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嫄是了解这对孪生姐弟的,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偏偏她哪个都得罪不起,若是再缠着她非要她说出个前后来……
好在阿红已经走过来。
“嫄姑娘是来寻贵妃娘娘的,不如奴婢带两位殿下一起去到娘娘面前说清楚?”
“那我们在这儿等着表姐。”赵明珹立刻甩开了萧嫄的手。
就连赵媞珠也绕过萧嫄,走到了赵明珹旁边:“我们等着表姐来。”
“两位殿下真乖。”阿红接着又对乳母们道:“你们好好看着两位殿下。”
说完就带着萧嫄走了。
出了门,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轻轻换出一口气。
“雪团是怎么回事?”萧嫄问。
“你说那只兔子啊,那能是怎么回事,都抢着要抱,把它弄痛了,一蹬腿踹在九殿下脸上。”
“九殿下生病了?”
“说来也巧,正好站在水池边,摔进水里。好在不深,自己站起来,吵着要治雪团死罪。公主殿下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两个人都没拦住她。你在哪儿找到的公主?”
萧嫄给阿红指了个方向。
阿红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到处不见人,竟是把那儿给忘了。”
说着阿红看着萧嫄:“说起来,嫄姑娘小时候也爱躲在那里,每次都让奴婢好找。”
“是吗?”萧嫄怔怔地看向阿红,“我都不记得了。”
“您那时候才多大啊,不记得也是正常的。”阿红回头看了一眼:“等过几年两位殿下保证也记不得这时候的事了。”
“他们不吵架了?”萧嫄问。
“歇一歇,等下一场呢。”阿红调皮地眨眨眼睛,“我送到这儿,您就自己过去吧。贵妃娘娘如今让我看着两位小殿下。”
“你去忙吧。”萧嫄连忙道。
阿红立刻步履匆匆地离开,萧嫄直接去往正殿。
正好碰到,阿翠带着萧淑走出来。
萧淑还是瘦的厉害,但比起萧嫄上一次见到她,气色好了不少。
“姑姑。”萧嫄上前一步,与萧淑见礼。
“是嫄儿啊。”萧淑停下来,亲密地扶了扶萧嫄:“嫄儿也越长越标致了,再过几年,恐怕贵妃娘娘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就要让出去了。”
阿翠笑着附和道:“云夫人说的是呢。”
“姑姑谬赞,嫄儿与贵妃娘娘还差得很远。”
虽然两个人都是夸赞之词,可萧嫄听着却并不舒服。
好在,萧淑并不打算与萧嫄站在外头听雷声。
只听她对阿翠说:“让贵妃娘娘放心,我会与他说的。”
“云夫人慢走。”阿翠目送萧淑离开,才对萧嫄道:“贵妃娘娘等着您呢,请随我来。”
萧琴儿还是老样子,病恹恹的卧在榻上。
她今日没有梳妆,瘦得没什么肉的脸显得格外苍白,目光流转间露出几分阴狠,就更显得整个人尤为阴鸷。
萧嫄调整好笑容。
“姑姑,是嫄儿来了。”
“你来了啊。”萧琴儿睁开眼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萧琴儿自说自话,完全不管萧嫄的心情:“听说你又添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萧岐这个妾纳的倒也有福气,叫什么来着,什么雀?”
“姑姑说的可是瑶雀?那您记错了。”萧嫄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攥住,“家父的妾室瑶雀,几年前就没了,如今这个是新过门的。”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萧琴儿轻轻拍了一下盖在膝头上的锦被,“是怎么……”
“姑姑,祖爷爷让嫄儿带话进来。”萧嫄道。
萧琴儿愣了一下,似笑非笑道:“那你说吧,是什么话?”
“是嫄儿的兄长,要从北地回来了。祖爷爷收到消息,就让嫄儿赶紧进宫来告诉姑姑,也让您高兴高兴。”
萧嫄提起此事,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哪怕被贵妃挖苦又如何,这件好事总归是她的。
“我记得是叫萧朗?”萧琴儿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听说北地还没打出个名堂,季家最近吃了几个败仗,就不敢再出击,挂起免战牌,任由那些狄族蛮子耻笑。这个节骨眼上,萧朗要回来?”
