不错。
    言行举止都有一代大家的风范，绝不是那些小人得志，嫉妒极强的人！
    文人风骨，用在对方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如今这位周宴便是那曾经的翰林院士，当今内阁大学士陈庭的一位远房亲戚，自小饱读诗书，在当地名望极高，每篇文章诗词都会被世人传颂……恩师之才数倍于那周宴，若是以文会友，必定广交天下文豪！”
    这个时代的人说话很有分寸，
    顾元亮是学生，王游是老师。
    自然不敢说教，
    所以用的是‘以文会友’这样的说辞！
    其实就是让王游多写一些能够好的文章诗词，让天下文人膜拜。
    这样的话，即便身处偏远地区。
    这天下文坛依旧有王游的一席之地，他日即便不能快速出山，可一定是天下文人敬仰之地。
    类似的情况在王游熟悉的历史上也不少……
    无论怎么被流放，诗词依旧被世人传颂。
    只要他在哪儿，天下文坛之首就在那儿！
    可惜……
    当今天下已经不是王游要通过这些来增加名气的时候了，自己刚刚从漩涡里走出来，不可能再陷入漩涡之中。
    新旧两党若是能分出胜负或者共存最好，若是持续争斗。
    只怕朝廷会陷入另一种内耗中……
    “我明白，早些去吧。”王游说道。
    目送着顾元亮离开。
    对方一路回头，走到最远的地方，朝着王游的方向深深鞠躬，随后才消失在视野中。
    “相公啊，这顾元亮就跟大哥说的一样，对权位如此执着，你怎么还帮他往上！”
    等到顾元亮完全走远之后，身后跟随的武梦秋才好奇的问。
    视线一直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
    “这份人情即便我不给，他也会去找……朝廷中看我不顺眼的可都是高官啊，要是他们留下了这人，对我们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会让世人觉得我王游无情无义，与其推出去，不如送上去。”
    王游回头，朝着武梦秋淡淡一笑。
    “况且，他的性格如此明显！”
    …………
    几个转角后，顾元亮来到了一处旅店中……
    在这里已经有等候多时的夫人。
    “夫君，您回来了。”
    若是王游跟随来此，或许对女子还有印象。
    正是当年泊阳城戏园的头牌戏子，殷柳柳。
    殷柳柳的父亲就死于那次乡试舞弊的过程中，打心底里对王游是尊敬的，可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又不敢真的去见王大人。
    担心对相公带来不好的影响！
    “嗯。”顾元亮溺爱一笑，扶着殷柳柳回房。
    “王大人怎么说？他答应了么。”
    “恩师答应了，但是……”
    “但是什么？”
    看着自家夫君欲言又止，殷柳柳急忙追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恩师在朝廷受到排挤之后有些心灰意冷了，他似乎没有当年那样的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