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通城被蒙古劫了一回,又被白起劫了一回,早就是破败不堪,路上没有见到尸体,明显是被清理过的,只是天公不作美,没下上一场大雨,留下拖拽过的血迹。
叶云握紧手中缰绳,忽然而立,惊得白英跟着停下。
“殿下?”
“继续带路吧。”
白英头皮更麻了,仍旧不敢有什么言语,只能低头带路不停,路上遇到一众秦军将官,见得龙旗,慌忙赶来,却又不敢靠近,遥遥在路边行礼,而这位仁王理也不理,跟着引路的白英行进。
白起并不在城内最大建筑将军府中,这种大型建筑都是优先劫掠的对象,反倒是一些中小型建筑能在这种兵祸中幸存。
叶云直入大堂,先是见到立在堂下不语的白起,后见得案桌上的盔甲,以及案桌上面的椅子,当仁不让地往上面一坐。
魏忠贤领着充当仪仗队的锦衣卫立即清场,将除白起叶云二人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清走,然后拱手后退,最后将堂门关上。
堂内光线变得昏暗。
叶云没有让白起等太久,在魏忠贤关门之后便直接开口:
“怎么不敢来见孤王?人屠也会害怕吗?”
“回殿下,臣只是心惊殿下居然亲自到此,并未有丝毫惧意。”
白起拱手而应。
“此次突然登门,与昔日魏忠贤到你营中之时,哪个更惊?”叶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之人。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你可知孤王为何来此?”叶云转头翻弄起桌子上的甲胄。
“臣以为殿下是来夺臣军权的,可倘若真的如此,何必亲至,叫魏忠贤一纸诏书便是。”白起低下脑袋,俯首回道:
“后来臣想起韩信曾跟臣讲过,说当时汉王,就是那个叫刘邦的,有一会也是直入军中大营,夺了他的军权,殿下匹马直入胡博武大营,有汉王遗风,加上殿下所召文武,汉系为本,故而又觉得殿下真是来夺臣军权的。”
“可是...”白起话语一顿,仍旧低着脑袋。
“若真的要夺军权,为何还要驱散众人?”
叶云没有回答,将手中甲胄往桌子上一丢,转而拿起那把佩剑来。
“你可知房玄龄上书晚了几日?”
“知道。”白起抬起头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叶云,开口道:
“敢问殿下...可是臣违反军令,惹得殿下生气了?”
“确实生气了,不过没那么严重,气的也不是你违反军令。”叶云将宝剑放到桌子上,直起身子正色而言:
“白起,你既然记得胡博武怎么死的,也就该知道,若孤王真的大怒,直接叫魏忠贤传旨,给你送一把佩剑来,命你自刎了,或者更加激烈些,叫上岳飞、樊哙,再把后面的秦琼、尉迟恭喊上一起过来了,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在你堂内,屏退众人,说起以往的旧事呢?”
白起一时无言,叶云也没有开口,大堂之中寂静异常。
叶云突然道:“说实话,换做以往未经历练的孤王,真的会把你给杀了,可现在经历了许多事情,行事不像以前那么激烈,知道委婉些,知道拐个弯了。”
“不说了,上次孤王忙着宴请基层军官,倒是欠了你一顿饭,今天管上,你是秦人,羊肉泡馍总爱吃吧?孤王这一路来得匆忙,只带了一只羊羔,几个馍还有些发硬,还往你不要嫌弃,就摆上羊汤,就你我两个人,好好好聊聊吧。”
白起心中一块石头忽然落地,轻松道:
“臣遵旨!”
不知等了多久,便有魏忠贤亲自端着锅入门,摆上辣子羊汤,一盆泡馍,两双筷子。
白起首先给叶云盛上一碗,见叶云没有异动,只是动手去拿馍掰碎泡在汤里,汤虽然烫,等到凉馍泡的软烂,温度降下不少,叶云挖上一勺辣子,吹了几下,当先喝上一口,这才继续给自己盛汤。
“殿下此番前来,不怕臣仗着兵多把殿下...”