萧嫄听出萧贵妃的言下之意,无非是说萧朗临阵脱逃,带着混出来的功绩回京嘚瑟。
“行军打仗的事嫄儿不知道,也不清楚哥哥混得如何,但既然祖爷爷都高兴了,想必哥哥做的是不差的,毕竟叔叔没了以后,嫄儿就没怎么见过祖爷爷如此开怀。”
萧嫄并不知道当年萧琦身死的个种关要,只想说明萧擎对萧朗的重视。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萧琴儿的面色更加阴沉,咬紧后槽牙就要发作。
阿翠见要糟,连忙插言道:“既是要事,那也应该告诉三殿下,嫄姑娘受累,跑一趟吧。”
萧嫄一想到要去找赵明瑜,先是皱了眉头,转念一想,正好借这个机会脱身,等去了外面再找个宫女传话就是了。
“嫄儿这就去寻三殿下。”
“我送姑娘出去。”阿翠立刻带着萧嫄离开了大殿。
萧嫄出去以后,便问阿翠:“姑姑这是怎么了,可是嫄儿说错话了?”
“贵妃娘娘只是累了,嫄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阿翠随口糊弄了一句,赶紧张罗了人,送萧嫄离开。
人前脚刚离开玉连宫,阿翠就听到身后的宫室里传来摔砸的声音。
阿翠只觉得头都大了,拽过一个粗使的宫女,让她去皇子屋里把阿红叫过来,然后硬着头皮进了屋。
屋里的萧琴儿,比刚刚更加憔悴狼狈。
听到声音,她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阿翠。
“她是不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娘娘,那件事并没有告诉家中的小辈。”阿翠提醒道。
“哈,你说我就信吗?你们背着我做了多少事!咳咳!”萧琴儿一边控诉一边咳嗽。
“是不是已经决定让她代替我了,是不是!”
“娘娘,”阿翠感到一阵厌倦,“祖父已经说过了,这个节骨眼不会往宫中送人,就算过几年风平浪静了,也就是往宫里送几个给皇上解闷儿的,断不会把嫄姑娘送进来。您可以安安心心在贵妃位上坐着,萧家没有人越得过你去。”
不知是阿翠的哪句话触动了萧琴儿,她突然镇定了下来。
只见她倚着软枕,盯着锦被上的花纹愣了一会儿。
就在阿翠以为,她是累了要休息的时候,忽听到萧琴儿无比冷静地叹了一声。
“她倒是好命。”
外头,被阿翠糊弄出玉连宫的萧嫄一肚子气没处撒。
阿翠这是把她当傻子呢,贵妃明明是听了她的话才发作。
虽然萧家上下对萧琦的死亡口风一致,但这些年萧嫄也不是没听到过零零碎碎的传闻。
加上贵妃的反应如此激烈,萧嫄觉得,恐怕叔叔当年是办砸了祖爷爷交代的事才死的。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瞒得死死的?
萧嫄一边走一边想,在路口,差点被一顶小轿撞到。
“哎哟。”她下意识向后躲闪,撞在了路口的石灯上。痛得她差点没叫出来。
撞她的轿子连停都没停下,一群宫女宦官簇拥而去,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萧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萧嫄气得发抖,就算她江韫是皇后的心尖尖,她在宫中如此放肆也没人说什么吗?
朝堂那帮言官都死了是不是!
萧嫄再一深想,难道皇后真的已经说服那些官员站在她这边了?
