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才回过味来,陆相挽方才说希望她过得好的时候,语气听起来有点哀伤。
“最近你还好吗?”
陆相挽不好。
她抬头往窗外看。莫名天已经黑了。
“起码还能活着,凌夏浔偶尔同意的话,我还可以带着他的人出去走走。”
说白了,也是被监视着。
许懿听懂了。还真是不由感慨。就这么一眨眼,就已经八年过去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你的婚礼上。我到现在还记得有多么的繁华,没想到如今会这么物是人非。”
这几年事总是接着发生,陆相挽偶尔也没发觉她竟然都已经离开南城八年。兜兜转转,这都已经是她和薄时漠纠缠的第八年。
算上他戴着人皮面具伪装见的第一面。
她和薄时漠都认识十二年了。
“是啊。”
还是旧事不提吧。
陆相挽有点困了。
“怀孕了就多歇息。”
“好。”
陆相挽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
陆相挽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身。
凌夏浔出现得无声无息。他就倚站在门口,还是双手交叉在胸前。他长得高,但是精瘦,占据了大半个门框。外头的黄昏已经散了,走廊的灯应该还没开。凌夏浔差不多站在阴暗里,但也能看出来他咧着嘴的嘴脸是不怀好意。
“不关你的事。”
陆相挽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确保自己已经摁断了电话。凌夏浔突然出声吓住她,转身的时候,手忙脚乱的。她也不知道凌夏浔听见了什么。
凌夏浔上楼的时候是听见了几句对话,从‘起码还能活着’开始到最后的道别。他可是等她道完别之后才出声的。他明知道不是薄时漠,可是还是要带着纯白的面具,若有其事的推断伪装没听见对话的样子。
“看你的表情,看来不是薄时漠的电话。”
陆相挽盯着他。
他往里头走。径直就坐在陆相挽的躺椅上,躺椅会摇晃,类似安乐椅。陆相挽站着,他躺着,双手交叉置放在胸前,眸子盯着陆相挽。陆相挽背靠着窗两人对视。他的眼神洒脱恣意,每每这样的神情就是不怀好意。
“让你失望了。”
陆相挽顺坡下。既然都提起薄时漠了,目的自然就是昭然若揭,这句话提前送给他。陆相挽的眼神定定看着他身上,眉目里还有笑。凌夏浔随意拿起来一把扇子自己给自己扇凉,陆相挽坐月子,屋子里自然没有冷风。他慢慢点点头,还沉浸在自己的笑里。
“不失望,不失望。我有耐心看这场好戏。”
他微微挑眉,一语双关。薄时漠之于陆相挽之间可是上的了台面的大戏,当然如果贺寂州也能诸事不顺的话,他会更开心。毕竟谁说一场好戏只能有一个名角儿。他手上的扇子慢慢扇,轻轻地点着他的脑袋。嘴角越咧越开。陆相挽没空在这里和他兜圈子,眼看也已经夜里七点了。
“这么晚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陆相挽的语气是厌烦的。眉眼更冷。
凌夏浔扯扯嘴角。他不屑陆相挽什么反应。
“坐月子能喝酒吗?”
他笑着,一瞬间真的看起来很明媚的样子。不错的人皮,却窝藏着一颗烂透了的心。陆相挽皱眉。凌夏浔从不觉得自己富丽堂皇的位置是什么绝世嘉宝,他做人随意也不爱护身体,在陆相挽面前已经是最为收敛的。他手指轻敲檀木做的椅子扶手,随着躺椅微微上下起伏地晃。
“你说呢?”
