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事没几天就传到了薄时漠的耳朵里。
白一拿着报纸急匆匆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漠哥。”
“顾海曦被顾京南杀死了,顾京南前两天也已经被送进了监狱。顾家集团现在由顾父坐镇,至于南城商会会长的位置,那边的人一致推到了陆小姐的手里。”
“不过,她立马拒绝了。”
白一递给他的报纸上的,那个显目的大标题确实是登着陆相挽的名字。
南城好像不怎么流行媒体采访,新闻频道除了那里的天灾人祸会被拍之外,南城人基本都不爱主动露脸。但比起网络,报纸就不一样了。南城第一报,只做采访笔录,不做摄像拍摄,所以整张报纸上全是文字,独独没有一张照片。
白一送过来之前已经将报纸上有关陆相挽的重点文字都给薄时漠圈画出来,指给他看。
薄时漠手上还忙着处理电脑上的国际邮件。那张报纸孤零零地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他看也不看。莱斯酒店那天,薄时漠落荒而逃。可白一不知情啊,现在凌夏浔出国,国内薄时漠的局势重新一片大好,他暗戳戳早就想着劝薄时漠重新将陆相挽追回来。
而今,他的时机终于到了。
他瞧一眼薄时漠还看着电脑屏幕的眼神,再把报纸往他手边再推近一点。
“漠哥,太太身边的荼,突然全都去了国外,应该是太太让她们重新回到凌夏浔身边了。至于其余的陆家人虽然都回国了,但依旧住在老别墅里。现在那栋房子里,现在孤零零的,只有太太和小姐在住。”
报纸的边沿已经触到薄时漠手臂上的西装纽扣。白一见薄时漠好像并不烦他说话,也不抵触他推着报纸碰触他的小动作。猜他大概也一定不甘,于是胆子顿时就更大。
“漠哥,要不我们去一趟南城吧?”
薄时漠敲打键盘的手突然停住,虽然他还是不看白一一眼,但白一看见他颤抖的指尖已经更加笃定自己说对了。只要漠哥有个欢喜大结局,他就敢逼着自己坚持鼓起怂恿他的莫大勇气,“我们带上人皮面具不要声张,不就行了,太太不会发现的。”
薄时漠终于肯转过来看着他,白一立刻得到了偌大的希望。他从办公桌的对面绕过去,站在薄时漠的身边,“您有什么错,您就和太太真诚道个歉,女人要慢慢地哄,太太要是硬的不吃,就来软的。太太心那么善良,您不试试软的这招,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呢?只要您苦兮兮地卖惨,或者跪在她门口一天一夜,不论如何,总之我赌太太一定会原谅您的。”
“漠哥,如果今天你不听我的,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那天从莱斯酒店出来之后,他再不敢打听陆相挽的消息,也不敢立马去南城寻她。
她觉得他不配。
大概连他自己也都觉得不配。
最后欲拒还迎,白一对他连拖带拽,最后还是带他上了去南城的飞机。
飞机落地,去寻陆相挽之前,薄时漠去了一趟南城监狱。
他知道陆相挽回来之后独自来监狱看望过他。他也好久没见顾京南,事到如今,他总有冲动想去见他一面。
薄时漠这辈子从未羡慕嫉妒过任何人,连把陆相挽掳走甚至即将走进婚姻的凌夏浔也不曾嫉妒过。唯独只羡慕嫉妒过顾京南,陆相挽和他从小青梅竹马,对他的情谊,不是对其他男人能比的。这份嫉妒到如今,他还不能放下。
他和顾京南两人在监狱高官的办公室里单独待了一个小时。除了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彼此对对方说了什么。能看见和揣测的是,门打开的时候,他们都红着眼眶。
白一心急火燎,终于等薄时漠从办公室出来,探子跟和白一实时汇报陆相挽现在正在一家大型国画艺术馆看展。白一私下打了馆长的电话,以薄时漠的名义要求务必想办法将她留下。
不过幸好馆长和陆爷爷是好友,和陆相挽私交也不错,是个通达乐观而且有趣的白头发老头。他给她通风报信,之后她就写了一张纸条拜托他转交之后,立马溜之大吉。
白一带人包围了整栋国画馆,去楼上搜寻陆相挽的身影。
馆长独自在门口迎接薄时漠大驾光临。薄时漠还未曾说话,他立马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薄时漠,“薄董。那位姑娘已经走了。她给您留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阿挽敬上:
如果这一切经历都没有变。我这辈子心里都会记得我和你之间的悲剧。
但如果那天我没有救你。或者现在我还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或者这辈子我也会困在和别人的悲剧里,或者我真的会嫁给京南哥。
可是我不悔恨。
阿时。
我们的婚姻。
是我嫁给了我爱的人。
阿挽。
勿念。
白一在楼上寻不到陆相挽的身影,紧忙跑下来,他还以为陆相挽人在楼下呢。
“漠哥。太太呢。”
白一从楼上就看见薄时漠手里拿着张纸条。
“姑娘还说,让过去的都过去吧,缘分既然结束了,您以后就不要再来寻她。”
白一听得有一头雾水,什么姑娘啊?
