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算是开门红。”李靖站在土堆起来的三尺讲台之上,望着底下簇拥的将官以及士卒,朗声道:
“敌军丢了几十具尸体,而我军未损一人,应当记你们所有人一功!”
“今日在场的弟兄都有赏钱!”
此话一出,底下侯着的将官不由得大笑起来,手舞足蹈之下将这一句话传给周围士卒,士卒继续向身后传递,一时间全军上下立刻有了一种意想不到的狂喜。
秦琼捧着双锏立在李靖一侧,只是冷眼相对。
“咱们的小叶将军是个仁主,不会不记得你们的功劳,况且有我这个武官之首的保举,将来的厚赏肯定少不了!”李靖站在讲台之上缓缓走动,而后突然大声道:
“但是,赏赐有了,规矩也得有!”
声音落处,便是一阵骚动,静止之时,但见尉迟恭拖着一个逃兵的后领,将他拖到了讲台之上。
那位逃兵哆哆嗦嗦,十分害怕。
在他之后,又有十几人被卫士推搡着赶到了将台上。
“饶...饶命...饶命啊!”
“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大人,好汉,爷爷,爹!求求你了。”
“俺不想死啊,俺根本不想当兵,俺是被胡博武抓来的,俺还有孩子,七十岁的老母,还有妻子,一家人等着俺年年往家里送钱,俺死了家里怎么过啊,求求....”
十几人被拖到台上,全都哆哆嗦嗦,跪地求饶,最后一位更是不顾被束缚的双手,全力给李靖磕头,乃至额头出血。
“早知如此,当日何必临阵脱逃?”李靖站立不动,朝着一旁的秦琼使了一个眼色。
“军法就是军法,不能破!”
当下秦琼便高举双锏,向台下的将士展示一下,接着提着双锏朝着那群溃兵走去。
这明显是比斩首更为残忍的一种刑法,竟然是要用锏把人活活抽死。
台下有人忍不住抗议。
“将军!何必如此啊,今日不是已经赢了吗?”
“是赢了。”李靖突然之间勃然大怒,用手指着山下。“可你们为什么要退!为什么!敌军都是骑兵,咱们在山上仗着地利,又准备了如此多的滚木,怕什么?为什么要跑啊?前日你们在山口前被一千重骑兵给冲垮了阵型,也就不说了,可是今日呢?”
“不过就是区区一支百人队,居然也要跑?我就不懂了,为什么始终要跑啊?这么多骑兵你跑得过吗?跑才是死路一条啊!反过头来拼一拼还有活路,为什么要跑!”
底下的士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其实也知道。
但是他们败的次数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为什么马赛纳敢放胡博武八万大军在身旁不顾,甚至连防线都不设,直接去扑平定城?
为什么拿破仑始终不愿意相信叶云有能力发动总攻?
为什么所有人对龙国始终抱有一种轻视的态度,最后让叶云逆风翻盘?
道理很简单,胡博武心气被打没了,手下的兵心气跟着也没了。
不然拿破仑不过五千老近卫军,为什么敢冲三万岳家军,加上两万的败兵?
五千对五万,这么悬殊的兵力比,为什么拿破仑敢做这件事情?
就是因为心气没了。
或者说,这群人退得习惯了。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
道德这种东西在心里就像是一把直尺,每当做一件坏事,直尺就转动一下,刮一下心里的血肉,令人感到疼痛。
可当刮的次数多了,转动的次数多了,直尺的棱角被磨平了,也就渐渐地感觉不到疼了。
因为习惯了。
如果不是白起、岳飞两位的军纪严明,靠着规则改正了这种习惯,叶云根本不可能打赢庆吉城下的那一仗,也不可能打赢拿破仑。
根据这个原因推测一下就能得出当日庆吉城下,为什么岳家军的战绩显得有点拉,整整三万人被五千老近卫军冲垮了前军,要不是叶云亲自带着中军以泰山压顶之力扑过去,早就败了。
就是因为心气与习惯。
如果岳家军能够一直胜利,以极其高昂的士气,再与老近卫军碰一碰,结果绝对不会如此。
胡博武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影响是深远的。
如果能复盘一下这位的战役,就会发现拿破仑为什么骄横。
卢安带着一万人能被几百龙骑兵冲垮,被撵着走。
能不骄横吗?
就算是八万头猪,拿破仑抓三天都抓不完。
胡博武就能带着一路从尹河退到平定城。
还能有什么话说?
没话说。
而眼下的诸多士卒也是如此,没有话说。
秦琼已经走到一名逃兵之前,不顾这名逃兵苦苦哀求,便是一锏抽在脑子上,那名逃兵到底居然还能哀嚎。
或许是秦琼有意如此,折磨逃兵借着恐怖给台下的人立威,更是一锏一锏抽打起来。
直到这名逃兵化为一滩夹杂着豆腐脑似的白浆与黄色的污秽红泥。
台下无比寂静,偌大的军营之中只有逃兵的哀嚎惨叫声,以及十分沉闷的钝器击打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冷汗的士卒忽然发现听不到那种如同地狱般的声音了。
这时他们才知道不知何时,逃兵已经全部变成肉泥了,一摊摊粘稠肉泥混杂在将台之上,根本分不出到底谁是谁。
而台上的黄脸汉子秦琼擦拭着自己的双锏,李靖面无表情地挥手,尉迟恭领命带着卫士清除地上血污。
李靖看也不看一眼,转而望向台下点名:
“王成!”
底下将士纷纷抬头朝着某处望去,待将目光锁定之后,周围士卒纷纷朝外走了几步,好似躲瘟疫般远离了核心中人。
昨日的逃兵,也就是被点到名字的王成听到那恶魔般的语言,双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
“将军明鉴啊!我一直在前线守着,根本没有后退一步,我....”
“昨日不是很硬气吗,怎么今日忽然跪下了?”李靖站在台上,望着跪在底下的王成冷冷发言。
“将军...将军...”王成呼吸急促,连辩解的能力都丧失了。
昨日的勇气说起来根本不是勇气,要真是有不怕死的勇气,何至于当逃兵呢?
昨日只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而已。
再说了,那次是因为自己确实做错了事情,没办法逃脱,才有了这种心态,今日可是什么也没有做错啊!
当然要求饶!
“我都看见了。”李靖缓缓开口:
“今日是你率先发起的攻击,打得很勇,也打的很猛,应当嘉奖,刚刚斩了一个什长,你就去他的十人队补了这个缺吧。”
王成听后直接晕了过去。
这落差太大了。
李靖无话,转身而走,尉迟恭、秦琼冷哼一身直接跟上。
底下士卒终于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