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是福是祸
作者:脚跟痛的行者   金石环山最新章节     
    时间缓慢而充实的流淌着,很快就是三年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林家的一千二百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从小学毕业,通过了城市居民的考核。
    他们在南区申请家宅用地的建设,在北区购买工坊,开设商铺。
    从来没有人会光顾的信一楼,也因为他们的需求,而逐渐投入了使用。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城里爆发了一场暴力事件。
    几个林家的年轻人,刚刚拿到市民身份,在庆祝的酒宴上,和邻桌发生了矛盾。
    他们就在酒馆里大打出手,最后致一人当场死亡。
    事后,杀人者由于害怕受到处罚,居然直接逃走了。
    本来这件事也不会惊动到城主,但这年轻人逃走的方向,偏偏是旧城遗址。
    治安营迅速组织了队伍去搜寻抓捕,但两天过去了,却依然没抓到人。
    从同僚那里知道旧城环境的林小川,在得知这些消息后,立即跑到私心堂求见城主。
    “你是说堂堂金丹,都没能抓到个纳灵小子?”
    石铁听完了林小川的叙述后,有些惊讶的提出了质问。
    他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但又知道小川没胆子骗他。
    林小川满脸愧疚的点头,道:“他曾经在军队里做斥候,听说经常进出有金丹坐镇的地方刺探情报。”
    石铁第一次听说在星武国的军内,居然还有这种技术,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认知里,天地眼一开,神鬼尽显,连藏身隐蔽都难,怎么可能还能偷偷移动。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认知有限,所以他只是表示了惊讶,却并没有反驳。
    他问道:“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林小川颤颤巍巍地说道:“他犯了法,理应受罚,但是……”
    石铁接着林小川没说下去的话,询问道:“你是觉得他即便罪该万死,也得经过审判,而不是死在绝境对吧?”
    林小川点了点头,然后就将下巴贴在了胸口上,语气微弱的说道:“是的。”
    看着她的可怜样子,石铁也忍不住很是心疼。
    但他又不能表现太多,让对方误会什么,只能语气温和的说道:“这件事用不着你来管,城市那么多金丹,那么多结丹,不是只会吃肉喝酒的。”
    “他们很清楚,要他们行动的时候,一个都不能闲着。”
    “你觉得你带他们来这里,对他们有责任。”
    “我懂你的心情,但你也要明白,城市有城市的规矩,他犯了法,往绝境跑,就有人会去搜捕。”
    “不过,他的隐匿技巧,我倒是很感兴趣,为了这个技巧出去一趟也无不可。”
    “你回去吧!”
    待林小川离开私心堂后,城主石铁也将天地眼覆盖了出去。
    依照他对纳灵程度的了解,两日时间应该已经到了绝境,但他想起对方曾是精英斥候之后,忽然觉得,此人极有可能还在城里,外逃的痕迹,只是某种技术的误导。
    于是,石铁又将天地眼迅速收了回来,如圆形探照器一般,放在城市内部城区,缓慢地搜索着每一寸土地,包括南北二区都囊括了进去。
    数日后,不论石铁如何搜寻,都没有在城市里发现任何端倪。
    林小川再度出现在浮岛外,求见城主。
    这次,她的身边还悬着一个人,约七十左右的外表,身上有股老兵的干练和坚毅,但此刻的眼里却全是忧伤和愧疚。
    让他们进来后,石铁才知道了对方身份。
    原来这人,正是那错手杀人者的父亲。
    “城主,小人是特意恳求川妹,带我来请罪的。”
    老人刚刚进入私心堂,就试图跪下。
    却被他身边的林小川一手死死拽住胳膊,整个身体都动弹不了。
    林小川介绍,并解释了来意:“城主,他是我堂哥,是我大伯的大儿子,林安。”
    “也是那个醉酒闹事的林福的父亲。”
    “小福的本事,都是跟安哥学的,他能帮忙找到小福藏身的位置。”
    石铁大概懂了两人来意,依然保持着天地眼的覆盖,一边询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城市法律严禁这种事,让亲人去搜寻罪犯……不,这件事你们不能去做。”
    “亲人即便不能包庇,也不能主动帮忙。”
    “他的事情,你们一家老小都不要管。”
    林安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但却被身边的林小川拦了下来,她说:“城主见谅,我们还没有真正适应城市的生活。”
    其绷紧的肌肉,还有疯狂跳动的心脏声,显示着她正在被恐惧笼罩。
    看着林小川的样子,石铁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指责情绪。
    虽然这些人在城里已经生活了些时间,也通过了考核,但他们毕竟在星武国待的更久,人生观念也更适应那个世界。
    城市的一切,还有完全与万国世界不同的法律,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事物。
    《法典》卷面的高分,只能代表他们的记忆力优秀,不能代表他们内心认可,更不能代表他们会严格执行。
    这个时候,石铁才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非常重要的问题。
    他停下了天地眼的覆盖,将大部分注意力收拢当下,说道:“在你们曾经的世界里,家族有人违法,守卫巡逻抓不到人,会让你们出人来协助搜捕。”
    “但在我们的城市里,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
    “过去这么多天了,可曾有人去让你们出人来协助搜捕?”
