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叶云借着于谦这位直臣压一压霍去病身上的骄横之气,也算是让于谦当了坏人。
按照以往,叶云是绝对不会去做这些弯弯绕的事情的。
这不是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渐渐地分发现很多时候事情不能这么去办。
甚至说,叶云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居然慢慢的朝着一名合格的封建帝王、合格的掌权者转变。
当然,依照他的性格,若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肯定会发出这么一个疑问。
这到底是变成熟了,算是一种进步呢?
还是说自己失去原本的性格,变得圆滑世故,懂得人情冷暖,应该算成悲哀呢?
闲话少说,自术赤渡河西征,胡乱突突当地土着,让西南膏腴之地变成了赤地千里,天然的招惹一大部分的敌人。
不只是百姓,或者说,不只是贫民百姓,还有当地读书人、商人、地主。
在这个时代,这个生产力的条件下,能够脱产养出一个读书人并不容易。
或者说,这个年代能识字,读过书的,家境必然不同。
还有商人,以及地主。
这些人都是剥削阶级。
现在术赤过来,带着手下部族圈地跑马,抢夺土地可不只是抢农民的,还有地主。
那人家地主平日里娇生惯养,把人家土地抢了,叫人家去当奴隶,人家怎么可能愿意?
这可不是胡说。
草原部落其实是一个奴隶制社会。
他们那里是有奴隶的,这些人本质上是奴隶主阶级。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部族入关之后,必然面临着两个问题。
要么被地主阶级同化,转化成为地主阶级的一员,要么灭亡。
除了土地,这些人入关之后还抢夺财宝。
那商人可就遭老罪咯。
资本家不是东西,地主也不是东西。
但是术赤能把资本家、地主逼得和工农联合,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本事。
而根据战前会议讨论出来的统一战线原则,这些地主、商人、神婆巫汉都是可以团结的势力。
顺势而为,叶云马上便想出政治协商这么一个东西。
于是仿照政治协商结合汉朝中外朝制度,重新设立一个名为外廷的机构,选一些乡绅进去,参政议政。
当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中央的人事调动。
这也是于谦来这里的最大原因。
要知道,叶云入城的时候,长歌城被术赤带人放了一把大火焚城,不少人都逃难去了,兵荒马乱的,谁会有那个胆子冒着丢命的危险去看一看叶云长什么样子?
过了这么多天,许多百姓自然回城,岳家军又是个人民子弟兵,帮着百姓做一些重建工作。
虽然城池依旧有些破败,到底好上不少。
许多百姓纷纷赶往长歌城,不少西南大户、地主、富商,也都往长歌城跑。
这也不全是为了避一避蒙古的屠戮。
更多的还是要来探一探叶云这里的口风。
一瞬间,不止百姓对这位岳家军的最高领袖,号称仁王的传奇人物拉满期待感,连这些个中上层阶级也想见一见叶云。
期待随着日子增长,叶云与诸葛丞相商议了一个重大的日子,准备粉墨登场。
也就是今天。
去长歌城外面摆一桌宴席。
为啥要去野炊呢?
还是在长歌城这么一个关键点野炊,要知道这可是前线,是万通——长歌——土司防线的中间位置。
真不怕术赤带着骑兵一个突刺,把叶云这一伙中枢打包带走吗?
其实这个时候举行户外野炊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行为。
政治性大过一切的那种。
本质上来说就是尽可能地营造出一种放松的氛围给天下人看。
于是乎,一支骑兵迅速驰入城中接管街道,疏散群众,随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一顶华盖出宫来。
尹河以东的形势大户自然不必多说,他们大老远来这里自然是带着礼物来的。
尹河以西的大户惨一点,遭受到术赤掠夺,可也是能凑出来点东西的,何况自古以来便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试探叶云这里的口风,没道理不带个礼物。
总之,文人雅士带着自己写好的文章诗词期望博得仁王赏识,富豪们带着美人珍宝,希望一步登天,乃至被叶云图图的宗教势力,虽然与叶云不合,也派出一些萨满代表,来到城外候着。
万众瞩目的仁王叶云,此时坐在车辇之中捏着一份长长的名单冷笑不止。
“这些权贵富豪送的礼物不合心意?”