“此间就你我二人,不用讲究这么多利益了。”叶云咽下羊肉,随口一说。
“遵....是。”白起深吸一口气,轻轻叹道:
“战事紧急,哪里能讲究教条,先胜上一仗,不说歼敌多少,只说胜了,那对士气也是大大的提升,这时候哪能顾得上那些虚的东西。”
“你觉得人民是虚的东西?”叶云听到此处放下筷子十分严肃道:
“先前内阁提的几处议案,没有秦军的位置,便是怕发生屠城劫掠这种事情,你们这么一闹,才让你们当前锋,当时你夜闯王帐,跟我说的好好的,绝对不会发生劫掠屠杀的事情,怎么现在又开始了?敢问你既然是武安君,也知道秦军军法,要真的按照军法来,你这算不算违反军令?要该怎么处罚?”
“殿下...”
话到此处白起刚要起身。
“坐下。”叶云十分无奈道:
“你得明白,战争是总体的,不光只表现在军事上,更是政治经济的交锋,你看对面的蒙古,不都开始接受投降了吗?你是将军,可以只看军事成败,可我是仁王,得算政治账,不能只算军事账。”
白起一时怔住。
“我这个仁王,不只是对百姓仁慈。”叶云言语中有些艰难:
“丞相教诲过我,要有昭烈之仁义,不能只对百姓讲仁义,反倒是苛责你们这些下属,委屈了你们这些为我拼命的人。”
“说实话,去年不是你急行军早早切入战场,缠住了贝尔蒂埃,我说不定早就被拿破仑的老近卫军给赶下河了,自那以后,你平时帮我平叛,做一些脏活,给我当屠刀,弄得风评不好,连带着秦军在百姓眼中成了真正的虎狼,你可知每日参你的奏折有多少?”
叶云越说越难,几乎是咬牙开口。
“我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屠城,这么多百姓的性命怎么算?可要是把你动了,昔日情谊怎么算?这些不说,韩白卫霍,你作为除了韩信之外,我手里的第二张王牌,哪能轻易动了?话又说回来,不动你,我又该怎么面对百姓?怎么对得起他们呢?怎么对得起他们把孩子交到我手上?你要知道,他们都是相信我这个仁王能给他们好日子过,能给他们太平日子过,才把自己的儿子孙子交到我手上,交到军队里的。”
“殿下!”白起居然直接跪下,俯首而言:
“怎么解决,殿下说的算吧,殿下今日这么诚恳,肯定是有说法的,殿下直接讲出来吧,臣奉命不二!”
叶云起身将白起从地上扶起,拉着白起的双手道:
“我这里有两个想法,其一是你赶紧作个姿态,无论是削发代首,还是什么刻一个纪念碑文什么的,赶紧弄,我也不强求你像忽必烈一样,当众下跪了。”
一瞬间,白起想了很多,最终还是直接点头道:
“老秦人不饶舌,既然臣说了,殿下有什么说法,臣奉命不二,今后秦军军法多上一条爱护百姓便是,不求像岳家军那般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至少也能做到....”
“有个表态就行了,接下来是第二点。”叶云随意点头糊弄一下,继续掰扯着指头说起第二点:
“这第二点,便是你的功勋,咱们昔日的君臣情谊在这里,绝对不能有负于你。”
白起忽然一愣,他想了很多,却没有想过叶云居然会这样对他。
“从今以后,全军再有个规矩,一切收缴全部倒要上交,交到中央这里集中分配,你以后要激励士卒,想要发些银子钱财,直接跟中央报备,这次房玄龄、杜如晦,甚至诸葛丞相都在,处理这些事情绰绰有余。”
白起听着这般言语,显然是在军事制度上有着无数想法,想要开口与叶云探讨一二。
而叶云继续握着双手,诚恳道:
“你不必疑虑各方将帅是否会遵守这项制度,会不会私下克扣,我想了一个法子,由内阁直接派出几个考试考出来的秀才,来到军中充当文书,宣讲中央的旨意,把中央的方针、路线、政策都落实到基层。”
“你继续当你的先锋元帅,就不做降职处理了。”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