陆相挽轻轻叹口气。
好吧,凌夏浔就知道她是想要长命百岁的那类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眸子垂下看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轻轻点点头。又抬头去看她,咧着唇竟然笑的有几分纯真的样子。
“那我喝,你陪我坐会。”
陆相挽屋子里没有酒。十几分钟之后,四十六拎着几瓶葡萄酒敲了陆相挽的房门,夜里八点半,凌夏浔在她屋子里喝酒,孤男寡女,凌夏浔做事又疯癫,陆相挽坐在床头时刻防备着。庆幸孩子不在她的屋子里,不至于还能吓哭她。
凌夏浔自顾自喝了大半瓶酒。
不说话。
直至他开了第二瓶的瓶塞。陆相挽还是于心不忍。哗啦啦的倒酒声里头掺和着她的声音。
“还有什么能让凌大少爷借酒消愁?”
凌夏浔就当她是在嘲讽。不过凌夏浔不喝醉就睡不着。倒不真的是什么借酒消愁。他没把陆相挽的话放在心上,就像扔出来的石子只能掀起涟漪,而不能翻涌推开整片大海。随意就过去了。他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酒水黏杯,杯壁一片酒红色。他微微举起杯子,透过杯壁去看陆相挽。陆相挽就像是站在一片血腥里,很漂亮。所以他扯着嘴角笑。
“薄时漠在游城城西建了栋国际酒店,叫做挽楼。”
他再看陆相挽眉眼里的神情。她神情好像不动。凌夏浔倒是有点意外。
“所以你这次来是又要我出席他的剪彩开幕仪式。”
陆相挽的口吻有点像是开玩笑和嘲讽。凌夏浔莫名受用,又灌了一大杯酒进口。今晚他喝酒喝得特别凶,陆相挽见他总是一杯杯地灌,全然不像是在品味,而是一副急着猝死的样子。他在陆相挽这里是上位者,不至于因为一只猫举起爪子就发火,反倒会因为觉得与往日不同所以可爱。
“那倒不用。”
他还是再探探口风。
“你就一点也不感动吗?”
全国首富唯一的朱砂痣妻子,多少梦女企及不到的现实。以她的名字命名全世界鼎鼎有名的巨资酒店,这是一场多么‘伟大’的宣爱。这不是每个女人都吃的套路吗?凌夏浔不信陆相挽没有一点回心转意。他看她的眉眼就像是在得意解开一场偌大的谎言。
但事实就是陆相挽毫不动摇。
“新闻我已经看过了。薄时漠只是为自己雕塑了一身更美的表皮。”
“这栋楼叫什么名字更能脱颖而出,才能有与众不同又吸人眼球的宣传的华点,他是商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凌夏浔轻轻点点头。
她还真算是说对了。外网上她的名头可以牵连的事可多,薄时漠扯不断理还乱的前妻,凌夏浔的疑似现女友未婚妻,插足凌司如的情敌杀人凶手……挽楼建立几个月就有挤身国际认可的超一流酒店的知名度,还真是和她的情感大戏脱不了关系。四处的新闻和网络帖子谣言到处飞。
凌夏浔倒不知道陆相挽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
“你现在倒是明智多了。”
陆相挽都是被逼的。
“别喝了。”
凌夏浔还在给自己倒酒,陆相挽深深叹口气走上前夺走他手里的酒瓶,转身搁在另一边的柜子上。凌夏浔酒瓶被夺走也不恼,惊愣之后看见陆相挽转过来看着自己也还能笑出来。
“你关心我?”
好像他话里和眉眼都有点惊喜的意思。但陆相挽只能听出来他在嘲讽。凌夏浔几乎一个小时就喝了将近两瓶高浓度的葡萄酒,陆相挽是怕他暴毙在她这。
“我只是关心我的屋子,一股子恶心的酒气。”
陆相挽嘴硬心软。他知道。
凌夏浔是有点醉了。所以他能笑。他咧着唇角又想起凌司如的脸,她就从来不在乎他的死活。他笑起来的眉眼又慢慢僵下去,变得失落安静,阴郁。低着脑袋。手里摇晃着没有酒的酒杯,酒液滴落在地板上。酒红色的几滴略微有点像血,可是凌夏浔怕血。凌司如死的样子犹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