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赵芷兰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嘴被对方堵住。
    “嘘~~~”唐盈轻声道，“小声一点。殿下您也不希望被别人瞧见吧！所以，殿下您闭紧嘴巴，没有人听得到，朋友之间说说悄悄话，好不好？”
    赵芷兰调整呼吸，随后点了点头。
    唐盈将手拿开，“殿下，请问您愿意离开此地了吗？”
    “离开？”赵芷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如何离开？”
    “如何离开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殿下您只需要回答想或是不想！”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芷兰再次问道，“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打算隐瞒的话，我宁愿一死！”
    唐盈笑了笑，“宣花宫！”她不再隐瞒。
    “什么？你是林墨的人！”赵芷兰下意识地往角落退。
    “没错！”
    “不，我不要跟你离开！”赵芷兰十分排斥的说道。
    “殿下为何要这样任性？”
    “他杀了我母后！”赵芷兰激动地说，“我不要他救我，不要！”
    “即便公主殿下您知道您母后罪有应得?”
    赵芷兰沉默不语。
    唐盈叹了一声，“公主殿下您可知，摄政王三天前就已经来到了无终城外！他之所以迟迟不攻城，究竟是考虑在什么？”
    “为了我？”赵芷兰下意识道。
    唐盈点了点头，“若双方一旦开战，你们这些新兵肯定会第一时间送上战场。到时候，没人可以保证您的安全！
    为此，来到无终城前，摄政王便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让我们混入东潘戈营中，将您救下。”
    “他...”赵芷兰心中一暖，“他竟然为了我！”
    若不是杀母之仇，她肯定已经爱上了他。
    “不，我不要他救...”赵芷兰坚持。
    “哎！”唐盈叹了一声，随后换了一种方式跟她沟通，“公主殿下您若不肯离开，那名摄政王也迟迟不会攻城。如此一来，大夏的俘虏...”
    赵芷兰有所触动。
    “不但如此，如今驻守在无终城的只是东潘戈中路大军。其他两路若收到消息，定会全速赶来，到时候...
    公主殿下，我就问您一句，你真希望摄政王的大军被东潘戈打败吗？”
    “不！”赵芷兰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回答，“我不希望！”
    “那么请跟我走吧！”
    “走？”赵芷兰愣住了。
    我能去哪呢？这个问题开始困扰她！
    回京城？回皇宫？
    不，她不想回到那座牢笼。
    但除此之外，她又将何去何从？
    沉默许久后，赵芷兰再次开口，“离开之前，可以拜托你做一些事吗？”
    “何事？”
    “加藤...高辉，”她一个个念出了名字，“我希望你杀了他们！”
    闻言，唐盈皱眉，“公主殿下，恐怕您不能如愿！”她说，“并非我做不了这些，时间不允许，额而且，不合规矩！”
    宣花宫的规矩就是，除非拿到佣金，否则绝对不会擅自杀人。
    （林墨的命令是例外！）
    听到这话，赵芷兰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能去你们那吗？”
    “啊？”唐盈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芷兰的想法就是，前往宣花宫的黑白之院，她想成为一名刺客，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但，如此离谱的想法，唐盈也吓了一跳。
    她的身份决定不了，即便能，她也不敢答应下来。
    林墨会答应？尊主会答应？
    “公主殿下，您的要求，我会告知尊主。”唐盈告诉她，“至于尊主会不会答应，我不敢保证！”
    赵芷兰并未耍脾气，而是问道，“什么时候离开？”
    “公主殿下！”唐盈回答，“请跟我来！”
    “现在？”她没料到立刻就要行动。
    “没错，多等一刻，就会多死不少蓟东百姓！”唐盈道。
    赵芷兰没有多想，立即起身跟着唐盈离开。
    虽然已是深夜，无终城中却生气勃勃，只因加藤广明的抵达完全打乱了日常作息。
    院子对面，光线从兵营大厅的门中透出，伴随着一阵喧闹。
    林墨到达之后，东潘戈人夜夜都会谈论破敌之策，直到深夜。
    他们一部分人主张立即出城，杀大夏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大夏的人数远在他们之下。
    另一部分人则主张坚守城池，主动放弃城墙的优势很不明智。
    当然，后者显然对林墨灭了多斯人一事心有余悸。
