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率轻骑一千人,手持弯弓,左右开射,那些匆匆聚集过来的散兵游勇立即如水置平地,向四方流窜,然而过不了多久,他们又聚集起来,一团一团,一波一波的贴过来骑射骚扰,逼得飞将军再次秀一波射石博虎的箭术。
龙旗之下,赫然立着叶云与岳飞,原本的岳字帅旗屈居一旁,没有办法,政治地位就是这样,改不了。
叶云望着岳家军竖枪如林,行进不断,又见四面八方尘土飞扬,有大有小,这些烟尘最终汇聚到一起,形成一股更大的烟尘,朝着龙旗袭来,然后被李广带着轻骑逼退,再次袭来。
一时间,竟然有些枯燥。
日头西落,到了晚上竟然也不消停,无数只火把往来不断,无数只冷箭破袭军营巡逻士兵,无数声马蹄疾驰,无数蒙古人特有的号子,都让叶云精神紧绷,实在睡不着觉。
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出帐,却发现营中居然还立着一位威武将军,待到走进才发现居然是岳飞。
“我还以为是李广呢,怎么是你?”
“陛下....”岳飞闻得叶云声音,连忙回身行礼,将有动作,就被叶云拦住,又听得叶云话语全然都是“我”“你”,丝毫没有上下级别的关系,当下放松不少。
“李广将军正在酣睡,到底是驻扎在边境,跟匈奴长期作战的飞将军,扎营之时便告诉过臣,这些草原人会在夜晚骚扰不断,若无击鼓鸣锣声,便安心睡觉,可真到了晚上,耳边充斥着弓弦声,呐喊声、马蹄声、甚至将士不小心中箭的惨叫声,还是无法入睡。”
“俺也一样。”叶云笑笑,左右睡不着,反倒是直接来到岳飞身边,与岳飞一同望着漫天星空。
夜色之下繁星点点,夏夜晚风吹来,端的是凉爽。
叶云呆呆站了许久,岳飞也不好意思打扰,只是在一旁陪着,忽然听得叶云仰天一叹:
“这几天李广一直在闹,要我把元帅之位交给他,吵得头疼。鹏举,你给句实话,心里有没有一个底,这战能不能赢?我实在是不懂军略,跟着你一路走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不懂到底有什么深意,也只能相信他确实是有意义的,可心里总是发虚啊。”
“陛下...”岳飞闻得此言,心里陡然一惊。
“唉,我比不得那些皇帝,唐宗李世民,明朝朱元璋,这些都是能亲自上战场带兵的,便是重文轻武的宋朝,太祖也是赵匡胤个武将,军事上也能做出表率,而我却只能枯坐这杆龙旗之下,尽力的去扮演一个木偶,或者说我就应该是个木偶,当个木偶不去乱指挥就是我最大的能力。”叶云继续怀抱双臂仰望天空:
“说实话,此战败了无非就是一个死字,我不怕死,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二世为人,都带着一定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做些事情不罢休的。”
“可就这么死了,又觉得对不起这个世界的百姓,还有外面世界的龙国人,我做的事情很难评价,现在网络上骂我的人就有很多,因我杀了钱、萧二人,因我靠着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历史知识,忽然得了机会平步青云,连考试都不用直接进了特殊事务防护局。”
“就算我真的赢了,只因为我打着仁王旗号,许了这个世界百姓的太平盛世,就把最后奖励给舍弃,换成封印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再次获得一千年的和平,也得有人骂我,说我妇人之仁,这些承诺不兑现不就行了?”
“到时候又得来骂我,说我根本不配在这个位置上,说我太过天真,骂我是个傻批,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舍弃能为龙国获得切实利益的系统奖励。”
“恐怕是的天天盼着我死,但我要真的死了,他们未必开心,估计到时候我的风评又要一变。”
“当日索菲娅跟我见了一面,聊的是关于仁王的事情,言语之中,我也能猜出事实,索菲娅以前应该就是仁王,这是这条路太难了,受到许多人的质疑,受到许多人的谩骂,又有许多人不理解,便放弃继续走下去,现在看到我举着仁王旗帜,重新走她走过的道路,心里突然像是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故而送了这么大一个礼物吧。”
叶云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话,说完停住,等待岳飞回应,可后者只是听着,不作任何回答,夜色之下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再次叹气,复又开口详询:
“鹏举啊,能赢吗?”
