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夜里突发变故,报官后,惊动了京都各方。
很快,京兆尹、刑部、大理寺的人纷纷赶往傅府。
顾辽河听闻宋氏逃狱,亦是震惊不已。
待仵作验完尸,他即刻命人将宋氏的尸体移送回大理寺。
霍云诀闻讯此事,心急如焚,率领金吾卫火速赶到傅府。
他刚踏进前厅中,便见傅老爷子捂住包扎好的伤口,强撑精神坐在厅堂之上,对众人严肃道:“宋氏此番胆大妄为,逃出牢狱潜入我傅府行凶,其背后必有帮凶。若非府中护院忠勇护主,老朽恐已命丧这毒妇之手。”
他言毕,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魁梧汉子跪在霍云诀面前禀报道:“四殿下,今晚宋氏以重金贿赂门房,冒充送炭汉子的家眷混进来,假意谢恩,意在刺杀老太爷。”
“幸而福伯机警,及时推开了老太爷,使我得以手刃宋氏。”
“但老太爷的手臂还是被宋氏划伤了,此乃我护卫失职,愧对老太爷厚望,更无颜面对表少爷与阿照公主。”
那护院言辞恳切,主动请罪,“四殿下,人是我杀的,我愿承担一切责罪。”
霍云诀得知事情始末后,抬手示意护院起身。
“你英勇护主,何罪之有。反倒是你奋力斩杀宋氏,救下老太爷,立下了大功。宁世子和阿照公主感激你还来不及,岂会让你受罚。”
傅老爷子连连点头,向霍云诀致谢:“四殿下英明,老朽代阿忠谢过殿下。现下天色已晚,为免让子骏和满满担心,请殿下允老朽明日再行通报宁侯府。”
霍云诀正有此意,颔首道:“老太爷且安心养伤,此案我必亲赴大理寺详加审理,给您一个交代。”
言罢,他礼貌地与傅老爷子告别,带领一众官员离开了傅府。
跨出大门,霍云诀利落地翻身上马,面色严峻地转向顾辽河问。
“今晚的事,你怎么看?大理寺戒备森严,何人能将宋氏悄无声息地放出大牢行凶?”
顾辽河凝重道:“此事背后定有蹊跷,怕是有人欲借宋氏之手,故意借刀杀人。”
霍云诀瞬间洞悉,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之色:“是霍云鸿干的!”
次日早朝,曜帝听闻昨夜傅府之事,勃然大怒。
不仅严惩大理寺狱丞及其失职官员,更责令霍云诀与顾辽河三日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宋氏本已判了死刑,如今又添越狱行凶之罪,曜帝为安抚宁侯府与傅家,特下旨将宋氏处以极刑,将其碎尸万段,抛至乱葬岗,且不准下葬祭拜,以此告慰宁子青兄妹及傅家。
宁子骏对曜帝感激涕零,当即叩拜谢恩。退朝后直奔傅府,将这好消息告知傅老爷子,以慰其心。
宁子青得知这样的结果,不禁冷笑:“若非顾及我们两家的名声,我定要亲手一刀一刀从宋氏身上给阿娘和外祖父讨回来。”
她说完,迫不及待地吩咐姜且:“你速回侯府,把这个消息告诉宁子兰。她与宋氏母女情深,我倒想看看,得知她母亲这般下场,她会作何反应!”
宁子青心中暗自快意,前世所受的屈辱与恨,誓要在这世让那些曾加害于她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之后,她留在傅府陪了傅老爷子一整日,直至晚膳后方才回到曦园。
银香伺候她洗漱完毕,正要扶她去就寝时,鸳离走进来禀告。
“少堂主,宋家长房那边有消息传回。数日前,他们行至泽河镇,不幸遭遇山匪袭击。宋夫人与宋大公子在逃亡中失足落入河中,溺水身亡,其妻儿被掳,下落不明。”
“至于宋大人,不仅财物被洗劫一空,更惨遭打断双腿,痛失至亲的他,因悲恸过度而双目失明,如今已是苟延残喘。”
宁子青闻言,神色淡然地卸掉发钗,坐在铜镜前好奇地问道:“师父找谁做的?”
