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战前,开启元初锣楼封印后。
云忧谷。
“无情宗主,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谷主的话幽幽传入无情耳中,而此刻的无情却早已听不清谷主的警告,慢慢挪动脚步,想要向深谷行进。
他好像听到了呼唤,他的心从进入这云忧谷以来便一直悸动不已。
自从被洛辞强硬地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他便再没了轻生的念头。
心脏再疼又如何?!灵魂再累又如何?!这条命是陆吾换来的,自己,不配死。
自己不配,去寻他。
无情下意识握紧挂在身前早已黯淡的琉璃挂坠,这是陆吾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
“谷主,那深谷……是何处?”
“不过是个深谷,我这云忧谷也因这深谷中云雾缭绕,幽深静远而得名。”
“那可否让晚辈,进去瞧瞧?”
“外界传闻判宗的无情宗主,最是算无遗策、心机深沉,如今说话,倒是直白。”
无情听到这话,只觉心脏传来钝痛之感,面色瞬间苍白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依旧执着不已:
“我只想……去瞧瞧。”
“……去吧,只要不入那云起崖,其他地方,也没什么见不得光。”
无情点了点头,缓步朝谷内走去。
鸟儿轻灵的叫声在上空回荡,只见几只鸟雀如穿云箭般遁入那片云海之中,消失不见。
‘无情,你知道吗,那二十年,我周游猫土,我去过步宗的沙漠,眼宗的冰川,身宗的大海……我总是在想,如果你不是宗主,就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该多好!’
陆吾,我还没有看过你所说的景色,我在想,可不可以,带我去看一次,哪怕只是一次,陪我看也好?
陆吾,我将那盏花灯弄坏了,你是不是没看见啊,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能回来看看我吗?如果……你还想见我的话?
陆吾,我好疼啊,心脏真的好疼,我入不了梦,再也,见不到你了……
……
一路上,无情想了许多许多,可已经过了两年,明明恍如昨日又偏偏什么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陆吾笑起来应该是什么样子,记不得陆吾饮酒时的模样,记不得他在月下舞刀时的模样,盛满月入杯时该是洒脱还是慨叹,记不得……
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知不觉间无情已沿着溪流走到了深谷之中。
四周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可无情的心却逐渐清明起来。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哈哈哈!”
爽朗中夹杂着沧桑和哀愁的笑声穿破云雾,直抵无情心畔。
轰——!
无情恍惚地捂住脑袋,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晃动,飘转,变得虚无缥缈,他看不清了,什么也抓不住。
“别君去兮……何时还——?”
“啊——!”
“哈——哈——哈——”
无情大口喘息着,努力保持理智,可现在的他,早已濒临崩溃。
“陆吾!陆吾!是……是陆吾!!!”
他像沙漠旅人在渴死之前终于找到了那虚无缥缈的绿洲,哪怕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哪怕是虚假的倒影,也愿为之倾付一切!
我一直告诉自己你还在,你一直在我身边,可我的心好空虚,它鲜血淋漓,它时刻告诉我,你不在了啊!
我可以骗得了我自己,却骗不了那颗只容得下你的心。
我以为我会忘怀,我以为我只会是一个冷血的判官,可是……无情还是,爱你啊……
他的心说他爱你。
————
——
山上绿树盈盈,朵朵幽兰盛开在幽谷深涧,将整座山都萦绕在淡淡的清香里。
上山的路曲折蜿蜒,四周竹林慢慢变得茂密,唯有一条羊肠小路曲径通幽。
无情因激动和惶恐导致全身止忍不住地颤,在有些湿滑的路面上不停地摔倒,每一次跌倒又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到最后,甚至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
他告诫自己不能停下,一定要找到那声音,一定要确定那不是幻觉!
这次不是自己的虚妄幻想,自己听到了的!一定不会有错!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声音再次响起,越来越近了,无情确信,不是幻觉!
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只猫和陆吾的声音分毫不差!一定不会有的!
所以,陆吾一定还活着!
他只是不愿见我!
“等等我……我……我一定找到你!”
行过竹林,无情远远就瞧见一堆柴火,一间草堂和竹栏小院。
院子里落了几只鸟雀,正在啄食放在小木桌子上的一把米,许是房屋的主人特意为之。
无情没有看到任何一只猫的身影,心中的悸动和不安要将他的理智完全淹没,他发疯似地冲过去却在距离木栅栏门一丈远的地方摔倒了,脖子上的珠子摔到了地上。
无情惊恐极了,也不管自己身上有多么狼狈,只是慌忙间用手将珠子捡了回来,使劲往怀里带。
一只穿着灰色宽袖长袍的猫立于竹上,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轻轻跃下,来到无情身后。
“你没事吧?”