薄时漠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馆长,你先下去吧。”
“诶。”
馆长点点头,走到远处不停摇头叹气,回头看还站在那的薄时漠,嘴里念叨着:痴男怨女啊。
白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薄时漠将纸条递给他。白一大致看了一遍,再抬头和薄时漠对视,一切都已经在不言中了。
“把南城的探子全都撤了。”
“也把这些人皮面具也全扔了吧。”
白一总算知道刚才那位馆长嘴里说的小姑娘是谁。
陆相挽再不要见他的漠哥了。
“是。”
白一含着哭腔应答,转身就已经忍不住哭出来。
薄时漠从没想过自己和陆相挽会是这样的结局。
互不怨恨。
但是互不见面。
她连再见一次的机会都不给他。
甚至连句道歉都不想听。
他抬起头擦拭自己竟然又滑下眼眶的眼泪,才恍然发现这里是栋国画馆。
“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你气质很好,挺了解国画艺术,我们可以侃侃而谈。我身边的异性朋友稀少,物以稀为贵,我当时很欣赏你,真的把你当做朋友。”
这是陆相挽曾经说过的原话,薄时漠突然想起。
他还想起初夜那天晚上,陆相挽和他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国画。
“是我嫁给了我爱的人。”
“是我嫁给了,我爱的人。”
他来来回回嘴里念念叨叨了这句话好几遍。
他默默流下眼泪。
去机场的路上,薄时漠坐在后座沉默不语,他右手攥着陆相挽那张纸条。
车子终于从城区开进郊区,他降下半扇玻璃,将那张纸伸出窗外。
风直吹,吹得纸张发出‘簌簌’的声响,顺着风不断飘逸摇摆。
他偏头盯着窗外纸上‘阿时’两个字看。
许久之后,他终于轻轻松开指尖。
纸张顺着风声,哗啦啦吹向车后,掉落泥沼的池塘边,一点点沉没。
此时,他的左手掌心里还放着当初谢柳都给他的u盘,u盘里头是陆相挽跳舞的视频。
这里是城区通往机场唯一的必经之路。
陆相挽站在山下湖边的小径上等着,车疾驰而来,又疾驰而去的时候,她的视线从右到左目迎又目送,最后停在远远疾驰去的车牌上,直至车辆消失。
她是为确保薄时漠离开南城所以蹲守。
可真的目送他远去,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咧起嘴角。
许多的回忆顺着风声吹进她的脑海里,她静静站着,直至飞机起飞的声音划破长空。
她才转身回去。
陆相挽和薄时漠。
第一次见面是救命之恩。
第二次见面是同床共枕。
陆相挽用一命之恩走向他的北城。
却用前后十三年才走回自己的南城。
所有的爱都是浓烈且唯一的。
从她的十八岁开始。
在他的三十七岁结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