“陛下何故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岳飞微微摇头,引出一段出师表,而后严肃以对:
“以臣观之,陛下是个真正的元帅。”
“我如何成了元帅?”叶云闻言一笑,只当做是岳飞的吹捧之语:
“鹏举莫要消遣洒家,小心洒家学鲁智深殴你三拳而走。”
岳飞虽然是宋朝人,没读过水浒传,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早就对叶云知根知底,知道叶云是在玩一些梗。
“臣不敢,只是以臣观之,陛下确实是一位元帅。”
“说说看,我哪里像是个元帅?”叶云闻言失笑,直接对着岳飞拱手道:
“我洗耳恭听。”
“兵家有四势,为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兵技巧。”
“这我知道,你就是兵技巧的行家。”
“陛下英明。”岳飞面带微笑。
“臣以为,无论何种计谋,无论怎么庙算,最终都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战争是靠着士兵打赢的,士兵训练、武器装备、征兵对士兵的选拔、部队的日常管理方法、军纪、战马饲养、军事医疗、军粮开发、后勤保障.这些基础的事情做到极致,才能无往不利,比起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来说,兵技巧是最具体的。”
岳家军便是按照如此训练的,也是叶云最喜欢的,因为发挥最为稳定,哪怕不是岳飞带队,战力也不会下降太多,岳家军的核心战力就是每一位士卒,哪怕只是个平庸统帅,也能和敌人战个来回。
便是陷入包围,岳家军也有实力直接突围,把饺子皮捅穿,将劣势变为优势,打成中心开花。
任你计谋多么精妙,任你军略滔天,我只需带着军队一路碾过去。
引用于现代军事上,就是坦克的护甲一天比一天厚,军事武器开发得一天比一天厉害。
到了开战的时候,随你怎么应变,随你怎么穿插。
我飞机犁地,坦克碾压,大炮开路,当个推土机一点点推进。
比起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军事学说中相对抽象的部分,军技巧是军事学说中最具体的部分。可谓习之就可马上用之,用之马上就能见效。
“冠军侯、楚霸王皆是兵形势大家。”岳飞拢手感慨道:
“此二人天赋异禀、效用知机,天赋卓越,寻常人根本学不来的,往往以少胜多,打的净是一些神仙仗。然而以臣观之,兵形势有个天大的缺陷,就是无法统御大军,万人以下如臂使指,常常打出奇高的战损比,若是万人以上,只能做到粗略地完成战场调度,最后还是需要自己亲自带兵上阵,一击破敌。”
“不错。”叶云沉思一阵,点头出言道:
“项羽带着数万兵能破四十万秦军,到了后面兵一多到了十万以上,反而打不出这么好看的战绩,霍去病北击匈奴,带的也是万人骑兵,纵横漠北,北逐王廷,大部队还是在卫青手上。”
“不过项羽没有卫青,而霍去病却有一个能跟他配合的好舅舅,军事上说,以正合以奇胜,霍去病为奇,卫青为正,奇正相生,不可胜穷。”
“诸葛丞相是兵阴阳大家。”岳飞继续言道:
“不仅要知已知彼,善用兵将,还要观天时、明地利、懂人生,料事如神、熟读兵法,统帅万军,游戏自如,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可见之兵者,荷戟执戈,肉身之士也。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之灵气,如此万物万象,均可为兵。”
叶云深以为然。
很多人不明白兵阴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以为要靠地理因素获胜,也不明白为何诸葛亮是兵阴阳代表人物。
夫知人之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情貌不一。——诸葛亮《将苑·知人性》
仁爱洽于下,信义服邻国,上知天文,中察人事,下识地理,四海之内视如家室,此天下之将。——诸葛亮《将苑·将器》
将有五善四欲。五善者,所谓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四欲者,所谓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诸葛亮《将苑·将善》
历史上的诸葛亮,高度重视从实际出发,认为打好仗必须重视人性、天文、地理。
简单来说,就是要把握敌我心理,对军事心理学有着极强的研究,并且熟知天文地理,以及一切杂学知识,并且在战场上应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