轻轻的一声询问,却让无情倏地红了眼眶,他忘记了起身,忘记了回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身后的猫。
他好害怕,好害怕不是陆吾,好怕大梦一场终为空。
他怕一切都是虚妄,这些,都是假的……
他早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身后的猫见这只戴着乌纱帽,穿着沾满污渍的大红官袍的猫,皱起了眉头,快步上前。
“我和你说话呢,可别摔傻了!我可没钱赔你啊,大人!”
一声“大人”将无情打回原形,让他变得如此狼狈,陆吾不会叫自己“大人”,永远不会。
无情现在慌乱极了,只想着要逃离,逃的远远的。
可突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无情还未回神便瞧见一双宽厚又温热的大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托拽了起来。
无情抬眼,入目的是一双锋利却充满温情的眉眼,这是唯一一张将肆意洒脱和冷酷漠然融在一起都不会有违和感的一张脸,一张,自己永远都不会遗忘的脸。
他笑着,笑的开怀,笑的肆意,是那么洒脱,那么的自由自在,是陆吾,是最初的那个陆吾!
无数次午夜梦回,无时无刻不希望这双琥珀色的双眸再睁开一次,再看自己一眼。
“陆吾……陆吾……你别丢下我,我……我,是我的固执己见……是我害了你……你回来了……你别走!”
无情哆哆嗦嗦地口不择言,对面的猫可能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衣襟,怀里的猫不肯出来,身子颤得不像话。
“你……你认错猫了吧?我叫沐风,不是什么……陆……吾?”
无情猛地抬头,紧紧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动摇了。
这猫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动容,看向自己时,好像真的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
他黑褐色长发半数都变作了白丝,与那年轻的面容极为不搭。
无情不相信陆吾的话,他确信面前的猫一定是陆吾!
不会认错的,因为自己的心,不会骗自己。
“陆……陆吾……”
无情声音颤得不像话,他恐惧又欣喜。
“谁是陆吾啊?都说了认错了,还有啊,这山可不是什么猫都能上来的,看你这一身华服,想来是个官吧!这里可不是官老爷您能来的!快些离开吧!”
“……”
无情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猫,好像要要出什么破绽来,把这猫盯得直发毛。
“你干嘛老这么盯着我,好像我欠你什么似的!”
“不!不!你不欠我什么,是我……”
欠你的……
“我欠了一只猫许多债,还不上了……”
无情泪水不住地滑落,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砸出一朵朵四溅的水花。
“还有还不上的债?啥呀?你欠了那猫多少钱?要不我帮你,不过我好像没钱!”
这轻松的语气让无情心中闷得更加厉害,可如今的他只能握紧手中的琉璃珠,努力克制住自己。
“不是吧官老爷,您家大业大还有还不了的债,不会是欠了情债吧?那我可帮不了你啊,我既没钱又没……咳咳!扯远了。”
“我欠了他许多,许多……我还不上了……我也……找不到他了……”
“害!找不到了啊,那听我一句哈,别还了,说不定那猫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还追着人家还债,这多不地道啊!”
无情看着眼前这只絮絮叨叨,笑得热切又开朗的猫,恍惚中透过时间,看到了那只非要拉着自己出来喝酒的陆吾。
“……这样啊,或许……他已经忘了……”
“那肯定的,既然那猫都没放在心上,你就继续向前看呗,别总想着又还这个的,又还那个的,多累啊!大人呐,您有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散散心,别累着了!”
“我真的……好累……”无情低声喃喃着,身前这猫好似并没有听见。
“要不要进去坐坐?我这儿有穿堂而过的风,又有自由自在的鸟雀山禽作伴,多自在!”
“揽星河入怀,拥山野而眠,的确很好。”
无情想要跨进院门,却看见院中睡得正香的鸟儿,止住了脚步。
“不了,恐会惊了你这满院的鸟雀。”
“没事儿,飞走了,总会回来的嘛!”
无情在一旁听着,看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猫也不说话了。
“抱歉,是我……认错猫了……”
“这有什么,大人,你该走了,再过一会儿下山还不知把你摔成啥样呢!”
无情点点头,没有恳求着留下,没有过多的不舍与依恋,只是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每一步都走的毫不留恋,又好似千斤重。
每一步,都耗尽了他的力气。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无情回头,小屋却被云雾笼罩,隐隐看到那模糊的身影招呼自己快些下山去。
“小心啊——!别再来了——!”