木明河与叶云同乘车辇,闻得叶云冷笑,不由得发问。
“不,恰恰相反。”叶云将名单折起,放在一边,望着木明河道:“这些人送的礼物都是我两辈子也摸不到的东西,我确实是被这些奢华之物震惊到了,没想到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居然能造出这么精美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叶云再次冷笑,将折叠好的名单重新展开,名单之长竟然约有三米,密密麻麻的珍宝陈列其间,叶云指着那份名单道:
“这些是给我当做贺礼的。”
接着叶云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巴掌大的纸条。
“这些是他们给将士们的!”
木明河瞬间了然,这次于谦带着这些土豪来到前线,说是要组建外廷,实际上涉及到中央重大的人事调动。
“长孙无忌真的要去相?”
“不是去相,新设立的外廷需要有人执掌,让长孙无忌调任外廷任首辅。”叶云环顾左右,眼见没有他人才侃侃而谈。
“其实和去相差不多,掌控内阁和掌控外廷,实权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外廷参政议政,也仅仅是参政议政,政令皆有内阁出。”
“于谦上书我也看了,说是长孙无忌设除陌钱、间架税,收拾盐铁官营、酒政醋政,穷尽民力。”木明河一边回忆于谦的那封弹劾,一边缓缓道:
“其他的不好说,可长孙无忌忠心耿耿,咱们刚赢下拿破仑那一仗,整个地方都是百废待兴,朝廷缺钱,也养不起兵马,长孙无忌上任相公,设除陌钱、间架税,收拾盐铁官营、酒政醋政,收出六百万白银,就这么去相,会不会有点太伤他了?”
间架税,是从房产中征收一定的赋税,是历代王朝赋税的重要来源之一。早在西周时期,为了规范都城内的商业集市及都城建设,就开始有目的地向商人征收一定的赋税。
真正将房产作为独立征税对象应该肇始于唐代。唐建中时期,户部侍郎赵赞以军费不济为名,建议向全国征收“间架税”,以缓解日益窘迫的财政支度。
也就是我们熟知的房产税。
除陌钱唐德宗建中四年(783年)政府以军费不足为名对市场交易所得及公私支付钱物所课征的一种交易税。
规定凡交易所得和公私支付钱物,每1000钱,官府抽取20—30文税钱,后增至50文。
盐铁官营,酒政、醋政顾名思义。
前者是将盐铁经营权收归国有,增加国家收入,后者是管制醋、酒。
醋、酒都是由粮食发酵产生的。
在饭都吃不上的年代,拿粮食去酿酒是一种非常浪费的行为。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所以要对酒、醋进行管制。
避免那些有钱人把剩下的粮食全都拿去酿酒。
只能说,古人的智慧。
“于谦说的不错,除陌钱、间架税、酒政、醋政当然不好,这些行为根本就是穷尽民力。”
道理很简单,盐铁经营权收归国有,酒、醋严格管制,还有各种杂税收。
实际上就是对百姓的一种掠夺。
那些各种杂税就不说了,这比较直观。
单说盐铁官营与酒政醋政。
这也不让卖,那也不让卖,百姓要买东西只能去买官府的。
正常来说,民间允许售卖这些东西,老百姓是有钱赚的。
现在这样钱都让官府赚去了。
老百姓收入只能靠种地。
长此以往,百姓处于一种入不敷出的情况,肯定越来越活不下去。
叶云忍不住叹气,话锋一转道:
“但是若无长孙无忌设除陌钱、间架税,收拾盐铁官营、酒政醋政,榨出来六百万两白银,哪里来的数十万兵马?若无这六百万银两,哪能凑出三大兵团南下渡河和术赤对垒?所以回头来看,长孙无忌功不可没。”
“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这些富豪之辈。”叶云挥着手中纸条。
“收税官营,不少人在中间有些贪墨行径,又上行下效,居然有人越来越富,而长孙无忌对此毫无作为。”
“不是所有人都像诸葛孔明一般十全十美的.....”木明河沉默片刻,悠悠道:
“长孙无忌皇亲国戚,出身高贵,素来不把泥腿子当人看,对于这些富豪自然下不去手,这次向来也是旧疾复发。”
“不错。”叶云将手中纸条扔在脚边,怒道:
“富豪之辈的税收和百姓一样,甚至有些地方比百姓要轻,因为有的富豪本身就是朝廷的一名官吏,吃穿直接到官家取,反而因为有官家经营之变可以借机中饱私囊,而现在前线开战在即,诸葛丞相已然发了私信过去让他取一些富豪之辈的钱财,不要再一味剥削百姓了,他呢?反倒让豪富之辈自愿捐献,结果呢?这纸条上不过二十万铜钱,平日里的这些富豪,到了这个时候一个比一个穷!”