    “卫兵，应该有卫兵才对！”赵芷兰心想，“为什么一个都没？”
    唐盈不发一言地走在前面，她只得紧紧跟上。
    路过庭院，推开虚掩的木门，七拐八绕，她们便来到外院。
    天上的月儿高挂，城门就在不远处，而那些东潘戈卫兵仍然站在城墙上。
    “该如何出去？”赵芷兰正自诧异，却听见一阵轻柔的脚步传来。
    “很准时啊！”来人轻声道。
    是她身边那两人，赵芷兰注意到，是她的同伴！
    “都解决了？”唐盈问他。
    “你可以亲自去检查检查！”唐盈的同伴回应。
    “一点也不幽默！”唐盈道。
    说完，她大步向前，径直朝门外而去。
    “就这样大摇大摆离开？”赵芷兰有些疑惑。
    “公主殿下，放心吧，没人会出来阻拦你！”唐盈的同伴告诉她。
    赵芷兰将信将疑地迈开腿，往城门走去。
    卫兵，东潘戈的卫兵站在原地，全部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等到赵芷兰走上前，却发现这些卫兵早已死去。
    而他们之所以能站立，则是身体被一根根长枪刺穿身体，立在泥地里。
    “毫无声息，全死了！”赵芷兰暗道，“二十？三十？或许更多。所有东潘戈守门的卫兵，无声无息地死在夜里。”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如同无终城的城墙一样乌黑。
    他们向南走，远离大湖，在荒芜的田野里跟随一条勉强能辨认出车辙的乡村道路，进入布满溪流的森林。
    此时，一阵马蹄声让赵芷兰停住了脚步。
    突然之间，她好像察觉到异样。
    后方有动静！
    于是她猛地扭头，看向来的方向。
    “攻城开始了？”她惊讶道。
    “是的！”唐盈宣布，“比预期的要早。”
    周围的树林安静下来，四下寂然之中，她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距离虽远，却在迅速逼近：万马奔腾之声，枪剑铠甲交击，战士喃喃自语，笑骂声此起彼落。
    光阴仿佛来了又去，声音越变越大，她听见更多笑闹，有人发号施令。一匹马在哼气。某个男人在咒骂。
    最后她看到他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她深知必是他无疑。
    即便是在这么远的距离，林墨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辨，他的铠甲印着月色，鲜红披风成了黑色。他没戴头盔。
    他甫一出现，便又消失。
    长长的队伍跟在他身后，包括那十名不会说话的梦魇骑兵”，近百名御林龙卫，以及数也数不清的骑兵。
    “公主殿下，我们最好远离战场，以免有流矢！”唐盈道。
    赵芷兰看向树林，夜幕中的一片寂静，月光倾洒，暗影幢幢，地面铺满厚厚落叶。
    “躲入树林确实会很安全，但...”
    “不，我要看着东潘戈的杂碎被剿灭！”
    “也行！”唐盈并未多言，随后默默地站到她身前。
    呜呜呜呜！
    大夏军号响起！
    低沉浑厚，充满哀悼之音，加入黑暗之中。
    无终城里，敌军高声叫喊，马儿前脚踢扬。
    赵芷兰发现自己浑身颤抖。这是一种恐怖之声，骇人之声，然而其中如有音律。一时之间，她竟为城里的东潘戈士兵感到一丝怜悯。
    这就是死亡之声，她心想。
    赵芷兰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唐盈等人环绕四周，而她只是静静看着。
    她的心狂乱地跳动，一下、两下、四下。
    由于唐盈等人击杀了所有城门守军，大夏骑兵可以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
    他们排成无止无尽的长长横队，开始冲锋。
    当他们城门激迸而出时，在那么细微的心跳瞬间，赵芷兰看到月光洒落枪尖，仿如千只包裹银焰的萤火虫，朝东潘戈敌寇扑去。
    事后她虽不能宣称亲睹战事，却至少可说听闻全程。
    回音激荡，有断折长枪的噼啪，刀剑交击的响动，以及那一声声。
    “大夏威武！”
    “大夏万岁！”
    “摄政王万岁！”
    赵芷兰目不转睛的看向战场，马蹄奔波，铁靴溅起浅水，剑劈橡盾牌的钝音，钢铁碰撞的摩擦，弓箭呼啸，战鼓雷鸣，数万匹马同时发出惊叫。
    东潘戈的士兵或高声咒骂，或乞求饶命，或得免一死，或劫数难逃，有人得以生还，有人则命丧于此。
    黑夜似乎会扰乱听觉，有一次，赵芷兰仿佛听见了林墨的声音，清楚得好似他就站在身边，高喊：“随本王来，杀光这些杂碎，杀光小日子！”
    “小日子？”赵芷兰诧异地想，“这是个新词！”
    声音渐渐变弱，终至平息。
    几缕红曙露出东方，战事似乎迎着朝阳结束了！
    赵芷兰看向战场，她再次看到了林墨。
    大夏摄政王骑的已不是原本那匹黑马，而是一匹鲜血点缀的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