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翠翘(中)
作者:西唐居士   花间一梦:历史名妓录最新章节     
    在那个原本充满温暖的家中,气氛瞬间变得冷若冰霜。王员外父子,平日里的精神支柱,如今被捕快们残忍地毒打,身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他们被剥去了衣物,暴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绳索紧紧地束缚着王旭的双脚,剧烈的疼痛让他昏死过去。母亲和姐姐只能泪流满面,无力地苦苦哀求。
    捕快们的声音冷酷无情,他们要求王家拿出三百两银子,才有可能免除牢狱之灾。他们警告,如果付不起这笔钱,王家父子将只有死路一条。
    翠翘,作为家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捕快们吓倒的人,她深知事态的严重性。为了挽救家人,她决定牺牲自己。捕快们提出,如果她能用胡琴弹奏做一名歌伎赚足银两,不仅能为家人赎罪,还能让他们免受牢狱之苦。翠翘没有丝毫犹豫,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那个曾经安逸如画的家庭,如今变得破碎不堪。曾经的富商王员外和他的儿子,如今在牢狱中受尽折磨,非人的待遇让他们身心疲惫。翠翘,为了挽救家人,毅然决定走上卖艺之路。这个决定对翠翘来说并不容易。现实的困境让她明白,只有勇敢面对,才能挽救家人。妹妹翠雨也想拦着姐姐走上这条风尘之路,翠翘忧心忡忡地问道:“姐姐,我们该如何是好?”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迷茫。 翠翘深知,为了全家人的平安,她必须做出牺牲。她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卖掉我一身,或许能换来家人的平安。”但翠雨却无法接受这样的选择,她坚定地说:“姐姐,我们不能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翠翘轻轻地握住翠雨的手,眼中满是柔情:“妹妹,我知道你心疼我。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你看看爹爹和兄弟们受的苦,他们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折磨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让你来承受这一切并不公平。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全家。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也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翠翘的眼眶湿润了,她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妹妹,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但我怕说出来之后,你会和我一样痛苦。” 翠雨看着姐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姐姐,你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翠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勇气:“我曾经答应过鑫明,要和他共度一生。但现在,我却无法兑现这个承诺了。我要去完成一些重要的事情,可能无法再和他在一起了。他日你能与他相见,告诉她我的苦衷”
    从此,秦淮河上多了一位名妓叫王翠翘,她软语温存,柔媚无比,而性格中又有一点坚毅与直率。自从翠翘被命运之神无情地抛进妓院“翠雨轩”,她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满十五岁的她,如同初绽的花朵,美丽又脆弱。然而,翠翘并非凡人,她的才情与美貌并驾齐驱,琵琶技艺更是艳压群芳,整个金陵都为之倾倒。
    那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为了能一睹翠翘的芳容,不惜挥金如土。可是,翠翘生性独立,她不屑于逢迎谄媚,更不愿为金钱所奴役。她的这种倔强和傲骨,反而为她赢得了更多的尊重和崇敬。
    在翠翘的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份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人们的善良。每当夜幕降临,“翠雨轩”的灯火通明,客人们在这里饮酒作乐,而翠翘总是默默地打理着一切。当她得到客人的赠金时,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将其分发给穷苦的人们,希望为他们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这日傍晚,天空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橘红,“翠雨轩”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江南兵马统知胡宗宪亲自设宴款待,为的是一睹翠翘的风采。坐在首席的胡宗宪,威武霸气,仿佛是战神下凡。他的眼神犀利如电,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和谎言。而坐在他身旁的“万宝斋”老板罗龙文,则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时刻保持着警惕和算计。另一位号称从西湖净慈寺云游而来的和尚明山,虽然外表庄严,但眼中却流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翠翘在他们的注视下,轻抚琵琶,奏出了一曲又一曲动人心魄的乐章。她的眼神坚定而清澈,仿佛在告诉世人:即使身处风尘之中,她依然保持着那份独特的傲骨和善良。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华灯初上,翠雨轩花厅的大台上,一盏古朴的宫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此时,琵琶声如泉水般涌出,叮咚悦耳,仿佛将人们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琵琶声如同激战中的金戈铁马,又似闺中少女的情愫初开。听着这曲调,人们仿佛亲身遇见明军与倭寇在海战场上浴血奋战,又似感受到少女对爱慕之人欲言又止的无奈。在座的宾客无不为之倾倒,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之中。
