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间推算,若路上没耽搁,时煜和卫清晏是出了宫再返回来的,他们既已出了宫,又是因何再回来?
皇帝不想再猜忌卫清晏,决定直接问出来。
卫清晏和时煜对视一眼,最终时煜开口,“冬藏是先帝放在臣身边的棋子。”
时煜将先帝驾崩前找过冬藏,以及这次景王联系冬藏的事,同皇帝说了。
“臣和小晏刚出宫,便见冬藏焦急等在宫墙下,他告知臣,可能有人要刺杀陛下,我们便赶了过来。
至于他如何得知这个消息,臣还来不及询问。”
得知皇帝有危险,无论真假,他们都得回一趟宫里才安心。
但来不及询问是一回事,皇帝屡屡被身边人背叛,只怕已经很难轻信了。
冬藏跟在他身边多年,他问得皇帝未必信,不如将人带来给皇帝亲自了解。
皇帝明白时煜的心思,沉声道,“带他进来。”
冬藏和时煜的关系,就好比冯若宝和皇帝,得知先帝的安排,皇帝对时煜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又觉得时煜比自己幸运些,至少先帝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有一个处处算计自己孩子的父亲,他此刻恨不能将身体里属于他的血都给流干了。
这般想着,气血一上涌,就咳了起来。
蓝姝接过冯若宝端来的药,喂皇帝喝下。
冬藏就在宫里,皇帝喝完药,人也被带到了跟前。
冬藏知道皇帝见他是为什么,行了礼,便直接交代道,“回京的路上,景王身边突然多了十几个高手,奴才认出其中一人,是暗卫基地的教头。
今晚王爷进了宫,无须护卫,奴才睡不着,便想去城西转转,看看万家灯火,却发现那人竟出现在京城。
景王曾透露过要害我家王爷,见到他身边的人,奴才担心他们是要对王爷动手,见王爷好好的出来,奴才反应过来,他们要刺杀的或许是陛下。”
城西是京城平头百姓住的地方,时煜分府出宫后,冬藏每年除夕夜都会去城西转转,暗地给一些穷苦人家送点银钱。
那些年,皇帝防着时煜,连带着也会查一查他身边的两个护卫,所以知道冬藏去城西不是说谎。
他轻掀眼皮,“你与他们合谋了?”
冬藏没有否认,“奴才该死,他用奴才家人要挟,若奴才不配合,他定会找别的突破口。
加之奴才怀疑夺舍景王的不是先帝,便答应了他,等他回京后帮他对付我家王爷。
奴才想接近他,探探他究竟是谁,也想知道先帝又在哪里,还有奴才的家人又被他们藏在哪。
但是,奴才没想到,他们竟会来刺杀陛下……”
接下来,他将怀疑景王不是先帝的那番话,又对皇上说了一遍。
末了,垂首道,“陛下,这一切都是奴才擅作主张,与王爷无关,还请陛下莫要怪罪王爷,等事了,奴才任凭陛下责罚。”
皇帝看着他,沉默片刻,“若你所言属实,今晚也算救了朕一命,但你先前诸多隐瞒,朕不会罚你,却也不会赏你。
退下吧,莫要负了你主子的信任。”
“谢陛下。”
冬藏离开后,皇帝看向时煜,“你任由他和景王接触?”
“臣会盯着他,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若冬藏是个信得过的,佯装被景王要挟,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见时煜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皇帝便没再多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也出去。
两日后,二皇子派人刺杀皇帝,意图谋反的消息传到了景王面前。
“可惜了,折损了那么多高手,却没能杀得了皇帝。”坐在景王对面的苏茂,幽幽叹了口气。
景王虽心疼折损的人手,嘴上却不以为意道,“本王本就没打算要他的命,若他真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老二那个蠢东西。
眼下老大老二被废,就剩一个老三和几个黄口小儿,若这几人也出了点什么事,我那皇兄膝下不就没人可继承皇位么。”
苏茂恍然的样子,夸赞道,“届时,王爷这个弟弟恰好在京城,便可顺势而上,妙啊,果然还是景王爷高明。”
景王听了这话颇有些得意,只是唇边的笑还没彻底展开,听得苏茂又忧心道,“可容王也在京城,这次也是他救驾及时……”
“哼,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罢了,有什么资格肖想我时家江山,再说,他身边不是还有条狗在么?