声音慢慢被云雾冲散了,无情缓步走了下去,不再说话,心中空灵一片,什么也想不得了。
“我……不会再来了……”
只有你忘了我,才会过得潇洒快乐吧……
只有你不再爱我,你才是你……
是我害得你做不了自己,是我害得你回不到过去。
我爱你,所以不能自私地留下你,我早该知道的道理,偏偏在失去你之后才恍然醒悟,太晚了。
我的懊悔没有任何作用,陆吾已经死了,我的爱人早已与我隔着黄泉碧落,如今的你,是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风,是山间的鸟,你本就该是,人间,逍遥客。
强压在喉间的腥甜在一瞬间上涌,无情扶着竹子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溅到枯黄的竹叶上。
无情的身形,慢慢倒了下去……
————
——
“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走吧无情,我不要你还债……”
陆吾走回了院子,将腰间酒葫芦拿下来,到酒缸里灌满了酒,将鸟儿赶飞,坐在了桌旁。
“哎呀!揽星河入怀,拥山野而眠,一壶浊酒醉余生,多好啊!”
“无情,希望你我星离雨散,余生,再不复相见……”
他的脸庞慢慢滑落两行清泪,最后,还是掩面痛哭起来,惊飞了满院的飞鸟。
陆吾总觉得心慌,他还是不放心无情,他还是舍不下。
他可以为了无情放弃自己渴望的自由,自折双翼,自缚囚笼,无悔,亦无怨。
可是他多么希望无情可以过得开心,哪怕没有自己,他也可以开心。
可无情好像糟糕透了,从内到外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面色灰白,眼中无光。
心中的不安在黑夜中不断被放大,陆吾无心喝酒,一把扔下酒葫芦,跃上竹梢,快速向山下略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便听到几只寒鸦难听又嘶哑的叫声,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心中的恐惧在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猫时,瞬间放大。
陆吾将地上的猫儿揽进怀里,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泥土和未干的泪痕,看着他嘴角和毛发上沾染的,早已干涸的血,又看到地上的那一大滩凝成胭脂色的血块,心中的愧疚和自责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敢耽搁,连忙替无情把脉,心却慢慢坠入谷底。
“心衰之症……”
“怎么会这样呢?无情,无情!”
陆吾发狠地吮吸着无情身上的气息,将头埋进他的颈侧,心中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轻轻将无情打横抱起,手却颤抖的厉害。
瘦了,自己最疼,最爱,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猫崽子,瘦了好多……
他身上好凉,一定又没照顾好自己。
他抱着无情,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回院子,轻轻将无情放到床榻上,替他解下满是泥污和血迹的外袍,拿着毛巾一点点为他净面,擦洗双手,又将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小猫儿揣进被窝暖着。
烛火轻轻摇曳,又似回到了从前的每一夜。
陆吾细细描摹着无情的面容,却无法忽略他眼底大片的乌青,时时的闷咳。
“疼……好疼……”
“陆吾……我……我好疼啊……”
“你还知道疼啊,你好样的……两年,我只是不在你身边两年,心衰……你……为什么啊……”
无情口中嗫嚅着,手紧紧想要抓住什么,眼角也浸出泪来,陆吾彻底绷不住了,跑出了房门,蹲在门口狠命地攥住沙土,低吼,无声地痛哭,只能发出“哈——哈——”的喘息声。
收拾好情绪,陆吾又回到无情身旁,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心脏再次泛起酸涩,泪意翻涌,滚烫的泪珠砸落到无情的手背,烫的他瑟缩了一下。
“陆吾……我……等你……回家……”
“我……会回家。”
————
——
第二日清晨,当无情再次恢复意识时,竟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草堂里,眼前是一双手在晃悠。
“哥,你去何处了?”
“哥?”
铁面坐在床头,手在无情眼前晃了晃,无情缓缓起身,目光在铁面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后有些生硬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
“这云忧谷当真是高手云集,也不知谷主用了什么办法,我的韵力竟已恢复了一半,放在先前能活下来我都觉得稀奇。”
“是啊,当真是厉害,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无情早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陆吾说,他,会回家……
“好,无论风雨……我都等你,回家。”
——————
————
——
终战之时,云忧谷。
“烟儿!”
“阿衡,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云烟不知为何,发狂一般死死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面上渗出一层细腻的汗珠,神色极为痛苦。
她跌坐在地,瓷瓶摔成了碎片,药丸滚落一地,扎入皮肉都毫无所觉,她拽着洛衡的衣摆,乞求一般。
“阿衡,我想出去……小舟……小舟……我好疼啊!”
“小舟……”
洛衡也跪下来,紧紧将云烟圈进怀里,他双目充血,浑身颤抖。
云烟有如此反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舟根本就没死,可如今……定然出事了!
