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云晦盛情挽留她留下吃顿便饭,南宫蕙还是婉拒了。
“不如我与妹妹送南宫大人回去吧。”云桐提议道。
“怎么能麻烦……”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家的马车宽敞坐起来舒服。”
不等南宫蕙拒绝,云晦就拍板了。
云家的马车的确宽敞,是完全按照一品大员的用制打造的。
上了马车,云青玲就开始放肆地盯着南宫蕙看。
终于,她开口问道:“姐姐,穿男装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不舒服?”
南宫蕙看向云桐。
“我可谁都没说。”云桐矢口否认:“我妹妹那么聪明,怎么认不出来呢。”
被夸赞的云青玲得意地一仰头,她头发上装饰的金丝蝴蝶就跟着忽闪着翅膀。
“姐姐没和我说你是女儿身。我的眼睛可好用了,你以后就知道啦。”
“那……那我拭目以待。”南宫蕙有些无奈,她知道云晦的内眷都出身文家,是文老太君的孙辈。难道文家的女儿都身怀绝技不成?
“说说嘛,姐姐。”云青玲不泄气地问,“穿男装好玩吗?”
“可能活动起来更方便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南宫蕙也有和云青玲差不多年纪的堂妹,也是这样像小麻雀一样围着她叽叽喳喳。
她有点想念家里了。
既然云桐姐妹俩都已经识破她的身份,南宫蕙在她们面前也不装了。
一路上三人说了很多话,倒是亲密起来。
马车停在云府腰门前的时候,小梅氏早就等在那里。云青玲却不想下车,非要让伍陆把马车驾到大门,她再下去。
到了大门,她又变卦了。
假装没发觉马车已经停下,继续问南宫蕙如何才能说服家里人让她出来的事。
“下车,到家了。”云桐催促道。
“姐姐,今天我跟你一起去看账好不好?”
面对妹妹的撒娇,云桐心无波澜:“你今日的琴课已经迟到了。”
“那就不去,我弹得可好了!”
“梨果!”云桐突然抬高声音,“送她进门去。”
“来了,姑娘。”梨果拉开车门进来一把揽住云青玲的腰。
她这半年就像春雨中的竹子一样,飞快地长高,再加上她每日跟随小梅氏,整个人健壮起来,抱起云青玲简直轻轻松松。
云青玲可怜巴巴地被梨果抱着进了大门,还不忘冲打开车窗看热闹的南宫蕙喊:“下次我再找你玩。”
然后她被早已等在门口的小梅氏带进去了。
完成任务的梨果步伐轻快地回来,云桐朝她伸出手将她拉上马车,注意到她的袖子又短了一截。
明天就给她俩再做几件新衣服吧,云桐自然不会忘记,还在后头与画眉一起骑着马的桃珠。
马车再次发动。
“你把我放在衙门口就行。”南宫蕙说。
“我以为你要和我聊聊收拾云松的事情了呢。”云桐无不遗憾道。
事到如今,再纠结自己是不是被云家利用已经没有意义。
“我想从马慧茹的死查起。”南宫蕙决定与云桐和盘托出。
“我在衙门的卷宗里,查到不少语焉不详匆匆了结的案子,死的多是漕工,因家在外地,也无苦主来鸣冤。那夜我看到码头有一伙人将一个漕工扒去衣服淹死。这些是不是都云松做的?”
“云松暗中开设赌庄,好多人在里头输得倾家荡产。马慧茹的丈夫据说就是还不上赌庄的欠债跑了。”
“他的赌庄,都查到在哪里了吗?”
“都在这儿呢。”云桐递给南宫蕙一张字条。
我就多余问,南宫蕙看着字条上四五个地址,在心中呐喊道。
看来文老太君这一支的云家早就想收拾云松了。
“她的娘家还有人吗?”南宫蕙问。
云桐摇摇头:“她家道中落,是远嫁。”
南宫蕙想了想,道:“那我们就给她找个娘家人来申冤。”
云桐原以为她还要说服南宫蕙做假证,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提这个方法。
只听南宫蕙又补充道:“自然不能用马慧茹的死定他的罪,只是找个借口把他带进衙门。”
“进了衙门他就会招吗?”
“当然不是为了让他自首。”南宫蕙摇摇头,“把他带出来,你们正好去抓的手下,就算是赌庄也有账本,找到账本就能给他定罪。”
倒是个办法,云桐发现这位新县令,比她预想的还要优秀。
只是,对付云松这种地头蛇,这么做是没有效率的。
“我回去转告给老太君,问问她的意思。”
“不如,我登门拜访吧。”南宫蕙忍不住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云桐正色道,“虽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严重,但我们家老太君如今的确无法见客。”
“难怪云松这种人会冒出来。”南宫蕙了然,“既然老太君不方便出面,那这事我们必须一击即破,不能给云松喘息的机会。”
南宫蕙自嘲地笑了笑:“虽然我们南宫家没有你们云家这么庞大,但我也见过有些长辈护其短来,有多不讲道理。”
自那日与云桐在马车上商定收拾云松的事情。
南宫蕙就扑在衙门的书库里,日夜挑灯翻查。
她不得不承认云松掩藏地很好,对照云桐交给她的情报。
云松的手下鸡鸣狗盗之辈比比皆是,替主子下黑手进大狱,有两个现在还在牢里关着,等着秋后问斩。
以往,云松总会及时送上赎金将人接出来,想必今年也如此。
惯例不代表就是对的,赎罪银不是这么用的。
今年这规矩就要改改了。
南宫蕙离开衙门的时候又是满天星斗,她骑着马往客栈走,忍不住拐去码头看了一眼。
今夜的码头很安静,不知云松与他的赌庄又藏在了何处。码头角落那间小屋,没有声响亦无人点灯。
*
灯点在道观的正厅中,墙上并没有三清画像,也没有道经匾额。
明亮的灯火照亮的只有云松,和他那些蛇眉鼠眼的手下。
云松手里拿着一个骰盅,不耐烦地敲着。
他的一个手下,嬉皮笑脸道:“老大,那个新来的县令一看就靠不住。”
此人一开口,立刻引来了其余人的迎合。
“嘴上连根毛都没有,办事能牢靠吗。”
“你们都不懂吧。这是来海洲过过水,做两年,直接进京去。”
“都闭嘴。”云松将骰盅往桌上重重一拍,扭头问坐在他身边,手里搓着念珠的老妇:“干娘,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