到时就让他尝尝,被自己养的狗咬死的滋味。”
“王爷真信那冬藏会听您的?苏某瞧着他对容王颇为忠心啊。”
“他若不忠心,本王还不屑用他。”景王笑得意味深长,“忠心又蠢的人,才是这世间最好用的棋子。
这种人,只要本王随便拿捏点对他主子不利的把柄,他就能像狗一样,为了护主在本王面前摇尾乞怜,何况,他那郡主娘和妹妹还在本王手里。”
苏茂满脸佩服,“王爷大才,只是您说容王是前朝皇家的孩子,这事未必经得起查,万一冬藏主动透露给容王听,这谎言不就拆穿了么?”
景王看苏茂跟看傻子似的,冷嗤道,“他越是在意容王,才越不敢有丝毫冒险,定会为了遮掩容王的身世,听本王的话行事。
这叫攻心,谎言不是万能的,但若戳中了人内心最在意,最恐惧,亦或者最渴望的,便能事半功倍。”
何况,他亲耳听见先帝告诉时煜,他是先帝从大觉寺抱来的孤儿。
冬藏想要查时煜的身世,岂是那么容易的。
这些蠢人注定要被他的谎言玩弄于股掌。
景王的态度,让苏茂低垂的眸中充斥着怒色,可姿态却依旧谦卑,“是苏某浅薄了,连卫小夫人被您拿捏得不惜与女儿反目,苏某实在不该质疑您的法子,往后还请王爷多多指教。”
提到卫小夫人,景王嚣张的气焰略略压了些,为了大业用谎言去讨好一个黄脸婆,是他不愿提及的耻辱。
尤其,那个黄脸婆至今未能帮上他什么,最近更是被皇帝禁足府中。
但他也不是苏茂这个老妖怪能嘲讽的,便扬了声音,“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们竟也不懂,怪不得你们苏家的江山会守不住。
还有你那儿子也是,三年前,本王一切都谋算妥当,他竟还能给败了,喂到嘴的饭都吃不上,实在无能。
若他当年没败,你我早就各享荣华了,何须大过年的奔波赶路,窝在这连个汤池都没有的小客栈。”
提到儿子,苏茂只得忍下心头怒火,“此事确实是小儿的错,所以,还请王爷早日让我儿复活,好为您效忠,将功补过。”
景王见他姿态卑微,心头的那点不顺这才消散了些。
承诺道,“起死回生术,需得天时地利人和,本王心中有数,承诺你的事,本王自不会食言。
倒是您那以形补形的法子,究竟何时教会本王?”
若不是想要他以形补形的法子,他何须冒险带着这前朝累赘。
“苏某这法子,只怕比王爷的起死回生还要麻烦些,就是那洗髓净血就得七七四十九日。
先前的庄子叫废太子和容王给搅和了,眼下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找处合适的地方,实在难为苏某了。
苏某只盼着王爷能早些成事,届时大魏是王爷的天下,苏某定会早早置办好那些,将自己所学尽数赠与王爷。”
但想到景王刚刚关于谎言的言论,他狐疑道,“王爷既有这夺舍的法子,又何须用以形补形延长寿命?
直接夺舍下一任储君,岂不是更便捷?”
景王虽保证能让他的儿子复活,可他跟了一路,他始终不曾着手此事,反倒是惦记上了他以形补形的法子。
这让苏茂不得不疑心,景王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可眼前人又的确是夺舍了景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