    “一人做事一人当,家族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生形式,在我们的城市里是不合适的。”
    “小学里的知识,不是应付考试就行了,那是城市的真正规矩。”
    “任何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这是《法典》的基础。”
    “你们想帮忙,我很感谢,但我知道,你们的帮忙,只是为了避免家族被影响。”
    “我是绝对不赞同这种思维方式的,希望你们以后尽量改变,如果改变不了,城市或许不是你们的避风港。”
    “城市欢迎的,是自由的人,而不是一切为了家族利益的子弟。”
    “你们这种为了家族利益,可以忽视自身情感的观念,会让你们随时都有可能无视《法典》,这就是我为何要极力反对家族观念。”
    “明白了吗?”
    “你们的亲人犯了法,自然有我们治安营的官员去抓捕,即便我们都找不到,也只能说明我们能力不够。”
    “事实上,我们即便抓到了他们也不会怎么样,激情状态下的杀人,本来就不是重罪,去监狱里陪林元帅几十年就能出来。”
    说完这番话后,石铁让两人迅速离开了,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那个林安既然能找到他儿子,为何不直接找到了带过来,非要先跑过来说一下再去找?
    无非是为了表示情绪,尽量展示自己的痛苦,来削弱城主对他的不满,完全是万国世界那套令石铁恶心的权谋技巧。
    看林小川的样子,也明显是被她的堂哥情感控制,来到这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但又没办法,毕竟林家是她主动邀请过来的,她觉得自己对这些亲人都有责任,即便被其利用也只能忍受。
    石铁很担心林小川会因为承受过大的压力,而失去正常心智。
    本来她是想做好事,让家族的人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给自己扣上那么多责任。
    没出事还好,只是会觉得疲倦,现在出了事,她几乎完全失去了方向。
    这种责任,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士兵能够支撑的,随时都可能会将她压垮。
    考虑再三,石铁决定直接以命令的形式,让小川分离出家族的束缚。
    在这件事上,林家所表现出来的反应,让石铁对他们一家的生存策略,有了极大的担忧。
    想到他们在城里布局的那些产业,石铁便不得不担心,他们会偷偷搞出很多小动作来。
    当即,石铁传音商务总长和税务总长,让他们时刻关注林家的商业布局,一旦发现有违法的商业活动,或者避税交易的情况,立即对其进行抓捕和审判。
    家族势力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避税和垄断,他们像是个小国家一样,会尽可能的做到族内自给自足。
    只要打着赠送亲人的名义,他们就能在家族内部随意交换商品,甚至于,从原材料到成品的使用消耗,完全隐瞒,只有固定的链条,自然也就没有商业活动和税务。
    但这样也违反了《法典》上关于商业和税收的内容,赠送的目的不能是谋利,即便这个利益是家族内部的利益分割,也是被《法典》严格禁止的。
    最关键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就意味着他们在面对问题时,会优先考虑家族的利益,而不是城市的法律。
    他们家族内部的家法地位,必然要高过城市的法律,这一点,是石铁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当家法高于城法,家族长老的任何命令,普通的家族子弟都只能承受。
    即便排除他们会内部争权夺利的战争,还有对城市权力的挑战,就是他们违背个人意愿,而强行安排子女的婚嫁对象这一件事,就足够让石铁感觉恶心反胃的了。
    那种什么都是家族为尊的观念,还肯定会滋生无数的犯罪,甚至是叛乱。
    这种事,他必须遏制,必须扭转,不能直接将其赶出去。
    因为,就算赶走了林家也没用,城里已经出现了一些原生的大家族。
    只要城市一直在,贵族形式的豪门家族,就一定会出现。
    除非城主时刻盯着,就像在来到这个世界前的那几十年一样,才有可能让刚刚成长起来的家族势力,迫于对城主的恐惧,而主动压制。
    但那样的生活,并非他理想中的城市。
    然后,石铁传音给商韵彦,让她时刻留意林小川的心情。
    必要时,可以让监狱里的林新来帮忙。
    从其能直接投降的行为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他很擅长变通。
    只要让他知道,小川正被家族情感控制,担负了太多责任,也让他知道城主正在关注林家的情况,他就会知道该怎么办。
    监狱里的囚犯,人手一本《法典》,这是石铁为了让战犯们,主动承认他们错了的小计谋,效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以说,现在的林新已经不是来时的林元帅,如果他真的爱林小川,那他就该知道如何开导这个傻女孩。
    最后,石铁通知治安营集中力量在城市内搜索,城市外的搜索不需要太远,也不需要再派人去旧城遗址。
    作为绝境边上唯一的城市,周围连根草都没有,大片海岸线上也根本不存在鱼虾。
    仅仅只是纳灵阶段的人,想要活下去,不论逃到什么地方,一个月内都只能回到城里,除非他已经被死亡气息杀死。