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颢对着斋菜食不知味、谢宣气得吃不下饭的同时,祁翀却在寿王府里大快朵颐。庆王祁槐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干完了一只鸡腿、一条鱼、半盘羊肉,又举箸伸向了远处的一盘烧鹅。
参加完三位亲侄的宴请后,祁清瑜借口身体疲累推掉了之后的其他所有宴请,她不来柳家人自然也就不来了,因此今日来寿王府赴宴的只有祁翀一人。祁槐因为尚未婚配,所以虽然有自己的郡王府,但实际并没有去住,而是一直住在寿王府里。祁翀跟这两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又没什么架子的小叔叔倒是挺能处的来,在他们面前也就无所顾忌了。
祁榛见他吃得香,干脆将烧鹅盘子换到了他面前,笑着问道:“早上没吃饭吗?怎么饿成这样了?”
“下完朝又被陛下叫进去问话,一上午一共就用了半碗粥、两块点心,肚子早空了。诶,对了,你们今日怎么都没去上朝啊?”
“我们本来也不常去啊,上次那不是为了陪你才去的吗?”
“那我以后能不能也不去?”
“不能!”祁榛、祁槐异口同声道。
“为何?”
“你有京兆府尹的实职呀!不像我们,顶着个虚衔领俸禄而已。朝廷对我们这些闲散宗室的要求就是多生孩子少惹事,上朝什么的,嘻嘻,还真没这个要求!”祁槐嘻嘻笑道。
“那你还不赶紧成亲?”
“你这孩子!哪有侄子催叔叔成亲的!那不乱套了吗?”祁槐不满地瞅了祁翀一眼。
“他不能催,那我呢?老三,你还不赶紧成亲?”祁榛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大哥,你不带这样的!”祁槐委屈地叫了起来,苦着个脸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不是,小叔,你到底为什么还不成亲呀?你都十九了吧?宗室子弟哪有十九岁还不成亲的?看你这样子,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祁翀边嚼边问道。
祁槐干脆堵起了耳朵假装没听见。
祁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翀,真让你说着了,还真有点事儿!”
“哦?什么情况?”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顿时盖过了烧鹅的诱惑,祁翀停下了筷子一脸热切地望着祁榛。
“你也知道在家里我行大,他行三,那就意味着我俩中间还有个老二,也就是你九叔,你没见过对吧?”
“是啊,听姑祖母说已经不在了是吧?”
“嗯,二弟比三弟大一岁,他是四年前得了急病去了的。当时他已经定亲了,定的是清远陆家的小姐、户部尚书陆怀素的侄女。可二弟这一走就苦了陆小姐了,无端端落了个‘望门寡’的名声,再嫁可就难嫁好人家了。先父与陆怀素交好,不忍陆小姐无辜受累,便做主两家亲事不变,只是男方换成了三弟。可这门亲事三弟却一直不大愿意,后来又赶上父王薨逝,守孝三年,这婚事便耽搁下来了。如今孝期已过,那陆小姐都二十岁了,陆家频频来催,可三弟就是不愿意,各种装病,百般推脱,我都快愁死了!唉!”祁榛长叹一口气道。
“那陆小姐是长得丑还是品行差,又或者脾气不好?”
祁榛摇了摇头:“大家闺秀,才貌双全,温柔可人,端庄典雅,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好!”
祁翀不解地问祁槐:“那你嫌弃人家什么?”
“谁说我是嫌弃她了?我是......”祁槐满脸扭曲,最后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别扭!”
“别扭?”祁翀更加糊涂了。
“咳!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祁槐转过身来认真地说道,“我打小就认识她,打小就知道她是我未来的二嫂,小时候跟二哥背后开玩笑都会管她叫‘二嫂’,我心里也一直把她当嫂子敬重,可突然有一天,父王告诉我说我嫂子要成我媳妇儿了,我接受不了啊你知道吧!就特别别扭你知道吧!”
“哈哈哈哈......”祁翀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您自个儿瞎矫情,可不怨人家!”
“你说得对,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可我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儿,怎么办?”祁槐一脸的无奈。
“是啊,小翀,都说你点子多,帮你小叔想想办法,赶紧让他成亲,要不然他老赖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又撵不走他!”
“大哥,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我是你唯一的亲兄弟呀,吃点、喝点也要跟我计较吗?”
“‘半大小子吃跑老子’,你那饭量可不小!”
“我又没白吃!我还帮你带孩子了呢!”
“你可拉倒吧,翦儿老说三叔抢他零食吃。”
“那我还给他买零食了你怎么不说?”