听说她那个侄子王元英,借养病的借口住在城郊的庄子里,却每日宴请世家子弟皇室贵胄,她那个姓云的表哥也在此列。
她怀着心事出了皇宫,回到家径直进了萧擎的书房,等出来的时候,她才恍然忆起自己忘了去寻三殿下。
“算了,反正他是个万事不上心的,知道了又如何。”萧嫄也并不怕萧贵妃追究,毕竟她自己还总是忽略她这位长子。
“嫄儿回来了。”
萧嫄听到声音,连忙转身,向萧岐行礼:“爹爹,女儿回来了。”
萧岐点点头,父女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萧岐的书房摆设与萧擎截然不同,四面墙上全是空白,既没有山水写意也没挂书法墨迹,摆件更是一个都看不到,书架被书塞得满满当当。
唯一能称得上是装饰的,大概就是墙角那个装卷轴的青花瓷缸,上头画的是春农牛耕,农夫挥着鞭子驱赶拖着犁的老牛向前。
萧嫄不喜欢这东西,刻意选了一个看不到它的角度坐下。
“贵妃娘娘看着不太好。”
她也不太想在父亲的书房里久坐,便直接切入主题。
“阿翠有没有与你说什么?”萧岐问。
萧嫄摇摇头。
“那就是死不了。”
此时,萧府的下人,将冰盆抬进来。
“去放到姑娘身边,再给姑娘上一份乌梅汤。”萧岐嘱咐道,又对萧嫄说:“虽说祖父不许你贪凉,但今年京城也热的太离谱,多用点冰,也免得中暑。你回去与你母亲说,让她别省这份银钱。”
“是。”
仆从不一会儿就端着乌梅汤进来,萧嫄小口喝着,萧岐继续问:“两位殿下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萧嫄顿了一下,又道:“今日九皇子与公主玩闹的时候,不慎踩进水坑里。乳母们哄劝他吃药,花了一番功夫。”
萧岐皱皱眉头。
宫里养孩子还是太娇贵了些,这大热天的,就算掉进水里,只要没呛水,洗干净了换身衣服,就没事了。
还要特意喝几碗药,只怕这孩子的身子骨越养越虚。
“你在宫中还见到谁了?”
“姑母。”
“她又进宫了?”萧岐有些意外,他以为在萧琴儿常年欺压下,萧淑早就受够她了。
没想到她们的母亲死了以后,这两个人又依靠在一起,似乎比以往更加紧密。
“她进宫是做什么去了?”
“姑母与贵妃娘娘商谈的时候,并没有让我进去。”萧嫄放下汤碗,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只是出来的时候,姑母与阿翠说了句话,说‘让贵妃娘娘放心,会与他说的’。”
萧嫄疑惑道:“是不是贵妃娘娘要姑母与云家传话?爹爹是不是应该与祖爷爷商量一下,若是姑母与云家一条心,可会对我们不利?”
“这话你没有对祖父说吧?”
“没有。”萧嫄摇摇头:“爹爹说过,祖爷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这些小事,我回来以后只与您说了。”
“那就好,放心吧,你姑母左右不了云家的态度。”萧岐一笑,“就算贵妃娘娘许了什么,也都做不得数的。”
许了什么?萧嫄好奇,但她没敢问出来。
既然爹爹不说,那就不是她需要知道的事情。
“此次入宫可见到江韫了?”萧擎忽然问道。
在他看来,萧贵妃如今没了皇上宠爱不成气候,萧淑更是无用的废子。二者都要依仗萧家才能活下去,不管她们在谋划什么,都无济于事。
如今重要最重要的,是看皇上皇后的态度。
“你们是同龄人,理应多来往才对。”
“爹爹说的是,只是江韫在皇后宫中,若没有贵妃娘娘领路,我不知该如何进去。”
她不明白为何父亲这么在意江韫,一个天天胡闹的小丫头,连字都认不全,就算皇后在她身上有打算,也不会告诉她,何必要去试探她。
萧岐何尝不知道,只是王皇后把永安宫看得滴水不漏,在王家内部,她给王元英撑腰,让他主事。这个以前不起眼的瘸子,居然还真有些手段。
如今京城的王家铁板一块,他派去试探的人,还没有回音。
而京城外头,高家被灭了门,河西没有萧家的同盟,自然也不可能及时监视守备在那里的王家的动向。
萧岐倒是想过,利用江王两家在边关上的矛盾,挑唆他们自己乱起来。
然而,王元英一手把王家对江雉的不满都压了下去。
如此审视一圈,让萧嫄去接触江韫反而是最有可能行得通的一条路。
可是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王皇后察觉到了什么。
萧嫄就是找不到机会与江韫接触。
哪怕是宫中逢年过节的大型宴会,这两个孩子,总有一个要生病。
别说聊两句,就是见面,她们俩都没见过。
这让萧岐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真是邪了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