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月南萧盯着眉静娴的目光隐带怒气。
    眉静娴被他看得不甚自在，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月南萧道:“他知道吗？”
    “啥？”
    眉静娴眨眨眼不解。
    月南萧冷笑:“装傻？”
    “我问你他知道你怀孕的事吗？”
    眉静娴一愣，这才知道月南萧是为这事跟她生气。
    她轻叹一声，缓缓道:“不知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事实上，眉静娴自己也是在天牢的那段时间才察觉出自身的异常的。
    这两个多月来，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她操心的太多，也没注意到自己月事没来。而且，她自生了欢欢后，身子受损，本就极难再孕。何况她跟夜灏在一起的时候，时机不对，她也没有再孕的打算，为防意外，几乎每次事后她都有服药，哪知偏偏就那么巧了。
    一开始，她察觉身体不适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太累的缘故，没放心上。直到在天牢里的时候，她经常忍不住干呕想吐，再加上自己月信一直没来，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给自己把脉才发现她已有两个多月身孕了。
    刚刚知道的时候，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自然是喜欢孩子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冒险留下欢欢。
    这些年经过调理，加上她心态很好，她的身子已经恢复七八成了。
    这个孩子又是她与所爱之人的骨血。
    她本该是满心欢喜的。
    可是……
    月南萧难得严肃，道:“我希望你想好再做决定。这个孩子的父亲可以是任何人，唯一不能是那个人。除非，你做好了决定要站在他那一边。”
    “我不知道。”
    眉静娴略有些烦躁。
    她做事一向是果断干脆的，做了选择便不再允许自己后悔。可现在她犹豫纠结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所有人所有事都在逼她做选择。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参与政事，现在的大梁还不是大厦将倾的时候，战争会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虽说即便她不参与，战事依然存在，可至少只是局部的，且不是因为她而造成的，她的良心可安。
    可另一方面，她的感性又在问她，那平安呢？你会失去他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失去父亲。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无力。
    月南萧见她这样，也不忍心逼她，于是缓了缓语气，道:“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放弃这个孩子还不晚，趁所有人还不知道。否则这个孩子只会成为你的掣肘。”
    放弃他？
    眉静娴手轻轻抚上腹部，眼眶微红。
    怎么可能！
    这是她和平安的孩子。他们之间的未来已经很渺茫了，孩子是他们唯一的纽带。
    她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放弃他。
    马车缓缓的停靠在眉府大门前。
    “还有个办法？”
    “什么？”
    “对外便说孩子是我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月南萧说完便抱着欢欢踏入大门。
    留下眉静娴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缓不过神来，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玄武的伤很重，好在有鬼医和白景风在，只不过要多躺一段时间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眉静娴也便放心了。
    欢欢嘴甜又机灵，在眉府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跟一家上上下下混熟了。眉长青很是喜欢她，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她后面追，恨不能把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
    眉静娴无奈的摇摇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隔辈亲吧！
    这一夜，眉静娴又陷入梦魇之中。
    她看到夜灏一身黑衣倒在血泊之中，最后的眼神望向她，满是柔情，像碎了的雪花。
    眉静娴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她想要靠近，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怎么努力也触碰不到。
    她声嘶力竭的呼唤他的名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睛的光一点点消散，直至熄灭！
    “不！”
    眉静娴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鬓边布满了泪痕。
    恰在这时，门房急匆匆跑来报道:“大小姐！外面有一位受伤的姑娘非要见您，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现在什么时辰？”眉静娴吞了吞口水，哑声问。
    银翘给她倒了杯水，一边扶她起来:“小姐，现在才子时末。”
    眉静娴一时也想不起在这京都之中，眼下有哪位姑娘和自己熟悉。本想让门房的带她进来，想了想，还是自己出去见见。
    待见到一身尘土，白衣被血迹侵染的清冷女子时，眉静娴一时吃惊不已。
    “凌晓晓？”
    凌晓晓见到她忙冲上来拽着她手道:“眉静娴，快去救他！”
    眉静娴皱眉:“救谁？你怎么来京城了？谁伤了你？”
    凌晓晓焦急道:“师兄在城西郊外清水庙，萧策派了好多人围住那里，要杀他。”
    “轰”的一声，眉静娴脑袋一晕，差点摔倒，她强压住心慌，低声问道:“萧策怎么会发现他的？你不是在无极宫吗？如何来京城了？”
    凌晓晓道:“萧策不仅一早便在黑市悬赏召集杀手追捕暗杀他，而且还收买了无极宫的叛徒。师兄虽然行踪隐秘，但难免有疏漏。”
    她顿了顿，道:“至于我，我是因为担心师兄才擅自下山的。我刚到京城，还未来得及与师兄汇合，便发现萧策的人围了那里。眉静娴，我没有骗你。我之前是不喜欢你，可你救过我，对我有恩，你对师兄也并没有干娘说的那么无情。干娘走了，师兄是她唯一的挂念，我怕他出事。”
    “你是月族少主，你一定有法子可以救他的对不对？”
    眉静娴倒不担心她，而是担心皇帝的眼线。
    “他现在如何？”
    “我来之前，师兄他们仗着地理位置优势还暂无性命之忧。可对方人多，如果他们强攻或是用火攻，就说不准了。”
    凌晓晓没说的是，即便就这样耗着，也能耗到他们弹尽粮绝，更别说这是在京城，一旦闹大，京卫营军队出手，他们更无生还机会。
    这点眉静娴也很清楚。无论萧策为何没有声张出来，她都暗自庆幸。
    眉静娴在心里快速思考对策。
    “凌姑娘，你现在趁着没人知道你身份，赶紧离京吧。夜灏这边我会想办法。”眉静娴扔给她一瓶伤药，劝道。
    凌晓晓:“我不走——”
    “你听我说，”眉静娴打断她的话，“第一，你上次受伤，我虽然从鬼门关把你救回来，可你已内力全失，你现在留下来毫无用处，反而一旦你落入朝廷之手，只有一个结果，甚至会拖累他。二者，你出城后，还可以及时联络你们的人在城外等待救援。最后，你现在也算他唯一的亲人了，我相信他即便真有意外，也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凌晓晓一向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愣，随后泛起一丝温度:“好。我听你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