    一曲终了,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随后,悠扬的乐声再度响起,歌舞升平。王翠翘,这位美丽的舞者,如蝴蝶般轻盈地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充满了韵律和美感。她的舞姿引来了宾客们的阵阵赞叹,甚至连平日里冷静沉着的罗龙文也露出了痴迷的神情。
    舞蹈结束后,王翠翘优雅地走下台,向宾客们敬酒。当她的目光与明山和尚交汇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莫名的惊慌。而明山和尚也毫不回避地用炽热的目光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这一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引发了无数人的遐想。
    曲终人散,罗龙文与明山和尚并肩离开了翠雨轩。王翠翘独自站在原地,目送着明山的背影渐行渐远,思绪万千。“小姐,人都走啦。”身后传来丫鬟绿珠的呼唤。王翠翘缓缓回过头,淡淡地笑了笑,心境悲凉。
    那一年,正值嘉靖三十年,倭寇侵扰浙东沿海,台州、金华、义乌等地接连失陷。城镇沦陷,百姓受苦。尽管有抗倭名将俞大猷、戚继光等人的英勇抵抗,但金陵一带仍人心惶惶。倭寇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半老徐娘都不能幸免。
    明山和尚的离去,让王翠翘的人生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开始厌倦烟花之地的浮华生活,内心渴望宁静与救赎。不久,罗龙文为她赎身脱籍,她决定带着绿珠离开风尘之地。
    她们移居到了嘉兴,王翠翘开始潜心信佛,时常前往寺庙上香祈福。后来,她更是选择在家中带发修行,与青灯古佛为伴。在佛法的熏陶下,她逐渐找到了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王翠翘踏入古寺,心中默念着祈愿。就在她沉浸于虔诚的祈祷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是明山和尚,他竟然是来找寻久违的罗龙文。出乎意料的是,他选择在罗龙文家安顿下来。
    一天,罗龙文外出办事,家中只留下王翠翘。突然间,她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身体开始颤抖。很快,她便陷入了高烧的痛苦中。她的双眼变得迷离,声音消失,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一阵冷风吹过,似有身影在晃动。
    王翠翘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如同千斤重。那个神秘的人影静静地俯下身,靠近她的唇。她感受到那如火焰般的灼热,身体仿佛被燃烧,但又无力挣扎。这一刻,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与现实相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了她:“小姐!小姐!”那是绿珠,她一直守在床边。当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王翠翘的脸上时,她才恍然大悟,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春梦。然而,当她掀开被子时,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一丝不挂!这是怎么回事?她困惑不已,无法分辨梦境与现实。
    这一切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了。那场梦境似乎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道谜团,永远也解不开。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告诉她答案。
    绿珠,那位王翠翘带来的美婢,来到她面前,眼眸中带着深深的哀愁。她要向王翠翘辞行,因为明山和尚要带她出去访友。这看似平静的离别,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不久前,罗龙文已经将绿珠赠予明山和尚。自此,两人一去不返,仿佛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无音讯。
    时光荏苒,第二年,罗龙文通过精心策划和多方打点,终于在京城谋得一个职位。他毅然决定只身进京,希望能在权力的旋涡中崭露头角。凭借着过人的才智和机敏,他很快成为权倾朝纲的首辅严嵩的心腹人物。而王翠翘则选择留在嘉兴罗府,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仿佛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嘉靖三十五年,胡宗宪被任命为江南军务总督,肩负重任。严嵩派遣心腹工部侍郎赵文华和罗龙文随行南下,协助清剿倭寇。这些倭寇以舟山群岛等地为巢穴,狡猾而凶残,让清剿工作变得异常艰难。赵文华、罗龙文所统领的剿定部队在与倭寇的交锋中屡战屡败,战斗力堪忧。不久,嘉兴城也惨遭倭寇侵袭,沦陷在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在城市陷落的那一日,罗龙文惊慌失措地随着军队逃离,却未能带走王翠翘。王翠翘与逃难的妇女们一同逃到了海宁的观音庵寻求庇护。
    沿途的妇女们,面色苍白,惊慌失措。王翠翘远眺着沿海岸边,只见漫天烽火,浓烟遮天蔽日。她心中明了,这次的入侵,显然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内心默默地念道:“看来又将有多少生灵要受苦了。”
    不久之后,大队的兵丁从海宁城中奔涌而出,直向观音庵冲来。妇女们惊恐万分,尖叫着逃进了庵中。小尼姑们迅速将庵门关好,并上了闩。瞬间,整个庵中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恐,屏息以待,倾听着庵外的动静。
    随后,一阵喧嚣声和砸门声在夜幕中响起,犹如疾风暴雨般猛烈。那些无耻的倭寇和强盗们在门外狂呼乱叫,让整个庵堂都笼罩在了一片惊恐之中。庵里的妇女们纷纷涌出房间,哭泣着、尖叫着,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王翠翘挺身而出。她的面色凝重,眼神坚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稳步走下台阶,向庵门走去。她的心中虽然充满了恐惧,但她的步伐却异常坚定。
    还未等王翠翘碰到门闩,就听一声巨响,门闩竟然被撞断了!庵门被猛地推开,倭寇们一拥而入。他们见迎面站着的竟是一名妙龄女子,满面寒霜,不由得一愣。
    “闪开!”一名倭寇怒吼着。然而王翠翘却毫不畏惧,她直视着这名倭寇的眼睛,说道:“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们岂敢放肆!”“哈哈!”一名小头目打扮的倭寇无耻地笑着,他一边靠近王翠翘,一边动手动脚,“佛渡有缘之人,瞧你年轻貌美的,就成全了我这佛门子弟吧!”