鸳离如实答:“是血煞宗那帮孙子。”
宁子青惊讶:“师父这是何意?他若想彰显威风,理应去找柯掌门才对,怎会与血煞宗这等邪派扯上关系?”
鸳离嘴角一抽:“因为……血煞宗主去年与咱们堂主打架输了,至今还欠着堂主三个认输响头没磕。堂主便以此为由,威胁若他不从,便联合众正义门派围剿血煞宗,令其在江湖除名。血煞宗主无奈,只得应允。”
“师父这招还真是高明,把这件事丢给血煞宗去做,免得落人话柄。”
宁子青笑得不行。
鸳离在一旁无奈叹气:“自少堂主入门以来,堂主性情似有大变,为达目的,手段愈发果决。”
宁子青收敛了笑容,认真问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鸳离正色道:“少堂主有所不知,堂主重掌斩渊堂后,不仅舍弃了太白剑法,还从无涯子那里求得无双剑,日日苦练新剑法,且对帮中事务事必躬亲,与以往那个嗜酒如命、随遇而安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宁子青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他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鸳离摇头不知。
“那他练的新剑招叫什么名字?”
“无情!”
宁子青一下了然。
“莫非,是师父的相好又被谁给拐跑了?”
鸳离:“……”
赏菊宴这日,宁侯府内热闹非凡,京都的权贵夫人、小姐皆来赴宴了。
众人原以为曹燕燕与宁子青之间会因宋氏之过生出嫌隙。
不料二人携手而来,亲密无间,令众人大感意外。
宋家长房几人遇害一事还未传回京都。
宁子青已向曹燕燕坦言,不会因宋氏的过错而累及宋钰,并鼓励他安心备考。
此外,宁子青还帮曹燕燕开设了一家女子武馆,广纳同好,以此成就曹燕燕的武学之梦。
两人关系如初,丝毫没有任何隔阂,流言蜚语自是不攻而破,那些想看曹燕燕笑话的人,只能缄口不言。
赏菊宴上,宁子青终于挑选出了心仪的绣娘,心满意足地提早回了曦园休息。
宴席结束后,林晚乔送走最后一批女眷,回到前厅向宁侯爷与老夫人复命。
二老对林晚乔今日的操持赞不绝口。
老夫人更是满心欢喜,握住她的手,言辞间满是欣慰与认可。
“阿乔啊,原以为你接手府中事务尚需时日磨练,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聪慧能干,将一切打理得有条不紊。有你这样的儿媳,我和你父亲真是安心不已。往后,这宁侯府的家业,便放心交予你手中了。”
宁侯爷随声附和,对林晚乔大加赞赏。
林晚乔谦逊有礼,一再表示自己年轻尚浅,仍需老夫人多加指点,一番话哄得老夫人乐不可支。
没一会儿,宁子骏前来请安,几人闲聊片刻,老夫人催促二人早些回房歇息,并不忘叮咛他们要早日为宁侯府添丁进口。
宁子骏牵起林晚乔的手,欣然应承,惹得林晚乔羞涩不已。
回到星鹭园,丫鬟婆子伺候两人洗漱。
细春、栀夏迅速铺好床,依次退了出去。
宁子骏从耳室出来,林晚乔迎上去为他更换寝衣。
宁子骏反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拥她入怀。
“阿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晚乔依偎在他胸膛上,笑了笑:“夫君,我可一点都不辛苦,有青青派人帮我,我每日都很清闲。”
宁子骏抱紧她:“那就好,青青尚未出阁,你和她还能好好相处一段时日。”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今日,陛下在御书房召见我,问及我们能否与苏府尽快商定婚期,意在年后要让青青和七郎君完婚。”
林晚乔诧异道:“陛下这是何意?距离年关已不足两月,怎会让青青如此仓促出嫁?”
宁子骏抿唇默叹了声,想来是曜帝察觉到了什么,今日才会刻意试探他。
碍于林晚乔并不知晓宁子青心系霍云诀,他只好敷衍过去。
“或许,陛下是希望我能在返回北境前,亲自送青青出嫁吧。”
林晚乔仍有疑虑,想问个清楚,抬头却对上宁子骏炽热的眼眸。
他垂下头轻吻林晚乔的唇瓣,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肢,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阿乔,夜深了,我们...是不是该就寝了?”
