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杨宫,艳波湖。
戚瑶耕一想起自己要嫁给广陵王世子那样的人,顿时觉得此生无望,一连数日都难以成眠,连茶饭都用的少了,整个人清减了一圈,也不像从前那般爱说话了。
她母亲霁川公主也看出了端倪,担心自己的女儿不能如愿嫁入广陵王府,便让戚瑶耕的乳母、侍女带着戚瑶耕往湖边去放风筝,散散心,说不定女儿就想开了。
可是戚瑶耕仍旧没什么兴致,怕母亲动怒,也只好听从,跟着乳母、侍女往行宫的艳波湖走来。
戚瑶耕本就内心愁苦,几个侍女奉了霁川公主的命令,还非要逗引着戚瑶耕欢心,戚瑶耕本不爱放风筝,侍女招儿放起了风筝,非要戚瑶耕一同去玩耍,戚瑶耕一把将那风筝线丢开,狠狠地瞪了乳母和几个侍女一眼。
“郡主!”乳母与侍女看戚瑶耕一个人赌气似的往艳波湖对岸的林子中走去,连忙跟了上去,
“谁都不要跟来!”戚瑶耕回头对着乳母与侍女们说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公主殿下让奴婢们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难道我是犯过什么大案的囚徒吗?要你们这般小心跟着?生怕我再作案不成!”戚瑶耕对着乳母与侍女们喊道,“你们若是执意不听,我也不敢用你们了,明日就跟母亲说,等回府去,将你们打发到别处去,不许在我跟前!”
“郡主别动怒,奴婢们遵命便是,”乳母刘氏说道,“只是郡主也请快些回来,别走远了,就是郡主心疼奴婢们了,否则公主知道了,奴婢们就要受罪了。”
“妈妈放心,我就在岸边走走,不走远,不让你们为难的。”戚瑶耕说着,便沿着艳波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散步,一会儿看看湖中的鱼儿,一会儿看看树上的鸟儿,看着鱼儿那般悠游自在,鸟儿那般自由翱翔,再想想自己,一举一动都像是身在囚笼之中,万事都由不得自己,自从来到这世上,自己就是个被母亲和家族摆布的木偶,竟然连鸟儿鱼儿都不如。
戚瑶耕转身看着身后一株花开似玉宫般的玉兰花树,感慨自己不光不如鱼鸟,连草木都比不上,不禁对着那株玉兰树感慨。
正感慨着,戚瑶耕觉得自己的脚上仿佛被人套上了一副麻绳一般,又被那麻绳紧紧地缠了起来,低头一看,缠在自己脚上的竟然是一条草绿色的青蛇。
戚瑶耕自小最怕的就是蛇,看着那条蛇吵扰在自己的双脚上,吓得戚瑶耕骨头都软了,后背一阵阵发凉,也不敢叫喊,生怕惊动了那蛇,咬自己一口可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背着竹篓、正在采香草的舒王常僖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满头是汗、面颊涨紫的女子,再低头一看,原来是有一条蛇缠在了戚瑶耕的脚上,吓得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常僖走到了戚瑶耕的前方不远处,这才认出了那被蛇缠住双脚的女子便是戚瑶耕,试探地问道,“瑶耕?”
戚瑶耕微微抬头,一看是自己的表兄舒王常僖,便颤巍巍地说道,“九殿下,快救救我……”
“你别慌,”常僖赶紧安抚道,“此蛇不过是寻常的翠青蛇,并没有毒,也不伤人的,想必是你穿着一身葱绿色的裙子,腰间香囊中的草木香气对了它的脾性,才将它吸引来的,待我扔块石头,把它吓跑就好了。”
常僖说着,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刚要朝着戚瑶耕投掷过去,戚瑶耕惊慌地摆手喊道,“别别别!万一惊了它,咬我一口该如何是好?”
“这怎么会呢?我方才说过了,这条翠青蛇不咬人的。”
“这谁能说得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蛇冷血的很,咬我一口,不是玩的。”
“好好好,我不投石子便是,可是……那该如何是好呢?”常僖说着,想起了自己腰间的短笛,便吹起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支《长歌行》,顿时之间,湖畔之边响起了一阵空灵浩渺、又略带忧伤的笛音。
戚瑶耕听着那清丽的笛声,心中的恐惧与愁云一点一点被驱散了,戚瑶耕越听越入迷,自己听过那么多纷繁复杂的宫中雅乐,从不曾听过这样干净清澈的声音,自己合上双目、细细听着,仿佛跟着那笛音,自己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内心深处的灵魂随着笛音到了一个仙乐飘飘的乐土。
常僖一边吹着短笛,一边用脚打着节拍,那翠青蛇仿佛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便轻轻松开了戚瑶耕,往草丛深处去了。
“瑶耕,”常僖走到戚瑶耕的身边温柔地轻轻唤到,
戚瑶耕听着,微微张开了双眼,仿佛新生一般,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常僖,也是她第一次这样看常僖,春光下的常僖显得格外明媚,既明媚,且不刺眼,他的眉眼,恰如湖畔边新发的嫩柳一般温柔。
“没事了。”常僖笑着说道。
戚瑶耕这才想起了那条蛇的事,低头一看,那条蛇果然走了,自己的双脚第一次变得那般轻盈,
“多谢舒王殿下相救。”
“区区小事,不算什么。”
“只是我听说,陛下今日邀请宗室诸王与将武官将军们一同往南山林中行猎,殿下为何没有伴驾随行,怎么到这艳波湖来了?”戚瑶耕问道。
常僖便将自己的背篓取下,给戚瑶耕看自己采到的香草,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沿着艳波湖往对岸走去,春风一吹,戚瑶耕笑靥盈盈地看着常僖的面庞,看着他说话的神情,看着他的眉目,心中渐渐生长出了一株像绽成玉海的玉兰花树一样的美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