“嘎——嘎——”
“轰——”
结界外,林中鸟雀惊飞,无数竹叶被狂风裹挟着撞击在结界上,又散落满地,对面山头那猫,好似带了无尽悲伤,硬生生斩了那结界。
林间小舍外,竹子开始摇晃,最后,斜斜地倒了下去,整个山头都被削去了一半。
“我想走……你拦不住我!!!”
那猫失了所有力气,直直瘫坐在地上,狠命捶打着地面,血混杂着泪砸在泥里。
“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只剩下崩溃至极的呜咽声裹挟着树叶的沙沙声,随风而去。
“你们……都走了……”
————
——
阴霾山谷连同判宗、打宗境内全部被爆炸夷为平地,此后数年,寸草不生。那阴霾山谷,也再无踪迹,只剩下一堆乱石、一个深坑。
回到怀瑾城之后,联军便忙碌起来,星罗班却突然发现,白糖,不见了。
而白糖因为在最后听到了谷主的声音,断定谷主知晓一切,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全然系到谷主身上。
“谷主!谷主!”
白糖站在咚锵镇外,对着竹林大喊,几乎声嘶力竭,终于,那白色气旋还是出现了。
他几乎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踏水而入,直奔草堂,却不见谷主踪影。
“谷主!”
白糖跑出来便看见迎面走来的墨紫和雨师,连忙拽住雨师的衣袖,语气恳切焦灼:
“雨师,你知道谷主在哪儿吗?”
雨师丝毫不惊讶,抬手一指,正是不争冠。
“谷主在不争冠等候,我和阿紫便先离开了,先离开了。”
白糖感激地点点头,快步冲了上去,他眼底的猩红还未退却,短暂的冷静过后,只要他停下来,那蜿蜒血迹和那刺目的笑便在脑海中浮现。
“我不能接受,你们安排好了一切,可我不能接受!”
如果做英雄的代价如此沉重,我不接受!
最是通透的白糖如今也钻了牛角尖一般。
是啊,他最是重情重义,现如今又该如何释怀?
白糖胡乱瞥了一眼中央的凉亭,笼中鸟雀飞走了,那四盆花木也不见了踪影,只看得碧翠的藤蔓攀附着古树,向上生长。
他没有停留,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去,站在不争冠外大口喘着气,目光紧紧盯着坐在石桌旁的谷主。
石桌上摆着一盘棋,而谷主手持一颗白子正要落下。
“等等!不要!”
白糖冲了过去却来不及阻止,只能保持着阻止的动作停在桌前。
谷主抬眸,目光谦和中是藏不住的锐利:
“落子无悔,白糖,你说,可对?”
“……是,落子无悔。”
可……落下这颗白子,黑子便输了。
“你为他们的事而来,但我便告诉你,我,无能为力。”
谷主叹了口气,冲白糖轻轻摇了摇头。
白糖先是一怔,随后恳求般望向谷主:
“……悠狸哥您都能救,他们也能的!”
谷主再次摇摇头。
“白糖,你看这盘棋,黑子已败。”谷主一挥手,被白子吃掉所有气的黑子全部消失了。
“可他们最后应是白子啊!”
“他们以身入局时便执的黑子,败局已定,你看出这盘棋的精妙之处了吗?”
谷主示意白糖看棋盘,白糖看着这盘棋,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无力地瘫坐在地。
“是黑子,一步步引着白子将它们吃掉……”
“不错,难为他们下一场必败的棋了。”
白糖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也彻底崩断,他并非不敢相信,只是在想,只是想问,值得吗?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轰——”
突然,远处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谷内宁静,白糖抬头,只见远处的山谷竟被劈开,山头也被削去了一半,轰然落地。
谷主微皱眉头,最后也没说什么,缓步朝不争冠下走。
“他们没给自己留退路吗?”白糖依旧不死心,追问道。
谷主回头,望着白糖,一字一顿:
“他们的退路,全给了你。”
“啊……”
“谷主,恳请放我离谷!”
白糖恍惚听到树下有猫在喊,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却也能听出话语中慢慢的悲怆之情。而此刻的他却无心他顾了。
“离开又能如何?斯人已逝,你离开,又能如何?”
“我以悲铸刃,无刀亦可斩山河!你今日不放我走,那我便一刀劈开你这幽谷深涧!”
“世间最洒脱者以悲入极境,当真是……唉——罢了罢了,你走罢!”
“离开,又能如何呢?只道是你放不下心中的情与义,挣不开俗世枷锁,如今悲入极境,极境之后便是忘情,只怕你以后,再难生情。”
————
——
“无情……陆吾忘不了你,也无法入逍遥了。”
“不如自缚心锁,为期三月,忘你一忘,然后……再回去,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