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进行到这个程度,丰乐城中的那一万龙国人早就接收到关二爷战败的消息。
钱意林心知肚明,这种事情根本无法隐瞒,前线打得火热,丰乐城不会一点消息没有。
区别只是消息的准确性与全面性。
这给了钱意林弄虚作假的机会。
他对着那一万龙国人马大喊一声:
“敌在信浓江!”
开着从关二爷手里骗来的渡船浩浩荡荡往江上去,准备劫杀关云长。
关老爷这里一千人已经来到江边,沿着江岸走了几十里竟没有见到一只渡船。
上衫应玄又如何会给关羽这么明显的机会?
早就把渡船禁得干干净净,就连渔民的渔船也都收了起来。
江上恐怕也是严防死守。
但二爷没有选择,只能领军伐竹子造木筏渡江。
时间一点点流逝。
“得赶快走了...”关羽喃喃自语。
“将军!这木筏只够三百人使用啊!要是带上马匹...”
王二郎哪能不知道主帅关云长的心思,急得面色发白。
关羽也不废话,直接下令一百人连带着马匹上木筏随他渡江,余下的可以等待敌军过来顺势投降。
士卒们面面相觑,王二郎赶紧去寻船桨,准备划船载着二爷到西岸去。
“不!不去西岸!丰乐城已经叛变,北面的麦城也归于吴三桂手中!”
“我们顺流而下往南走!上岸之后再做打算!”
王二郎应允,卖力划桨,木筏之上载着关二爷与赤兔马摇摇晃晃地顺流往南。
夜色给他们提供了掩护。
竟然让他们直接划到江中心尚且没有被发现。
众人不觉松一口气。
忽然鼓声大作,一艘快船发现江上众人的行踪,立马击鼓报告。
关云长站立木筏之上,弯弓搭箭,一箭射死击鼓之人,又射杀几个想要继续击鼓者,百发百中,生生让那一船人不敢碰鼓。
然鼓声已经传出,立马就有船队划来,好似闻着血腥味的鲨鱼群。
诸多鲨鱼围猎绞杀着江上六十多只木筏。
船上的船舷提供掩体,而木筏上的士卒没有这一优势,在江上的弓箭战处于劣势。
诸多船只竟真如鲨鱼群一般围起。
一时间哀嚎声、落水声遍布江上,
“把木筏划过去!”
危难之时,立在木筏之上的关云长指着一艘行驶极其缓慢的小船开口:
“关将军!”
王二郎此时已经几乎崩溃,看着关羽指着一艘船只,还以为他要强行接舷进战,开口劝道:
“我的关将军啊!现在敌人势大,万万不可赌气恋战最后白白丢了性命,赶紧走才是上策啊!”
“求将军暂且忍了这一时,咱们回到剑门关接了小叶将军后卷土重来不好吗?”
“你怎知我是一时赌气?”一向平静的关羽闻言破天荒地动了怒:
“败军之罪,关某若能活下来绝不推脱!”
“此举是为了夺船谋求一线生机!”
“你只管划桨靠过去便是!”
眼下什么情况他关羽如何不知?
小叶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还治疗眼疾。
他如何记不住?
他这一辈子自视甚高,自觉辜负叶云信任,内心早已十分愧疚,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此时局势大变。
叶云一方手里只有张松、邓艾。
关羽一死,他能挡得住上衫应玄吗?
所以他不能死!
无论如何他也得活下去回到剑门关!
而今又陷入重围,听得王二郎说的一番话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待到王二郎小心划着木筏靠近那只小船。
关二爷一跃而起,一下子跳上小船。
果然不出二爷所料,这艘小船无人控制。
赶紧招呼王二郎上船,随后即刻划动起来,远离战场而去。
战场之中总有聪明人。
另一木筏之上的四人虽然看不到船中到底是谁,但也注意到水里跟着船游泳的赤兔马。
当下脱去沉重的铁甲,丢掉大盾,只留一把佩刀一跃而下,朝着那只小船游去。
江中战场乱成一片,上衫应玄下令活捉关羽可赏万金、封国王,拿到关羽尸体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难怪这群人就像是鲨鱼一般。
诸多船只围绕着江上仅剩的木筏争夺厮杀,全然没有注意到己方的一艘小船悄悄离开了战场。
却说那四人游到船边狼狈攀上,坐在船中有气无力地休息一会,又从水里捞出四个船桨,配合王二郎一起划桨。
关二爷坐在船中闭目养神。
六人就这么走出困境。
“还是关将军有能耐!”六人中的一人欣喜不已,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拍手而言:
“那些敌军只顾着争抢功劳,根本没有想过我们来了个灯下黑!”
关羽沉默不言,船中气氛异常压抑,那人却继续说道:
“将军放心,俺命硬着呢,肯定不会有事。”
“俺叫郑七,家中排行最小,有一次饥荒,连带着三年打不到粮食,六位哥哥连同父母全都饿死。”
“就俺活了下来。”
“当初俺爹俺娘要拿俺跟地主换三斤小米,俺当时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在地主家里干活,不缺吃穿,能填饱肚子,觉得比家里幸福许多。”
“结果那个地主的病死了,一家都病死了,俺也得病就被赶了出来,回到村里一打听才知道俺爹俺娘全家都没挺过那一次劫难。”
“俺躺在家里等死,饿了就去山上吃草,结果病莫名好了,后来又从军二十年从没出过什么大事。”
“将军放心,有俺在,一定能够平安见到小叶将军!”
原本紧张到快要凝固的气氛经过郑七这么一闹反而平常下来。
郑七拿着自己悲惨的身世开着黑色玩笑,疏解着不少压力。
由他开了个头,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打开话匣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甚至划船的王二郎也加入这一行列。
逃出困境的人话总是很多。
这一群人有的聊起自己的身世、有的聊起自己的见闻、有的干脆吹起牛皮。
只有关羽仍旧沉默不语。
他始终有着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仍未能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