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小子，你知道这个世界的龙是怎么来的么？”
    爱丽儿身上升腾着蒸汽，她正在烘干自己的衣服，
    阮望搬来另一根小凳，坐到门另一侧，认真听她述说。
    “哎，在很久很久以前……”爱丽儿歪了歪脑袋，思虑再三，“算了，我也忘了多久了，总之是在我睡着以前吧。”
    “大鬼神找到我，说给我准备了船票，让我为一支族人保驾护航，我啥也没懂，就答应了。”
    “临近出发前，又有两条龙找到我，说想搭个顺风车，我又答应了。”
    “然后等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家族人快灭族了，他妈的。”
    “……”
    爱丽儿向阮望说起自己与龙族之间的纠葛，却不经意间透露了更多不得了的事情。
    “船票？”
    阮望疑惑，问道。
    “你们是来自世界之外么？”
    爱丽儿口中船票的说法，不禁让他想起曾经遇见过的那条魔兽黑龙，对方也说过，要以世界为舟。
    她们说的难道是同一个意思？
    但爱丽儿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个象征意味啦，有人说是船票，有人说是机会，或者是眷顾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大鬼神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就到这个世界来了？还有那两条龙也是？”
    “嗯，但他们其实只是我收留的过路人而已。”爱丽儿说起这个，就有些沮丧，“当时我看世界挺空旷的来着，就给了他们一小块地方，现在想想，真是脑子犯轴了。”
    看得出来，她现在无时无刻不在为曾经的善意而后悔。
    “所以后来是发生了什么？”阮望问道。
    “后来嘛……”爱丽儿叹气道，“就是纯血人类被龙裔取代了呗。”
    “被龙裔取代？”
    “嗯，大概一千多年前吧，我那时候还在睡觉，那两条龙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把自己的血脉扩散出去了，造成了人类基因库的污染。”
    爱丽儿语气埋怨道：“如果只是散出去血脉还好，被污染的人类无法正常修炼人类的传承，迟早会绝户的，但那两条龙指定是有啥大毛病，把龙族传承也给出去了。”
    她眼神无力地朝阮望看了一眼。
    “小子，你知道龙族血脉最恶心的一点是什么吗？”
    阮望眼珠一转，在脑海中搜寻关于龙族的知识。
    “是基因侵蚀？”
    “嗯，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懂的挺多的。”爱丽儿点了点头，“龙裔和纯血人类繁衍，生下的是龙裔，龙裔和亚人种族交配，不但没有生殖隔离，生下的依然是龙裔。”
    她嘁了一声，“真是恶心得不行。”
    阮望明白了，这应该就是爱丽儿之前说的，鬼族差点被灭族的原因。
    不是被杀绝，而是快被龙裔吃干抹净了。
    果然，爱丽儿紧接着说道：“我沉睡之前，鬼族人口五亿，一觉醒来，他妈的只剩不到两亿了，而且还在减少。”
    她跺了跺脚，狠狠骂道：“本来我想着，鬼族的繁衍能力强大，不说占领世界，和人类平分天下总能做到的。”
    “没想到遇上了龙裔这种恶心玩意。”
    阮望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爱丽儿在这个小世界中圈养了数千头孽龙和龙兽，以及身后的实验室，似乎都说明，她一直在研究破除龙族基因侵蚀的方法。
    于是阮望问道：“爱丽儿小姐，你想让我帮忙解决的问题，是和鬼族龙裔有关？”
    “嗯。”爱丽儿回答道，“本来是想指望天命人的，他靠不住，只能看你了。”
    阮望问道：“林显尘的传承是你们给他的？”
    爱丽儿回答：“算是吧。”
    “大概十年前，天命人初出茅庐那会儿，我们就注意到他了。”
    “我不懂什么天命，但大鬼神跟我说过，天命人受到眷顾，是可以相信的人。”
    “受限于和大鬼神的约定，我不能离开这个小世界，但那两条龙倒是比较自由，他们有一天来告诉我，天命人可以同时拥有龙族和鬼族两种力量。”
    爱丽儿回忆起那段记忆，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这种特性我从未见过，他一定是为了解决两族之间的杂症而降临的。”
    “所以龙族给了他珍贵的苍龙传承，我也把自己的给出去了。”
    关于这点，阮望是知道的，林显尘的的灵能功法名叫“阴阳螺旋”，能让超凡者同时掌握两种不同体系的力量。
    甚至还能转换性别，非常逆天。
    他作为男性的林闲时，使用的是神龙的传承，名叫“苍星皇”，女性的临尘用的则是爱丽儿的传承，叫“天鬼灼世”。
    在命运程序的推演中，想要林显尘达成的未来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阮望猜想，应该和爱丽儿想的八九不离十。
    拳打权贵，脚踢恶党，拯救黎明百姓，再顺便解决一下两族矛盾，这传奇人生不就妥当了么。
    可惜他生病了，还是不治之症。
    “怎么，摆渡人小子，你想帮我？”
    爱丽儿在得知阮望无法代替天命人后，已经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问了问。
    “说实话，不知道怎么帮。”
    阮望大方承认。
    且不提外边，人类和鬼族势同水火，鬼族内部也不怎么团结。
    就说最根本的矛盾，龙裔能够不断地，单方面地从鬼族抢人口，就难以调和了。
    哪怕不打仗，龙裔人类也能在一代代的岁月中，把鬼族灭族了。
    而爱丽儿听到他的回答，竟然没有很难过。
    对现在的她来说，摆渡人能不能帮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知道命运程序的存在，也不知道穿越者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大概能猜到，天命人废掉了，这个世界就出不去了。
    她是强大的超越境修炼者，被困在一个小世界中，和坐牢无异。
    天命人就是她的典狱长，典狱长罢工了，她的刑期就是永久。
    真是令人万念俱灰！
    那什么鬼族、人类、龙族，对她来说还有意义吗？
    没希望嘞！
    “哎——空欢喜一场。”爱丽儿说道，“还以为摆渡人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该死的老龙，净知道骗我开心。”
    她摆摆手，强扯起一丝笑容，送客道：“摆渡人小子，你走吧。”
    比发现天命人坏掉了更令人伤心的，是在突然又出现希望后，再次落空的失落。
    阮望转头看去，爱丽儿靠在门槛上，面无表情地发呆。
    “爱丽儿小姐，你别灰心啊，会有办法的。”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变化成临尘的模样。
    “你可以永远相信摆渡人，林显尘的病，我会解决。”
    他这么说道。
    他倒不怕爱丽儿破罐子破摔，冲出小世界，去找两条老龙打个天翻地覆，毕竟在他来之前，林显尘已经坏掉好一段时间了，爱丽儿到现在还没出去闹事，说明她有还分寸，有底线，不会随意发癫。
    简单道别后，他打了个响指，燃烧着青绿色火苗的传送门在他面前张开。
    而在他转身踏入门内的时候，爱丽儿眼眸微微转动，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
    她似乎在思索。
    在门消失之前，爱丽儿缓缓闭上了眼睛，将一段信息发送了出去。
    而另一边，阮望重新在祭坛上出现后，忽然一怔。
    “爱丽儿小姐的……”
    他翻阅了一遍。
    “天鬼灼世……和她的研究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