“你还好意思说!你买的那些东西哪一样是四岁孩子能吃的?最后还不是都祭了你自己的五脏庙?”
......
看着祁榛、祁槐这哥儿俩拌嘴互掐,祁翀觉得很好玩儿也很温暖。他们兄弟之间的相处方式与柳家不同,柳家兄弟之间的和谐是建立在兄友弟恭的基础上的,虽然温和但总觉得过于循规蹈矩放不开,反倒是祁榛、祁槐这哥儿俩更接地气儿。尤其是祁榛,人前也是一副成熟稳重的贵公子相,人后怼起弟弟来却又是另一副样子,显然后者更真实。
哥儿俩吵了半天,才发现祁翀正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在一旁观战,便都悻悻地住了嘴,毕竟在大侄子面前还是要有点长辈的样子的!
酒足饭饱以后,祁榛、祁槐将祁翀送出了王府,因为距离不远,祁翀干脆溜达着回府,权当消食了。
寿王府原本并不在十王街,但是自从八年前老寿王结束了在边关的驻防使命回京养老开始,承平帝念在寿王劳苦功高而其原来的王府又年久失修的缘故上,下旨在十王街重新修建了新的寿王府。
如今的寿王府在十王街最东头,西侧依次是越王府、鲁王府和楚王府,这几家祁翀都来过,远远一望便知是谁家。可楚王府再往东也就是紧邻着大长公主府东侧的一处大宅祁翀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家,便扭头问韩炎:“老韩,这是谁的府邸?”
“这是国宾馆啊,就是原来的齐王府,今上的潜邸。”
“哦!里头有人住吗?”
“听说是那位扶余太子住在里边。”
“扶余丰璋?”祁翀顿时来了兴趣,这些日子倒把这位给忘了。
“拿张帖子,咱们去拜访一下这位扶余太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国宾馆门口侧门开着,看门的禁军、门子却不知所踪,韩炎拿着拜帖呆愣了半天竟不知找谁去递。
“没人递帖子,那咱们就直接进吧!”祁翀说完拔腿就进了国宾馆。
往里走依旧没有什么人,院子里杂草丛生,廊柱油漆斑驳,房檐青瓦偶有脱落,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贵宾在此居住。
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一直过了三进院才听见四进院中有点动静。
果然,四进院的次殿中是住了人的,院子里也整洁了许多。看见有人来,立刻就有一位青衣仆从迎了上来:“请问是哪位贵客莅临?请容小人通传!”
“请问扶余太子殿下是住在此处吗?秦王殿下到访!”韩炎答道。
那青衣人一愣,忙对祁翀重新施了一礼:“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殿下恕罪。此处正是扶余太子殿下下榻之所,小人这就去通报太子殿下,请秦王殿下稍候!”
那青衣人匆匆入内,不多时就见一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包括青衣人在内的三五名仆从。
来人正是扶余丰璋,看到祁翀他脸上的吃惊表情倒不是装的。
“原来是秦王殿下,失迎失迎!”扶余丰璋一脸堆笑,显得极为热情。
他热情祁翀更亲切:“路过国宾馆,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来看看王兄,事先未及通传,王兄切莫怪小弟失礼呀!”
扶余丰璋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道:“贤弟说的哪里话,贤弟能想起来到愚兄这里坐坐,愚兄高兴还来不及呢!里边请、里边请!”
二人说着便手拉着手走进了殿中,边走边寒暄,“兄”啊、“弟”啊的叫的好不热络,仿佛二人真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兄弟一般。
“王兄这里好生素淡啊!”望着屋里简陋到与主人身份极不相称的陈设,祁翀皱了皱眉。
扶余丰璋脸上略显尴尬,打着“哈哈”道:“愚兄素喜淡雅,不好奢靡。”
“那这也太过简陋了吧?莫不是鸿胪寺那帮人欺负你,故意克扣了应给之物?”
“没有、没有的事,贤弟多虑了!”扶余丰璋连忙摆手。
“还说没有!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连个门子都没有,我们长驱直入,竟然无一人阻拦!这成何体统!也不知鸿胪寺下面这些人都是怎么当差的!”祁翀越说越气,竟当场就要替扶余丰璋打抱不平。
“韩炎,持孤的帖子立即去请鸿胪寺卿过来一趟,孤要让他亲眼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形!元真,带人去找找国宾馆那些家伙都在何处躲懒,全部带过来!”
“是,殿下!”二人异口同声各自去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