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日月更换(十二)
作者:竹野   我在废土满级后,穿越荒年当女帝最新章节     
    “真是可怜,好歹还是大户人家的姨娘。”五大三粗的婶子坐在胡床上,手里捏着一把炒熟的黄豆,一边吃,一边同身边的人念,“那边传过话来,不叫我再去看她,你说说,便是嫁给个乡下汉,但凡离得近一些,也没人能说出嫁女就不能同娘家走动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又不是卖给他家!”
    身旁的人笑道:“许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不方便。”
    婶子哼道:“能有什么事?”
    她哼到一半,突然回过神来:“是那阮贼要打过来了?”
    年轻女子低头继续绣自己的花,姣好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八姑,不好这么说,到底是救了我一命,便不说是天兵天将,好歹不能说是贼。”
    两人是亲戚,但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年轻女子家中出了事,父兄因放印子钱,被底下的佃户们合起伙来打死了,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老祖母怕夜长梦多,也怕佃户们分完了田地又打起她们的主意,便将家里的浮财略分了分,愿意同她走的,就都跟着她投亲来了。
    八姑便是这个“亲”中的一员,接到信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家还有这门亲戚。
    还是回了娘家,爹翻看族谱,不知翻了多少页才连起来这家人。
    不过都是老人妇孺和孩子,真要撒手不管,良心上过意不去,名声也实在难听,便只得帮她们相看房子,等人到了,时常还要搭把手,好在这家女眷倒也不是孬的,刚到了地方安置好,便托人给守寡十多年的三娘招了个赘,如此家里有了男人,在当地有了姻亲,也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不找赘婿的话,一家子的户籍就只能托靠八姑的爹——亲戚之间其中一方有钱无势,全靠另一方的良心,这是不长久的。
    赘婿是本地人,家中兄弟多,原本是一辈子娶不上媳妇的命,哪怕三娘年长他接近一轮也点了头,进了女方家,日子不仅好过了不少,女方还花钱给他找了个小掌柜的活,这活忙碌,他除了夜里,白天是不回家的,双方都觉得很好。
    毕竟女方家只需要一个“家里的男人”,而赘婿也觉得家中全是女眷,只有自己一个男人,在家也不太方便。
    八姑:“忘了忘了,看我这记性,也多亏了他们,才叫你们这些老弱翻山越岭还能平安过来。”
    这是投亲路上的事,一家女眷上路,虽说也花钱请了镖师,但这个时节哪里还有靠谱的镖师,都是没见过真功夫的花拳绣腿,对付对付地痞还成,真碰到了山匪草寇,那便只有四散奔逃。
    山匪冲杀下来,镖师们头一件事,就是把车队里的马都骑走了。
    留下一堆老弱坐在车厢里等着引颈就戮。
    老祖母强硬了一辈子,在那时候,也只能死死抓着媳妇的手,满是沟壑的脸上落满了泪,只不断说悔——究竟悔什么,这也说不清,可能是悔没有阻拦儿子孙子放印子钱,也可能悔带着一家老弱投亲。
    女眷们匆忙的找匕首,护身的东西还是有的,倘若反抗不成,便还能自尽。
    她们到底是有家学的,知道女人不能落到山匪手里去,否则她们的下场只会比自尽更惨。
    年轻女子那时也在其中,也在翻找匕首,但她那时想的并非反抗不成就自尽,大不了落到山匪手里去,她长得不算差,身段也还有些,受辱是无可避免的,可只要她想尽办法笼络到一个头目,哪怕是小头目,总归能活下来。
    活下来了,才有机会报仇,有机会去清算人命官司。
    “那阮地的兵冲过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另一伙山贼。”年轻女子咬断丝线,“好在那时大伙都吓傻了,否则四散逃开,四周都是山林,恐怕就此分散,天各一边再找不着了。”
    八姑:“算你们命大啦!翻山越岭的,从来都是十不存一,不过……既然你们碰着了他们,怎么不到阮地去?既然当兵的都那样讲理,想来去了阮地,也不至于就过不了日子了。”
    年轻女子:“那些兵是剿匪的,不肯带着我们,倒是愿意为我们指路,可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女眷,那阮地离得又远,不如到这边来,近不说,好歹有亲戚。”
    “这倒也是。”八姑朝嘴里扔了两颗黄豆,“不过咱们这边也不安稳,商路都快断了,城里的粮食和盐越来越贵,要不是我爹杀猪的活计稳当,恐怕我们也要投亲去了。”
    年轻女子笑道:“实在不成,咱们搭个伴,都到阮地去,我听那些当兵的说,在阮地,就算只有一个女子,那也能有自个儿单独的户籍,买房吃饭都不在话下,家里女眷多,只有一个男人,到底也不安稳。”
    她们虽然请了护院,但只敢请女护院,可女护院少得可怜,哪怕花了大价钱请中人,也只请到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没有老家的婆子壮,一看就知道是来蹭活干的,可有也总比没有强。
    真要是城中动荡,有恶人闯门,就靠家里那一个男人和三个护院管什么用?
    也因为是被阮地的兵丁救了一命,也没勒索她们的钱财,家中女眷都把去阮地当做最后一条退路,实在不成,她们走还不行吗?又不是没走过。
    八姑有些羡慕:“投一回亲,倒是给你们投出见识来了!这话倒不好跟我爹讲,他老人家指望在这儿杀一辈子猪哩!叫他走,那是断不肯的。”
    “那是还没到绝境上。”年轻女子,“我们走以前,婶婶们都哭着说不肯,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城外的城隍庙,闹着绝食的,要上吊的,多得不敢数,可你看如今,日子都好好过着,我三婶守寡这些年,如今招了赘婿,脸上都红润了,再不提我那早死的三叔。”
    八姑拍腿大笑:“是了是了,就是不靠他吃喝,能在床上伺候好了也行。”
    成了亲的女人,说话总是没太多把门,尤其都是女人的时候。
    年轻女子也笑,但她很快收敛起笑容:“八姑,你也知道这边也不安稳了,老祖母的意思是,我家的房子是租的,要走也容易,可你家经营了这些年,要走得早做打算。”
    “你从来爽利,也有见识,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都是实在亲戚,我们怎么样你也看在眼里。”
    八姑沉默了一会儿,她脑子转得快,几息就回过神来问道:“再是实在亲戚,外逃的事也没有张口就说的,你说吧,图我家什么?你说了,我才肯信。”
    年轻女子本就是家里派来的说客,她认真道:“图你家男女都强健,有你们在,路上能安生许多。”
    这也不是说谎,八姑家人丁兴旺,她有两个兄弟,三个姐妹,还有爹娘认养的亲戚家养不起的孩子,且个个从小干力气活,一水的五大三粗,毕竟杀猪匠的家里,就是猪肉不能可劲吃,下水还是吃得起的,营养跟得上,即便不怎么高,壮还是够的。
    有这样乌泱泱一群强健男女,路上安全得多。
    八姑听她这么说,心里信了一半。
    只她不肯直接答应。
    反正如今城里日子还能过,走不走的说不准,不必这么快给回应,否则被捏住把柄了自家还要倒霉,更何况她还有婆家,真要走,婆家也是要带走的。
    说不准连陷在后院里的钱家二姑娘,钱姨娘也得带走呢。
    其中的麻烦,一时半会儿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