林晚乔会意过来,脸色微红,在他怀里应了一声。
正当宁子骏要抱起林晚乔,房门哐当一声被人用力推开。
两人惊了一跳,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宁子青披着狐裘,抱着枕头,一脸委屈地望着他们。
林晚乔赶紧松开宁子骏,走过去关切地问:“青青,你这是怎么了?”
宁子青抱住林晚乔撒娇:“嫂嫂,我刚才做了个可怕的噩梦,现在害怕得睡不着。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宁子骏立马反对:“青青,你多大的人了,还怕做噩梦。你要是实在睡不着,让夭夭,荟怡阿妈她们陪你好了。”
宁子青断然拒绝,不肯离开,气得宁子骏火冒三丈:“你想挨\/你嫂嫂\/睡,那我睡哪里?”
宁子青俏皮一笑,指了指门外:“哥,要不,你今晚去偏屋将就一晚吧。”
宁子骏当然不愿意,抓起宁子青的手就往外拉。
宁子青生气地甩开他,故作威严命令道:“宁子骏,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你今晚去睡偏屋,你不许抗命。”
宁子骏傻了眼,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宁子青已唤来姜且等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撵了出去。
宁子骏挣扎无果,直接被拖去了偏屋。
房内的宁子青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得意洋洋地关上门,抱着枕头一跃上床,迅速拉好被子盖好,招呼林晚乔快过去睡觉。
林晚乔熄了桌上的烛火,上了床塌在她身旁躺好,甚是无奈地戳了戳她额头:“小滑头,就知道欺负你哥。”
这一晚,宁子骏辗转难眠,虽然理解宁子青很喜欢林晚乔这个嫂嫂,但她应该不会总这样跟自己抢媳妇吧。
可接连几天,宁子青赖在星鹭园不走了。
宁子骏每晚被逼宿在偏屋里,床冷,身冷,心更冷。
今夜,他躺在冰冷的床上,翻来覆去,心情郁躁,终于忍无可忍坐起身怒砸床板一顿,下定决心要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正屋那边,林晚乔还在灯下埋首做绣活。
宁子青见她迟迟不来休息,起身过去催她。
“嫂嫂,你怎么又在刺绣,光线这么暗,会伤到眼睛的。”
她一把夺过林晚乔手中的绣绷,不准她再绣。
林晚乔连忙解释:“还差几针就绣完了,你快给我。”
宁子青不同意。
林晚乔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青青,你很快就要出嫁了,我得抓紧时间给你绣一些贴身衣物。”
宁子青眼神一愣,疑惑地问:“嫂嫂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林晚乔拽过她手里的绣棚,认真说道:“听你哥说,陛下已下令让我们侯府与苏府早日定下婚期,礼部正在挑选吉日,估摸着年后便是你和七郎君的大喜之日了。我这不正忙着给你准备些嫁妆嘛。”
宁子青始料未及,心里开始慌乱。
林晚乔埋着头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等绣完最后几针,拆下绣有鸳鸯图案的红色小衣问宁子青:“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个花样?我瞧着喜庆,想着多给你备几件。”
“明日一早,你跟我去一趟绣禾坊,得为你赶制嫁衣了。”
“你哥过两日得空,会去请舅父他们一起去趟苏府商议婚事的事宜。”
……
宁子青听完林晚乔说的这些,心头一紧,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担心在林晚乔面前露出破绽,匆匆披上狐裘,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星鹭园。
一回到曦园,她径直闯进夭夭的屋子,焦急地摇醒她。
“夭夭,你明日一早带我去苏府找七郎君。”
夭夭迷糊地揉着眼睛,不悦地打着哈欠抱怨她:“小祖宗,你又要去找阿七干嘛。”
宁子青冲口而出:“我要去找他要退婚书。”
夭夭猛然清醒,瞪大眼睛盯着她劝道:“你能换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