“自古以来朝廷缺钱,要么定法度以官府权威强征,要么设立名誉勋爵给大户交换,这个道理长孙无忌不懂吗?真以为能靠富户慷慨解囊,国家就能富强?”
“非只如此,萧何是个不输诸葛丞相的良相贤相,于谦性格刚直,你猜猜那些富豪大户贪墨的钱财都孝敬给了谁?”
“长此以往朝廷还是朝廷吗?不得被这些蛀虫蛀成空壳?这些都是他长孙无忌的人,走长孙无忌的关系起来的,以后做决策这些人拧在一起,反对萧何、于谦怎么办?那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自然会团聚在后者之下,朝中自然那分成两派,这样不会引起党争政斗吗?”
“所以才要去相?”
“所以才要长孙无忌去相!”叶云长叹一声,开口道:
“于谦心系百姓,让他来当掌控财政,自然会兼顾一些百姓,朝廷里的什么政策也会向百姓倾斜,也不用担心那些大户的钱收不上来的问题,只是于谦太过于心系百姓,到时候说不定会废除一些杂税,如果那样前线的军费又不够了,只能再给萧何升一级,让他入内阁,成一个实权丞相,萧何就是个躺平的摆子,就一个不粘锅,说发挥主动性那是扯淡,但是给他一套章程让他去办还是可以的。说真的,若不是前线吃紧,诸葛丞相走不开,我真想把整个内阁废掉,全交给诸葛丞相一人。”
“既然如此,等长孙无忌去相之后,我带着锦衣卫去抄家。”木明河脱口而出。
“抄啥啊?”叶云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个解决方法也不是没有,我和诸葛丞相商量了一下,就是这次的野炊,哦,不对,应该叫做政治座谈会,安抚一下这些大户,做一些利益交换,让他们听话,至于抄家,那个方法是竭泽而渔,不到最后一刻咱们一定不用,上次白起带着秦军图图巫师萨满,把宗教势力吓得不敢跟我们正面合作,还是诸葛丞相有办法出面缓和二者关系,才有机会坐下来正常谈话。”
宗教势力是一个令叶云非常头疼的存在,一方面不可能彻底禁止,便是到了现代也有宗教的存在,更别提这个时代的宗教,那影响力和掌握的权力根本不是现代那样的。
是真真正正的能影响政治的。
那能怎么办?
只能合作咯,又不可能见一个突突一个。
“不过也不是没有事情要你去做。”叶云说罢,从车撵取出纸条,在上面写了字,折起来交给木明河道:“你帮我去查一查这些大户富豪的底细究竟如何,过几天我要用。”
木明河接过纸条,道了一声是,未等继续作何反应,只听銮铃一停,有人道:
“殿下,臣于谦恭迎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