    在这个残暴的场景中,小头目的话语刚落,倭寇们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他们像野兽般扑向周围的妇女,凶狠地撕扯着她们的衣服,转瞬间,几名妇女已经被剥得一丝不挂。
    一些倭寇放肆地解开裤子,露出丑陋的光屁股,追逐着惊恐逃窜的妇女们。他们的猥琐举止和丑陋面目完全暴露无遗,令人作呕。哀嚎与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凄惨的乐章。
    当小头目几次三番地试图拉扯王翠翘时,她灵活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然而,小头目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他蛮横地一把将王翠翘按倒在地。
    王翠翘感到头晕目眩,无助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耳边传来了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和那小头目的淫笑,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滑落下来。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之际,突然间,一个身影闪过。一个人飞起一脚将小头目踢出好几步远。小头目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
    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回头一看,整个人瞬间僵住,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庵内的贼寇肩上扛着妇女,也全都惊愕不已,整个混乱的局面突然静止下来。
    王翠翘慢慢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高大威猛的壮汉,他身着东洋和服,外面披着一件朱红斗衫,腰间悬挂着一把戒刀,威风凛凛。他脸上的独眼面罩遮不住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精芒,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严。不用说,此人必定是倭寇的首领了。
    小头目在惊愕之后,急忙走上前来,正要叩拜首领,却见首领摆摆手,命令众贼退出尼庵。这些倭寇训练有素,没有一个人敢反抗,他们将手中的妇女放下,畏畏缩缩地走出庵堂。
    等到所有贼寇都出了庵门,倭寇首领才从自己身上脱下斗衫,轻轻地披在王翠翘的身上。然后,他一把抓住王翠翘,拖向东厢的膳房齐舍。王翠翘想要挣扎,但无奈此人的手腕强劲有力,她感到全身一软,脚步踉跄地被拖进了房中。
    在宽阔的大院里,妇女们慌乱地寻找遮蔽之处,她们身上的衣物已被粗鲁的手撕扯得破烂不堪。她们躲进了庄严的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斋房的方向。她们的心中充满了忧虑,为那位名叫王翠翘的女子的命运而担忧。
    倭寇的首领冷酷地引领翠翘进入房内,随后狠狠地关上门。突然间,他松开了紧握翠翘的手,缓缓解下了神秘的面罩。翠翘惊恐万分,像是见到了恶鬼一样,脱口而出:“你······你······”令人震惊的是,这个人居然是消失已久的明山和尚。
    明山和尚,他的俗家名字是徐海。自幼丧失父母,他孤身一人在人世间闯荡。早年的他游历江湖,行为放荡不羁。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他渴望安定,希望找到生活的真谛。因此,他曾一度收心敛行,选择皈依佛门。可惜的是,佛门的清规戒律无法束缚他渴望自由的心,他很快就重新踏上了漂泊的旅程。
    尽管在罗家,他娶了美丽的婢女绿珠为妻,但他内心深处真正向往的却是风姿卓越的王翠翘。当年,他带着绿珠不辞而别,继续他的江湖闯荡。然而,命运的捉弄让他与日本浪人走到了一起,他成为了倭寇的首领。在他的领导下,倭寇的人数一度达到了十五万之众,成为骚扰浙江一带的强大力量。
    当王翠翘与徐海意外重逢时,时间仿佛静止了。徐海,那个曾经丈夫的友人,他的眼神里满是柔情。他紧紧握住王翠翘的手,像是怕失去她一般。“翠翘,你还记得那个夜晚吗?我向你许下了诺言,如今我实现了。”徐海深情地望着她,“我心依旧,对你的情感从未改变。”
    王翠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她回想起那个夜晚并不是一场梦境,,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两人早有肌肤之亲。。如今,他已成为倭寇的帮凶,让百姓生活在恐惧之中。“你变了。”王翠翘低声说,“当年的英豪之气已荡然无存。”
    徐海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划过,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悲哀。“我知道,我承认我变了。但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徐海决定与王翠翘举行盛大的婚礼。他召集了所有的妻妾,包括绿珠在内。看到主仆二人重逢,每个人都感慨万千。绿珠上前紧紧抱住王翠翘,泪水打湿了她的肩膀。
    红烛摇曳,罗帐低垂。春宵一刻,值千金。徐海终于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王翠翘的温言软语让他沉醉其中。然而,当夜幕降临,王翠翘却无法入眠。她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曾经欣赏的英豪已经沦为恶霸,而她却成了他的压寨夫人。
    夜深人静,月光洒在窗户上。王翠翘起身,望着窗外的明月。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而徐海,也在这柔情蜜意中沉沉睡去,不再有曾经的风云叱咤,只剩下对王翠翘的深深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